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沈惊辞升了职,成了京畿卫正统领。大哥沈彻在早朝上替他领了令牌,回来时递给沈惊辞,指尖在令牌的纹路里摩挲着:“这令牌握着沉,责任更沉。”
沈惊辞接过令牌,触手冰凉,忽然想起刚回府时,二哥拿竹板打他后背的疼。那时只觉得委屈,此刻才懂,那疼里裹着的,都是让他站稳脚跟的力气。
这日他带着卫卒巡街,路过城南的糖糕铺,忽然想起答应过二哥,等他升职就买糖糕回去。刚要下马,就见铺子里冲出个熟悉的身影,玄色衣袍沾着点面粉,手里拎着两包糖糕——正是二哥沈惊寒。
“你怎么在这?”沈惊辞愣了愣。
“替你大哥买的,”沈惊寒扬了扬手里的糖糕,“他今早处理军报,没吃早饭。”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西巷那户人家不对劲,院门总关着,烟囱却从没冒烟,你让人盯紧点。”
沈惊辞心里一凛,知道二哥又在查案子。他点了点头,看着二哥转身离去的背影,玄色衣袍扫过青石板路,带起一阵风,忽然觉得这京城的安稳,从来都不是凭空来的。
夜里回府,见大哥在书房翻卷宗,二哥坐在一旁磨匕首,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沈惊辞把糖糕放在桌上,听见大哥说:“西巷那户是漠北的细作,藏着份军械图。”
“我已经让人围了,”沈惊寒的匕首磨得寒光闪闪,“等你点头,今晚就动手。”
沈惊辞拿起块糖糕,咬了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留下,”大哥抬头看他,“京畿卫得有人镇着,以防调虎离山。”他顿了顿,语气软了些,“放心,我和你二哥能应付。”
沈惊辞知道大哥说得对,却还是捏紧了手里的糖糕。他想起二哥后背的旧伤,想起大哥鬓角新添的白发,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令牌,比想象中更沉。
子夜时分,西巷传来厮杀声。沈惊辞站在城楼上,看着那边火光冲天,手心全是汗。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见大哥二哥的身影出现在巷口,玄色衣袍上都沾着血,却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拿到了?”沈惊辞冲下楼。
“嗯,”沈彻扬了扬手里的布包,“军械图在这。”他看着沈惊辞发红的眼眶,忽然笑了,“多大的人了,还怕?”
沈惊寒拍了拍他的肩,指尖带着血腥味:“去,把这图送到兵部,就说是你截获的。”
“二哥……”
“让你去就去,”沈惊寒挑眉,“难道要我们俩浑身是血地去见兵部尚书?”
沈惊辞接过布包,只觉得沉甸甸的。他看着兄长们转身离去的背影,晨光落在他们身上,像镀了层金。忽然明白,所谓成长,就是有一天,你能接过兄长递来的担子,而他们,也敢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你。
送完军械图回府,见大哥在给二哥处理伤口,是昨夜打斗时被匕首划的,不算深,却在旧伤旁边添了道新痕。
“下次别总往前冲,”沈彻的动作很轻,语气却带着嗔怪,“你后背的伤还没好利索。”
“你不也一样?”沈惊寒哼了声,却没躲,“要不是你替我挡那一下,我能受伤?”
沈惊辞站在门口,听着他们斗嘴,忽然觉得这王府的晨光,暖得让人想落泪。他想起刚回府时的胆怯,想起练镖时的笨拙,想起第一次杀敌时的颤抖,原来这一路的疼与怕,都在兄长的目光里,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愣着干什么?”沈惊寒朝他招手,“过来,给我递下药布。”
沈惊辞走过去,看着二哥手臂上新旧交叠的伤痕,忽然笑了:“等伤好了,我们去靶场,我让你三镖。”
“就你?”沈惊寒挑眉,“怕是连我的镖影都看不清。”
大哥在一旁笑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三人身上,暖融融的。
入夏后的京城总下急雨,这天沈惊辞刚巡完城,就被一场暴雨堵在了街角的茶寮。雨帘里忽然闯进来个熟悉身影,玄色衣袍湿了大半,发梢滴着水,正是沈惊寒。
“二哥?”沈惊辞递过块干布,“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跑出来了?”
“查个案子,”沈惊寒擦着脸上的水,指尖在茶桌边缘敲了敲,“兵部有个笔吏,把边防的布防图卖给了吐蕃人,刚追到这就下雨了。”他忽然笑了,“说起来,那笔吏跑的时候慌不择路,撞翻了你巡街时立的警示牌,你回头得让人再补一块。”
沈惊辞心里一动,想起今早巡街时,见西巷口的警示牌歪了,当时还让卫卒去修,原来是这么回事。他看着二哥湿透的衣袍,忽然想起大哥常说的:“你二哥查案,总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却从没让人抓到过把柄。”
雨小些时,两人并肩往府里走。积水漫过靴底,沈惊寒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墙根下的青苔:“看这脚印,是军靴的纹路,那笔吏定是往东边跑了。”他转头看沈惊辞,“你回府报信,我去追。”
“我跟你一起去。”沈惊辞攥紧腰间的匕首。
“不用,”沈惊寒拍了拍他的肩,“你大哥在府里等你汇报巡城的事,别让他等急了。”他转身冲进雨幕,声音远远飘回来,“抓到人了,晚上给你带城南的卤味。”
沈惊辞站在原地,看着二哥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忽然觉得这雨里的脚印,都藏着兄长的细心。他回府时,见大哥果然在书房等他,案上摆着两碗姜汤,显然是算准了他会淋雨。
“二哥去追细作了?”沈彻递过姜汤。
“嗯,往东边去了。”沈惊辞喝着姜汤,暖意从胃里漫开。
“东边是贫民窟,巷子多,”沈彻的指尖在舆图上点了点,“我已经让人去接应了,你二哥那性子,追起来就不管不顾。”
沈惊辞看着舆图上密密麻麻的巷子,忽然想起二哥后背的伤,心里有些发紧。直到深夜,才听见院外传来动静,跑出去一看,二哥正拎着个麻袋走进来,脸上带着点擦伤,却笑得得意。
“抓到了?”沈惊辞迎上去。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沈惊寒把麻袋往地上一扔,里面传来呜咽声,“这小子藏在菜窖里,被我一镖射穿了裤脚,吓得直哆嗦。”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卤味,没淋湿。”
沈彻从屋里出来,见二哥脸上的伤,眉头微蹙:“又打架了?”
“那小子还敢反抗,”沈惊寒满不在乎地抹了把脸,“给他两拳就老实了。”
沈惊辞看着兄长们一个眼里藏着关切,一个嘴上硬气,忽然觉得这深夜的王府,比白日里更暖。他去厨房热了卤味,三人坐在廊下,就着月光喝酒,听二哥讲抓人的经过,大哥偶尔插句话,指出他哪里做得冒险。
“下次别跳墙,”沈彻看着二哥擦破皮的手肘,“那墙头有碎玻璃,扎到怎么办?”
“知道了,”沈惊寒喝了口酒,“下次我走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