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絮收到沈亦沉助理发来的消息时,正在整理城西拆迁户的感谢信。信纸上是老人颤抖的字迹,字里行间全是感激,让她连日来的疲惫都淡了几分。
消息很短:“沈总说报道初稿没问题,另外,城西老街改造计划想加入‘保留原貌’方案,邀请您参与讨论。”
林意絮捏着手机,指尖微微发颤。
沈亦沉这是什么意思?是公事公办,还是……另有所图?
她想起李宏被抓前的威胁,想起沈亦沉在酒吧里沉默的样子,心里像压着块石头。匿名注资的事像颗定时炸弹,她不知道沈亦沉到底知道了多少,更不知道这场讨论会不会变成另一场对峙。
“去吗?意絮姐。”小陈探过头来,眼里满是期待,“能参与改造方案,对老街坊们来说是好事啊。”
林意絮看着桌上的感谢信,深吸一口气:“去。”
不管沈亦沉的目的是什么,只要能为老街坊们争取更多利益,她就不能退缩。
盛景集团的会议室里,气氛意外地平和。沈亦沉坐在主位,穿着深灰色西装,神色专注地听着设计师的方案,偶尔点头或提出修改意见,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林意絮坐在角落,手里拿着笔记本,指尖无意识地在纸上划着。轮到她发言时,她深吸一口气,把整理好的建议一条条念出来:“老街的槐树要保留,那是街坊们的念想;王大爷的铁匠铺可以改造成民俗馆,他的手艺不能断;还有……”
她的声音清晰平稳,条理分明,沈亦沉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抬头看她一眼,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专注。
讨论结束时,夕阳已经西斜。设计师们陆续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他们两人。
“方案不错。”沈亦沉收拾着文件,语气平淡,“下周出最终版,会再通知你。”
“嗯。”林意絮点点头,起身想走。
“林意絮。”他突然叫住她,“李宏在看守所提过你。”
林意絮的脚步顿住,后背瞬间绷紧。她转过身,看着沈亦沉,心脏像被悬在半空:“他说什么了?”
沈亦沉抬眸看她,目光深邃得像一潭深水:“他说,七年前的匿名注资,和你有关。”
空气仿佛凝固了。林意絮的手指死死攥着笔记本,指节泛白,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来了。
她最害怕的时刻,还是来了。
沈亦沉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怀疑,突然就动摇了。如果李宏说的是真的,她此刻应该辩解,或者愤怒,而不是这种像被戳中痛处的无措。
“他还说,你为了钱跟顾明宇签了协议,离开了我。”沈亦沉的声音很轻,像在试探,“是真的吗?”
林意絮的眼圈瞬间红了,却倔强地仰着头,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她想否认,想把七年前的委屈全倒出来,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沈亦沉,你信他,还是信我?”
这个问题像块石头,砸在沈亦沉心上。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眼底那点残存的期待,突然想起七年前她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红着眼圈,却什么都没说。那时的他,只当她是绝情,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里面或许藏着他没看懂的苦衷。
“我信证据。”他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有些发哑。
林意絮的心沉了下去,像坠入冰窖。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是,证据。”
她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在逃。走到门口时,她停住了,背对着他,声音轻得像叹息:“沈亦沉,有些证据,比谎言更伤人。”
会议室的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沈亦沉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手里的文件被攥得变了形。林意絮最后那句话,像根针,轻轻刺了他一下。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很伤人,可他没办法。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不敢轻信,也不敢……再一次交付真心。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季寒之发来的消息:“查到了,七年前给你公司注资的账户,户主是顾明宇的助理,资金来源确实和林意絮母亲的手术费有关联。”
沈亦沉的心脏猛地一缩。
证据来了。
可他看着屏幕上的字,却没有预想中的释然,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原来李宏说的是真的,原来林意絮真的用那种方式“救”了他。
他想起她虎口的茧子,想起她母亲的医药费,想起她在老街坊面前坚定的样子,突然觉得那笔匿名注资像块烙铁,烫得他指尖发疼。
他该怎么办?去找她质问,还是……假装不知道?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会议室里暗了下来。沈亦沉坐在黑暗里,第一次感到如此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