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集团楼下的酒吧里,灯光昏暗,爵士乐慵懒地淌在空气里。陆哲把一杯威士忌推到沈亦沉面前,冰块在琥珀色的酒液里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听说李宏认罪了?”陆哲靠在沙发上,挑眉看向沈亦沉,“城西那摊子事总算结了,你这阵子紧绷的弦也该松松了。”
沈亦沉没碰那杯酒,指尖在杯壁上慢慢摩挲着,眼底的红血丝还没褪去:“没那么简单。”
“还在想张涛的事?”坐在对面的季寒之开口,他刚从国外回来,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气质温润,“警方那边不是说证据确凿了吗?”
“李宏手里还有牌。”沈亦沉的声音很低,“他提过匿名注资,说能让我身败名裂。”
陆哲和季寒之对视一眼,都沉默了。他们是沈亦沉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七年前沈亦沉公司濒临破产的事,他们都看在眼里,也知道那笔匿名注资的存在,只是沈亦沉从未细说过来源,他们也没多问。
“那笔钱到底有什么问题?”陆哲忍不住问,“当年要不是那笔钱,盛景早就没了。”
沈亦沉拿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威士忌的辛辣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烦躁:“来路不明的钱,像根刺,扎了七年。”
他没说的是,自从林意絮出现,这根刺就扎得更疼了。他总觉得,这笔钱和她脱不了干系,可每次想问,看到她那副戒备的样子,话就堵在了喉咙里。
“跟林意絮有关?”季寒之看得通透,一语中的,“你这阵子不对劲,十有**是因为她。”
沈亦沉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没承认,也没否认。
陆哲嗤笑一声:“我说你至于吗?七年前的事早该翻篇了。她当年能为了钱走,现在指不定还憋着什么心思呢。”
“她不是那样的人。”沈亦沉下意识反驳,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又闷头喝了口酒。
陆哲和季寒之交换了个眼神,眼里都带着“果然如此”的了然。
“行,她不是那样的人。”陆哲顺着他的话说,“那你倒是去问清楚啊,憋在心里当石头啃?”
沈亦沉没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他想问,可怎么问?问她是不是用那笔“不干净”的钱救了他?问她当年离开,是不是早就和那笔钱的主人做了交易?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不管答案是什么,都回不去了。
酒吧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林意絮抱着文件袋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她刚去医院给母亲送了换洗衣物,路过这里时,看到了沈亦沉的车,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进来。
隔着朦胧的灯光,她看到沈亦沉坐在沙发上,面前的酒杯空了好几个,陆哲和季寒之坐在他对面,正说着什么。她认识他们,当年沈亦沉创业,陆哲和季寒之还帮过不少忙。
“……当年她走得那么决绝,现在又冒出来,我看就是冲着你现在的身份来的……”陆哲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林意絮耳朵里。
她的脚步顿住,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她差点转身就走。
可她看到沈亦沉握着酒杯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却没反驳。
原来在他心里,她真的是这样的人。
林意絮深吸一口气,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风铃的响声惊动了沙发上的三人,他们同时看过来,陆哲脸上的嘲讽僵住了,季寒之挑了挑眉,沈亦沉的眼神则瞬间冷了下来。
“沈总,这是城西项目的后续报道初稿,需要你过目确认。”林意絮把文件袋放在桌上,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问题的话,明天就会刊发。”
她没看沈亦沉,也没理会陆哲和季寒之探究的目光,放下文件袋就转身想走。
“站住。”沈亦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酒气的沉哑,“陆哲的话,你听到了?”
林意絮脚步没停,背对着他们,声音很轻:“沈总多虑了,我没兴趣听别人的议论。”
她拉开玻璃门,晚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她紧绷的侧脸。走到门口时,她顿了顿,没回头,却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身后的人说:“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
玻璃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酒吧里的喧嚣,也隔绝了沈亦沉那双复杂难辨的眼睛。
沈亦沉看着空荡的门口,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又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底那点莫名的烦躁。
陆哲碰了碰他的胳膊:“你看,我就说她……”
“喝酒。”沈亦沉打断他,把酒杯往他面前推了推,语气冷得像冰。
季寒之看着沈亦沉紧绷的侧脸,没说话,只是给自己倒了杯酒。他知道,沈亦沉这杯酒,喝的不是威士忌的烈,是七年前没说出口的再见,和七年后藏不住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