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目赤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其他村民已经将他按住,让他没法逃跑。
其中一人掰开他的手指,抽出那枚木签,果然签子的末端刷着红色的漆。
“凭什么……”男人绝望地昂着头,眼中闪着仇恨的光,“凭什么这次又是我!”
“唉,你是有点倒霉。”
周围人也感叹,可是不会有一个人代替他承受这份结果。
“我老婆已经死了,我……对了,我还有老娘!老娘一定会帮我的!”
即使这番话背后的含义触目惊心,其他人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对这里的村民来说,这只是一种日常。
虽然不合理,但是没有办法抗拒。
负责照看签筒的那个人踱步下来,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行了,找个人去通知他老娘吧。”
男人趴在地上一阵哭嚎,压住他的人已经松开了手,任由他动作。
冉舟听了他们的话,说:“看来抽到签的结果就是死。”
这一点其实他们早有猜测,只不过这个抽中签的人会怎么死才是问题。
不过他们很快就能看到了。
冉舟又抬起手腕,这会儿那个东西十分安静,数字从刚才起一直没怎么动。
很快其他村民把中签男人的母亲带过来,她看起来六十多岁,头发花白,腹部有些凸出,来了之后在男人面前站定,冷静地看着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像小孩一样的男人。
“这就是命。”
除了这句话她什么都没说,没有出言嘲讽,也没有表示理解。
村民将她的脖子,腋下,双手,双腿,通通绑起来,让她动弹不得。八个人举起这个被捆绑的人,如同抬着半扇猪肉,迈着碎步子,朝小麦地走去。
冉舟等人也移步去看。
昨日那古怪的气候变化没有出现,小麦地里弥漫着雾气,黄土重新变得湿润,村民的步子踩在土地上,留下两串杂乱的痕迹。
走到冉舟昨日迈进的那快小麦地里,村民并未停步,而是继续往前走去。
到整个村庄手掌掌心的位置,他们将女人放在地上,也不急着对他做什么,站到一旁。
紧接着另外有四个人拿着镰刀、斧头、干木柴、搪瓷碗,两个人抬着一副架子,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走来。
抬架子的两人还各拿了一副铁锹,将旁边已经挖下去半米深的土地继续挖掘,等其他人已经做完了前面的仪式,他们放下铁锹,把架子搭在这块挖了坑的土地旁。
他们把这位可怜的老母亲放在架子上,在她身下平铺木柴。
人群开始摇晃,小孩子被挤到后面,不让他们看到血腥残暴的场面。然而看不到烈火,也能听见女人怒吼般的惨叫,撕心裂肺。
女巫大约是多愁善感,落下两颗泪来。
她抹了把脸,气冲冲的,“我不看了”,转身就走。
冉舟眼睁睁看着一人从女人的伤口处接了满满一碗深红的血液。
如果说上个副本的村民是用信仰换取长生,这个副本的村民就有种饮鸩止渴的愚蠢,相同点是都喜欢祸害女人。
那人将血液挨个抹在围观的村民身上,那些人便赶紧回到自家田地里磕头,盼神明将春天还给他们。
然而春天并不总是会到来。
【如果春天没有到来,再进行一次抽彩。】
这时候他们就会再进行一次杀人仪式。
冉舟已经看明白了。
连接四张纸条的关键是时间,四张纸条是按时间顺序写的。
一开始村子里还没有发生异常,所以村子里的季节是正常的,小麦地正常丰收,村民生活安定,没有摩擦。
变故出现后,村子里的季节开始变得不正常,在此时事件影响还不大,造成变故的人选择隐瞒异常。这时在外人看来,村子里的季节仍然是正常的。
紧接着事态控制不住,村子异常的季节变幻终于被发现了。与此同时,村子里已经开始用抽彩的方式决定受害者。
然后,最恐怖的事发生了。
按照只要抽彩就能获得春天这个逻辑,村民开始不满足于一年只抽一次签,【村里有两次春天,正如小麦有两季】这句话应该倒过来读,村民认为过去小麦有两季,因此每年应该有两次春天才对。
没有冬春令小麦发芽,便用人命代替冬春。
但是这些线索依旧不能帮他解答那个最终问题——村庄到底为何失去春天?
祭司站起来,“它们开始动了。”
冉舟拉住他的裤脚,“帮我个忙?”
