不见天日的石室内，传来阵阵**和血腥的刺鼻味，令人作呕。
偶尔串通的风，带来一丝生的气息。
砭人肌骨的寒意，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
石室中央，一张寒冰床静静横在那里，宛如远古巨兽留下的遗骸，散发着幽冷凛冽的光。
“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破了石室内的安静。
寒冰床的白气瀰漫开来，龙天啸慢慢睁开眼，身子动了动，呢喃着：“芊芊……”
龙天啸撑起身子，让自己清醒，抬眼慢慢转头，看着这陌生的环境——
石壁上晃动的烛光，和零星射落在头上的光，让他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阵阵腐臭的气息，刺激着他的神经。
“我死了？”
龙天啸打了个冷战，这才让他的思绪落回自己身上。
他坐在寒冰床上，**着身子，胸口被刘青打透的伤痕竟完好如初。
龙天啸不可思议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下了床，看着眼前的石壁，四处探寻：“这是地狱？”
“你醒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吓了龙天啸一跳。
龙天啸回过身，一个身形和年纪都仿佛芊芊的姑娘站在床边，离自己仅有几尺之隔。
“你是谁？”
问这话的时候，龙天啸明显感到了声音的颤抖。
因为冷，也因为怕。
要知道，突然出现的人还离得这么近，他却毫无察觉，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她功夫比自己高。
一种，她根本就不是人。
那女子笑笑，只是摆了摆手，一张石椅就滑到了龙天啸脚边。
“坐。”
那声音轻柔婉转，却带着不容质疑的严肃。
龙天啸乖乖坐定，但目光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那女人笑着，声音如银铃般空灵：“你可以叫我宗主，也可以叫我初心。”
“宗主？初心？”
龙天啸皱着眉头，心里盘算着，他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宗主看着龙天啸，宽慰道：“你不认识我，所以，你可以随意称呼我。”
龙天啸不解：“为何救我？”
宗主笑着晃着自己手里的小铃铛：“因为我专门喜欢和别人作对。救想死的人，杀想活的人。”
龙天啸蹙着眉头，盯着她：“你小小年纪，为何如此顽劣？”
宗主笑着，指着龙天啸：“你这人也好生有趣，我救了你，你非但不感激我，还要教训我，是何道理？”
龙天啸自知理亏，连忙抱歉，低头抱拳：“是龙某无礼，还未谢过……宗主。”
叫她初心？这不好，还是叫她宗主吧，毕竟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尊敬点，总没有坏处。
宗主笑了起来：“龙大侠果然明事理，既然你醒了，就别待在这冰室里了，咱们出去聊。”
龙天啸抬起头，自己的衣衫和佩剑飘了过来。
一股寒意袭来，龙天啸慌忙穿戴整齐，拿好佩剑，跟着宗主走出了冰室。
走过一段长廊，来到一处大殿，地面是平整的青石板，边角被岁月磨平了痕迹，圆润可爱。
房梁是普通的松木，没有雕花，只有几盏垂着的灯笼。
墻上也没有什么名贵字画，倒是有几把好看的佩剑，不知是何人的。
墻角有几盆开的正艷的水仙花。
正对着门口的，也没有什么雕栏玉砌，只是一张屏风，一张八仙桌，上面摆好了吃的，旁边放着平常的椅子。
人间的空气，真是好极了，龙天啸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这被宗主看在眼里，她笑着，可眼睛没有离开过龙天啸，像小女孩儿盯着自己喜欢的宠物。
龙天啸心里犯着嘀咕：
“冰室里搞得神秘莫测，这大殿倒是看着与普通的教派无异，甚至没有明显的标志，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坐。”
宗主率先坐在桌边，给龙天啸斟了一杯茶。
“不知龙大侠喜欢什么茶，若是不合胃口，莫怪。”
龙天啸应着她坐了，看着桌上的吃食，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宗主笑了起来，充满了善意：“肚子会叫，就是好了，快吃吧！”
龙天啸看着宗主，摇着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何救我？”
宗主笑着看着龙天啸：“我说过，我喜欢和别人作对。”
龙天啸自知问不出什么，便认了命：“既然姑娘救了我，有什么条件，说吧！”
宗主点点头：“龙大侠果然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好，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我要你替我杀一千人。”
“一千人？”
龙天啸愣在那里，想不到这个小丫头竟然会提出这么恶毒的要求。
宗主面不改色：
“对，一千人，因为你武功高强，想来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敌手的，所以这个条件，只有你能完成，我就把它留给你咯！”
龙天啸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为何觉得我会听命与你？”
宗主笑着：“我说过，我专门救想死的人，杀想活的人，没人能拒绝我。”
龙天啸收住笑，眼里闪着寒光：“若是我不答应呢！”
宗主满不在乎道：“不答应又能如何？”
龙天啸抬起剑，架在自己颈间：“我这条命是姑娘救的，还你便是。”
宗主拍起了手：“好呀好呀，你自杀千百次，我就救你千百次，这样，你就欠我千千万万条人命了，看你几生几世能还完！”
