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防回京时,已是深秋。
沈惊辞的手臂彻底好了,只是掌心磨出的茧子厚了些,握起镖来更稳了。马车刚进城门,就见管家候在路边,脸色慌张:“三公子,您可回来了!二公子……二公子被人暗算了!”
沈惊辞心头一紧,掀帘跳下车:“二哥怎么了?”
“昨日去赴宴,回来的路上被埋伏,”管家的声音发颤,“虽没伤及要害,可那箭上……有毒。”
沈惊辞没再听下去,提气往府里冲。他奔到二哥的院子,就见大哥站在廊下,玄色朝服的袖口攥得死紧,平日里沉稳的脸上竟带着几分罕见的焦躁。
“大哥!”
沈惊彻回头,眼底的红血丝看得清晰:“你二哥还在里面,太医说那毒很怪,一时解不了。”
正说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沈惊寒扶着门框站在那里,脸色白得像纸,唇上却带着点笑意:“吵什么?我还没死呢。”
“二哥!”沈惊辞冲过去想扶他,却被他抬手拦住。
“别碰我,”沈惊寒的声音有些虚,“箭上的毒会过给别人。”他看向沈惊彻,“查到是谁干的了?”
“是端王的余党,”沈惊彻的声音冷得像冰,“已经派人去追了。”
沈惊寒笑了笑,踉跄着往屋里走:“追什么?留着他们,好引蛇出洞。”他忽然回头,目光落在沈惊辞身上,“我教你的那些毒,都记住了?”
沈惊辞一愣,随即点头:“记住了。”
“那就好。”沈惊寒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声音飘出来,带着点释然,“以后……就得你自己认了。”
接下来的日子,沈惊辞守在二哥的窗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咳嗽声,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太医换了一波又一波,药渣倒了一桶又一桶,二哥的脸色却始终没见好转。
沈惊彻几乎不回自己的院子,整日守在书房,一边处理军务,一边翻阅医书,眼底的青黑越来越重。那日沈惊辞送点心进去,见他正对着一页记载着“牵机毒”的医书发呆,指尖在“无解”二字上反复摩挲。
“大哥,”沈惊辞把点心放在桌上,“我去药室看看,说不定有能用上的药。”
药室里的瓶瓶罐罐还和从前一样,只是落了层薄尘。沈惊辞在架子上翻找时,指尖碰掉了个不起眼的木盒。盒子摔在地上,滚出几张泛黄的纸,上面是二哥的字迹,记着各种毒物的解法,最后一页,赫然写着“牵机毒”的配方,下面用红笔标注着:以毒攻毒,需用西域奇花“蚀骨兰”。
沈惊辞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想起二哥说过,蚀骨兰长在西域的断崖上,有剧毒,却能解天下至阴之毒。
“你想去哪?”
身后传来大哥的声音。沈惊辞回头,见沈惊彻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他掉落的纸。
“大哥,这是解药!”沈惊辞指着纸上的字,“我去西域找蚀骨兰!”
沈惊彻的脸色沉了沉:“西域断崖凶险,你去不得。”
“可二哥他……”沈惊辞的声音发颤,“难道就看着他……”
“我已经让人去了,”沈惊彻打断他,将纸折好放进袖中,“你二哥教你认毒,不是让你拿命去冒险的。”他拍了拍沈惊辞的肩,“守好王府,就是帮你二哥。”
沈惊辞咬着唇,没再说话。他知道大哥说得对,可听着二哥越来越重的咳嗽声,他恨不得立刻飞到西域去。
第七日清晨,去西域的人回来了。
暗卫抱着个锦盒跪在地上,浑身是伤,声音嘶哑:“公子,蚀骨兰……找到了。”
沈惊彻接过锦盒,打开的瞬间,一股奇异的香气漫开来。那花通体漆黑,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紫,正是医书上记载的蚀骨兰。
“二哥有救了!”沈惊辞喜极而泣。
可当太医拿着蚀骨兰进去,又匆匆出来时,脸色却惨白如纸:“王爷,三公子,这花……是假的!”
沈惊辞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半步。
“怎么会?”沈惊彻的声音也变了调。
“蚀骨兰的根须是金色的,”太医指着锦盒里的花,“这株是银色的,是‘断魂草’,闻多了会让人……让人假死!”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药碗摔碎了。沈惊辞冲进去,见二哥躺在榻上,脸色青紫,气息已经没了。
“二哥!”他扑过去,指尖触到二哥的皮肤,冰凉一片。
沈惊彻跟着进来,看着榻上的人,身体晃了晃,却死死稳住了。他挥手让太医和暗卫都出去,然后关上房门,声音低沉:“别装了。”
沈惊寒的眼忽然睁开,嘴角勾起抹熟悉的笑:“还是大哥聪明。”他坐起身,脸色虽白,却已恢复了些血色,“那断魂草是我让人换的,就是为了引端王的余党出来。”
沈惊辞愣在原地,看着二哥从枕下摸出枚银针,上面沾着点黑色的药渣:“我早就解了毒,故意装作没好,就是等他们以为我死了,好趁机动手。”
沈惊彻的脸色缓了缓,却抬手给了沈惊寒一拳,打在他肩上:“胡闹!”
沈惊寒没躲,笑着揉了揉肩膀:“不这么做,怎么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他看向沈惊辞,见他眼圈通红,便招手让他过来,“吓到了?”
沈惊辞走过去,攥着二哥的衣袖,指尖还在发颤:“你吓死我了……”
“好了好了,”沈惊寒拍了拍他的背,“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他忽然压低声音,“今晚动手,你跟我去。”
沈惊辞抬头,撞进二哥含笑的眼。那眼神里,有熟悉的锐利,有藏不住的温柔,还有一丝……认可。
他用力点头:“好。”
月黑风高夜,沈惊辞跟着二哥穿梭在京城的巷子里。他握着腰间的飞镖,手心全是汗,却没半分退缩。
当端王的余党以为沈惊寒已死,放松警惕时,他和二哥突然杀出。飞镖破空的声音,刀剑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沈惊辞想起二哥教的手法,镖镖都打在敌人的要害,动作虽还有些生涩,却带着不容小觑的狠劲。
战斗结束时,天边已泛起微光。沈惊寒看着沈惊辞身上的血迹,忽然笑了:“不错,没给沈家丢人。”
沈惊辞抹了把脸上的血,也笑了。他知道,从今夜起,他不再是需要被护在身后的雏儿,而是能和兄长并肩作战的利刃。
回到王府时,大哥已在门口等着。他看着他们俩,没问战况,只递过两块温热的糖糕:“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