“说。”
“在村里打听春天消失的原因。”
“没问题,你不说我也会做。”
祭司走后,女巫还在原地发呆。过了一会儿,她对冉舟说:“陪我去一趟朱文彬家。”
冉舟也没去过,答应了她的要求。
赶上抽彩,朱文彬家里还是早上的样子,除了被捡走的草籽。没有人收拾尸体,两人进去时,一个男人躺在又薄又不平还有洞的水泥地上,睁着眼睛,后脑勺靠在窗户上,胸口有明显刀伤,直直地看着后门的方向,或许是不明白为何死的是自己。
冉舟在尸体旁边绕了半圈,观察他的神态,狰狞中带着不可置信。
男人对面另有一道血迹,一路滴到后门。
屋里除了这具尸体,没有别人。
女巫苦苦思索:“为什么他看起来不像是害怕而是震惊?他看到的东西是我们知道的那个怪物吗?还是有别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导致他十分惊讶?”
冉舟认为她想多了,“要是还有其他东西,应该会露出马脚才是。”
“那么,就是那个东西害死了他?”
说到这里她猛然走近尸体,左顾右盼,“怎么不见朱文彬的尸体?”
“女巫。”
冉舟叫了她一声,对她说:“昨天我冒险看了那个追逐我们的东西。”
女巫猛然抬头。
“我记得你的能力是感知?”
冉舟点头。
仅仅只是感知,没有任何其他加持。因此他的行为称得上冒险。
“我发现了一件事,”他说,“追逐我们的东西,和我们有着相似的外表。我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的话让女巫再次陷入沉思,“你的意思是,朱文彬可能是被……”
“被附身,带走了。”冉舟斜睨尸体,“他的震惊,有可能是因为袭击他的是他的孩子。”
女巫昂起头,猛然合掌,“是了,这样现场没有其他尸体也能得到解释。但是他为什么往后门走,不直接从前门离开?”
“昨天祭司跟我说,这些后院里有些小心思,他们造了一个围墙,把女人关在中间。”
冉舟说完,女巫气得面色通红,“这群人果然愚昧。”
冉舟摇摇头,这个村子的问题岂是一个“愚昧”能概括的。
以前的副本都有原型,不知这次副本又取材自哪里,是不是也有这么可恶。
女巫说:“咱们顺着血迹找找朱文彬的去向。”
她推开后门,确认后面没有危险,指着地面叫冉舟出来看。
地面上点点暗红,先去了鸡棚,后沿着墙角一路延伸至深了一米左右的厨房后面,经过拐角后很快消失。
后院里没有一只鸡,只剩鸡毛。
血迹消失上方仅有两个拳头那么大的通气洞。
看样子,那家伙附身之后先吃了活鸡,随后从通气孔钻了进去。
冉舟立即道:“去厨房看看。”
事件是昨晚发生的,厨房门口挂着锁。女巫找来钥匙开门,冉舟皱着眉盯着锁。
“锁没被破坏,厨房只有这条路,那东西难道还能从天花板飞走?”
“不对,更有可能是……那家伙在杀人之前,来厨房开了锁,拿了刀,杀死男人后告诉女人她自由了。”
冉舟这番话就像自言自语,女巫没有打扰他,而是看向黑漆漆的门后。
他说得没错,虽然厨房门上了锁,但是厨房里面的暗门开着一条缝,污秽的恶臭从里面传来。
她站在门口,一动都不敢动。
那道窄墙后曾经是地狱,一想到这里,她连看着都觉得不舒服。
“那东西要救女人,因为它……它是女人的孩子,是真正的他。”
“真正的什么?”女巫一个晃神,没有听清。
“追着我们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小孩。”冉舟说,“虽然暂且不知道副本为何这么设定,但是只要我们被小孩抓到,我们救会死。”
女巫紧张地看了下手腕,“132,还好,它们今天好像没怎么动。”
“可能是祭祀导致它们活动受限。”
冉舟搞不懂这个副本的逻辑,但能解出一个谜团,思想的重担也轻了不少,这个轮回他已经起到了作用。
事件时间还剩一半,接下来他准备寻找通关的方法。
他跟着女巫走出院子,深呼吸,闭了闭眼。
副本给了三次机会。
他不知道副本是准备让他们经历三次重复的抽彩事件,还是让三次循环相互关联,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我们得找找副本里有没有什么‘存档点’之类的地方,”他拿出和弟弟妹妹打游戏的经验,“没保存进度从头开始是很痛苦的。最重要的是,我担心副本对三次循环别有安排。”
他把自己的猜疑和女巫说了。
女巫身边至少要跟一个人,而且她现在也没有目标,干脆答应下来,跟着冉舟在村里乱跑,可惜村子里什么都没有。
冉舟没有放弃,把出现的那片湖泊都探索了一遍。
很快,他又注意到那个被砍断一半的柳树,它现在竟然变成了完整的模样,就像它身上的时间在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