龙天啸愣在那儿，他没有想到这点。
是啊，这丫头能救自己一次，就有办法救自己两次，三次，他这条命在她手里，和玩物无异。
宗主笑着盯着龙天啸，眼里满是挑衅。
龙天啸收了剑：“戒淫道、戒背祖忘义，我不做坏事、不杀好人。”
宗主看着龙天啸，越凑越近：“戒背祖忘义？那你抓燕铁刀伏法的时候，可有想过你的师门情义？”
龙天啸看着宗主，没有动，而是义正言辞：
“他勾结贪官，陷害忠良，我做的，是替天行道的好事儿，祖师爷也不会怪我！”
宗主直起身子，朗声大笑：
“好，好一个替天行道！我就是要你做替天行道的好事儿，杀贪官污吏，你可敢？”
龙天啸不解，宗主笑着，绕着桌子，娓娓道来：
“我救你，也是有私心的。
与官场来说，那朱厚照封你做了护国大将军，你是正面人物的典范；
与江湖来说，你是南七省水路总瓢把子，又打败过北六省的头子，已然是大明朝□□里无敌手；
与公，你是破除宁王谋反，刘青作乱，守护皇上的大英雄；
这与私嘛——”
宗主笑着，看着一脸懵逼的龙天啸：
“你是当今公主芊芊的心上人，是狸猫换太子的朱厚照依靠仰仗的人，这惩恶扬善的事儿，非你不可。”
“什么？！”
龙天啸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不到这丫头什么都知道。
“你不要胡说。”
龙天啸眼里的震惊转瞬即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宗主笑着摇着头，坐在桌边：“无所谓，你可以慢慢思考，考虑好了，再和我结契。”
“结契？哦，我懂了，你是想要拿着我手写听命与你杀人的文书，好抓我的把柄，是吗？”
宗主笑着摇摇头：
“哎，想不到，见多识广的龙大侠，也是如此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龙天啸还想问什么，门外进来了几个人，冲着宗主俯身便拜。
“参见宗主！”
龙天啸站起身，院子外不知道何时多了几十个人。
想来是在冰室里呆的太久了，刚回“人间”各种感官都慢了下来。
宗主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都起来吧！”
几个人站起身，递上盒子：“宗主，这是您要的，给您拿来了。”
宗主看都没看：“嗯，拿去烧了！”
那几个人没有动，而是互相看了看：“宗主，这？”
宗主抬起眼，眼里全是杀气，悠悠道了句：“怎？”
那几个人慌忙摆手，院子里的人散开来，冲着院子里停着的独轮车点燃了火。
龙天啸看着院子里燃起的火把，又定睛看了看车上的标志，是朝廷的赈灾粮，连忙劝阻：“停手，停手啊！”
见众人不听，龙天啸想要阻拦，却被宗主一把拽过按在墻上，挣脱不掉。
龙天啸喘着粗气：“你骗我，你说不要我做坏事，你为何要劫朝廷的赈灾粮？”
宗主笑着，儿戏一般：“你做好人，做好事儿，就自然要有人做坏人，做坏事儿，好人求死，坏人求生，只有两边都救，我才有源源不断的好处呀！”
龙天啸不可思议地摇着头：“那如此说来，你岂不是还救活了刘青？”
宗主撒开龙天啸，背过身子去：“这个人，我还没有想好，他太弱了，不是我想要的。不过……”
接着，宗主猛然转过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若是他活着，你更想玩这个游戏，我也可以复活他陪你玩儿。”
龙天啸眼里充满了恐惧，他无法断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她看着人畜无害，和芊芊一样，明明同一个青春善良的姑娘无异，却心如野兽般凶狠。
那几个人呆呆看着，有一个忍不住出了声：“宗主……咱们的约，是不是该续了。”
宗主摆过头，那几人慌忙跪在地上：“求宗主饶命，帮我们续约。”
龙天啸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人，眼里全是迷茫。
宗主看在眼里，笑道：“正好，让你看看结契以后是如何的。”
“宗主，不要啊！”跪在地上的几个人连连求饶，却被宗主嬉笑的声音盖过去了。
“啊——”一阵阵惨叫在大殿里传开。
众人倒在地上，有的不住抱着脑袋哀叫，有的踡缩成一团各种疼，有的一直翻着白眼不停抽搐……
这人间炼狱般的惨状刺痛着龙天啸的神经，他紧紧捏住了拳头。
“他们都是自愿结契，拿最珍贵的东西和我换活下去的机会，但，若未完成契约就有了异心或者其他的念头，就会受到折磨和诅咒。”
“我可定时给他们解药，缓解痛苦，让他们短暂的满足心愿。”
说着，宗主一捏手，一团白烟在她手中消散而去，众人停止了挣扎，踉跄支撑着爬起身子，跪在宗主脚边连连称谢。
“多谢宗主，多谢！”
宗主摆摆手，众人散去，大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剩下宗主和龙天啸二人。
“结契吗？你可以自己选。”
龙天啸看着仿佛天真烂漫的宗主，反问道：“我若是不结呢？”
宗主无所谓地摆摆手：“我说过，这是自愿的，你若是不愿意，自然可以不选。但是——”
龙天啸盯着宗主的眼睛，宗主越靠越近，可以在她的眼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但是，我会让你本来该结的契，还在你最爱的人和事儿上，你也不希望，芊芊承受着生不对，死不起的折磨吧？”
龙天啸咳嗽了两声，身体不住地抖着，他本起了杀心，想要挟持了这丫头以摆脱控制，现在只觉得幸好没有，否则这丫头一定不会放过芊芊。
“芊芊总会死在你前面的，我就一直救你，让你做个不死人，一直想着她，好不好？”
宗主古灵精怪的样子，让他觉得可恶。
“我答应你，自愿结契，替你杀一千人。”
“好耶！”宗主开心地拍手。
“那这一千人杀完以后呢？”
“那，便是你重生之时。”
重生？
是啊，这条件，没人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