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沉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宿醉的头痛像钝器反复敲打太阳穴，他摸索着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陆哲”二字让他皱了皱眉。
“祖宗，你总算接电话了。”陆哲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急切，“李宏在看守所闹着要见你，说有‘关于匿名注资的重要线索’，警方问你见不见。”
沈亦沉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他坐起身，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地板上，空气中还残留着威士忌的味道。
“见。”他吐出一个字，声音因宿醉而沙哑。
挂了电话，他站在窗边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林意絮昨晚在酒吧门口的背影又浮现在眼前——她紧绷的肩膀，平静却带着疏离的语气，还有那句“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
她在说谁？是说陆哲的议论，还是说……他们之间的过去？
而李宏要提供的“线索”，会不会就是他一直想知道的匿名注资真相？和林意絮到底有没有关系？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上午十点，看守所的会见室。
李宏穿着囚服，头发乱糟糟的，却难掩眼底的算计。看到沈亦沉走进来，他突然笑了，笑得像只抓住猎物的狐狸。
“沈亦沉，好久不见。”
沈亦沉在他对面坐下，隔着厚厚的玻璃，声音冷得像冰：“说吧，你想谈什么。”
“别急啊。”李宏慢条斯理地说，“我知道那笔匿名注资的来源，也知道林意絮当年为什么走。你要是想知道，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放我出去。”
沈亦沉的指尖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你在威胁我？”
“谈不上威胁，是交易。”李宏的笑容越发得意，“那笔钱是林意絮找顾明宇要的，她为了给母亲治病，也为了救你，跟顾明宇签了协议，离开了你。怎么样？这个真相，够不够换我自由？”
沈亦沉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呼吸一滞。
李宏说的，和他心里隐隐的猜测不谋而合，却比他想象中更刺耳。林意絮为了钱离开他，甚至用那种方式“救”他，是可怜他？还是觉得这样就能弥补她的背叛？
“证据呢？”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发颤。
“证据？”李宏挑眉，“林意絮的协议，顾明宇的转账记录，我都能弄到。但前提是，你得先让我出去。”
沈亦沉看着他眼里的贪婪，突然明白了。李宏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只是在赌，赌他在乎那个真相，赌他会为了林意絮妥协。
“你以为我会信你？”沈亦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的冰冷足以冻结空气，“张涛的死，你脱不了干系。好好待在这里，等着判刑吧。”
“沈亦沉！”李宏急了，拍着桌子大喊，“你会后悔的！那笔钱是林意絮用尊严换来的，她不敢告诉你，就是怕你知道了觉得恶心！你难道不想知道她当年……”
沈亦沉没再听下去，转身走出会见室。看守所的走廊很长，灯光惨白，他的脚步有些踉跄，脑子里全是李宏的话。
林意絮用尊严换来的钱？
他想起七年前她突然的离开，想起她留给他的那封只有“对不起”三个字的信，想起她这些年手上的茧子，想起她为了城西拆迁户奔走的样子……心脏像是被钝器反复捶打，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如果李宏说的是真的，那她这些年过得有多难？她守着那个秘密，是不是也像他一样，被那根刺扎了七年？
可如果是真的，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任由他误会了七年？
沈亦沉走出看守所，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他拿出手机，翻出林意絮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锁了屏。
他不能问。
至少现在不能。
李宏的话没有证据，他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推翻七年来的认知。更重要的是，他怕。他怕听到肯定的答案，怕自己真的像李宏说的那样，觉得“恶心”，怕他们之间最后一点可能，都被这个所谓的“真相”彻底打碎。
他需要时间，需要证据，需要……勇气。
回到公司，沈亦沉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他调出七年前的财务记录，一遍遍地看着那笔匿名注资的到账时间——正是林意絮离开他的第三天。
时间对得上。
他又翻出林意絮这几年的报道，从民生新闻到深度调查，每一篇都写得扎实恳切，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倔强的韧劲。这样的人，会为了钱背叛他吗？
沈亦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拿起桌上的城西项目后续报道初稿。林意絮的字迹清秀，却透着力量，在结尾处，她写：“拆迁不是冰冷的数字，是无数个家庭的温度与牵挂。”
他突然想起七年前，他们挤在老街的出租屋里，他抱着她说：“等我有钱了，就盖温暖的房子，让每个住进去的人都踏实。”
那时的她，眼睛亮得像星星。
沈亦沉把初稿放回文件袋，指尖轻轻摩挲着封面。他知道，自己心里的那杆秤，已经悄悄倾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