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拦着我做什么？”鹤一停止挣扎，低着头自嘲一笑，“如今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桃炙看着这样的鹤一眼露不忍，低喃一声：“阿鹤……”
鹤一抬起头看向屋内，那妇人开门进来，仔细的给床上躺着的少年掖被角。然后将门和窗重新关紧，抬头在屋内四处张望，想找些东西挡住漏风的地方。
只是这屋子四处都看着都是破旧不堪的样子，除了微微飘荡的白色麻幡和几件简陋的旧家具，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挡住那些漏风的缝隙。
明崖看着四处忙碌的母亲，嘶哑着嗓子喊她：“阿娘，我有些渴了。”
那妇人赶紧走过去端起茶碗递到少年嘴边，手里做出让他喝的姿势。
明崖就着妇人的手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接着问她：“叔有没有说林场什么时候给寿钱？”
妇人摇了摇头，想起什么又举起手来左右比划。明崖看着点点头，费力的支起上半身靠坐在床沿上，对着妇人笑了笑安慰她：“阿娘莫要担心，大夫哄你呢。我的腿骨头已经好了，只需要再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他又笑了笑，转头看向供桌上摆放的灵牌方向接着说道：“到时候就能去林场上赶小工补贴家用了。阿娘怕是不知道，我和柏老爷家的小儿子是顶顶好的兄弟。到时候，定会有个好活计的。”
妇人听着连连点头，眼眶里亮闪闪的汪着泪花。明崖抬起手给母亲擦去眼角的泪水，不由自主的也露出了笑容。
摇曳的烛火将二人的剪影投映在墙壁上，屋外肆虐的风声也好像小了些。母子二人赶着夜色双双歇下，待到少年先睡下后，那妇人才拖着有些蹒跚的步伐走到一旁靠窗的榻上睡下。屋子里，只剩挂着的白幡微微荡着。
柜子角落的鹤一二人站在结界内，看着木板床上已睡下的二人，鹤一下意识的放轻了声音：
“能给他们将这些破洞都堵上吗？”桃炙看他满是担忧的双眼点了点头。
转瞬间，那些不断漏出冷风的小洞都被灵力以碎石填满，屋子里总算听不到那叫人心忧的寒风声音了。
鹤一靠近上前，四下打量这间家徒四壁的屋子只觉得哪里都不顺眼。要不是担心违背了神君渡劫的因果，他真的很想一挥衣袖将那后世达官贵人的富贵珠宝都装满才好。
他站在那张小方桌前，以手轻轻拂过那些老旧的刻迹。微微侧头偷偷看着依然站在衣柜旁边的桃炙。
桃炙站在旁边，双手合拢并不插手凡间事宜。在太行山便是如此，尽管他回去山林间巡视，点化那些生了灵智的山野精怪。但是若遇到了受伤的动物他绝不会出手相救。
曾经鹤一总以为他冷血淡漠，真正修行到了天人合一之境界。直到后来，鹤一强行救了一只本该坠下山崖断了根的灵芝，因果相顾，绝了原本在山下会吃了这根灵芝增长修为一跃生智力的一只白虎精。
到现在，鹤一还记得那时桃炙就站在他身后，双手就像现在这样合拢在袖子里，低垂着眉眼淡漠的看着面前的一切轻飘飘的像人界那些矜贵的公子少爷一样，抬起下巴点点那只没能启智的白虎淡漠地说一句：“因果祸福。”
鹤一摩挲着有些刺的桌面刻痕出了神，桃炙那时说的“因果祸福”究竟是在责怪他顺手救了那颗灵芝，还是在说面前那只白虎精没能吃了灵芝启智也是一种因果结局。
“你若是想换，也不无大碍。可对外人施以障眼法。”安静的屋子里，桃炙平淡的说道。
鹤一回过神转头看他半晌，又低头看面前那张小方桌，最终还是没有起诀。
他在屋子里四处绕了一圈，走到桃炙身边，低着头有些低迷：“走吧，我们去看看之前那些人。”桃炙点头，起手掐诀二人离开。
屋子里白幡微动，衣柜旁扬起些尘灰。木床上盖着被子的少年动了动，怕冷似的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屋子外面，鹤一和桃炙沿着那条小路一路向前，直走到尽头看到一座石板搭的小桥才停下。
鹤一左右看看，还是没认出方向，转头看桃炙。桃炙便领前先走，过了桥又走了没多远便看见路的逐渐变宽，愈发平坦，两边还有石块堆积的小护堤。以防路两边排列的水田溃败坏了路面。
两人一路沉默，直往前行。逐渐水田慢慢被房屋代替。只是比起明家母子俩漏风的木屋，这里的房屋明显更高大宽敞，木窗上偶尔出现的精致镂空雕刻花纹便可以看出是富贵人家。
鹤一看桃炙挡在前面，于是知道，这户人家看来就是刚才在暗巷子里给神君套麻袋毒打的凡人了。
鹤一起手掐诀，正要准备和桃炙一起进去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桃炙抬手拦住他，抬头看向那高门上方挂着的牌匾语气有些严肃：“阿鹤，这是柏家。”
鹤一一愣，抬起头来看向牌匾。果然，上面正是“柏府”二字。
鹤一转过头看向桃炙语气有些迟疑问他：“这是……尚神宫那个柏遥年？”
桃炙看着他点点头，另一只手微微抬起虚虚挡在他的前面。鹤一发觉心下好笑：“我看起来是那么冲动的人吗？只他当初虚情假意要我们去帮助灵脉复苏我便知道他不安好心。若真心是为灵脉，早就处处寻求太行山各处神庙，再不济寻求王母娘娘座下也是可行的，怎会直到瞒不住了才来找我们帮忙。”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桃炙，点点头：“当然，这其中也有见你实力不低的原因。但总归，这尚神宫如你所说，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桃炙见他分析一番有理有据的，心中有些欣慰。看着他眼神便有些笑意，微微点点头表示他说的对。
鹤一有些无奈：“怎么搞得我还像小孩一样啊。如今，我也修炼了好些年了，早就不是当初的小胖鸟了。”
桃炙摸索两指，有些想摸摸他的头，就和幼时一样夸夸他。鹤一早就熟悉他这些小动作，头都没抬率先掐诀隐去身形先进了柏府院墙，脑海中与他传话：“休想再把我还当小时候，这一路你总想给我扎头发就算了，摸脑袋可决不同意。”
身后桃炙听完，唇角上扬轻笑出声。原来阿鹤一直知道他手里捏的那根长发绳，亏他竟也能忍得住一路不问出来。阿鹤，好像真的长大了。
鹤一见他还没跟上，微微催促，桃炙掐诀也隐去身形跟了上去。二人进了柏府，这才发现这是个“表面光”的玩意儿。
从外面看这柏府高门大院气派十足，进来了才发现眼前一个大坑，边上一圈都是刚挖的池塘土。一些乱七八糟的木料和瓦片堆积在四处，建了一半的屋子地基矗立在各处，这柏府竟才刚刚修建。
鹤一一脚踢翻了垒的整齐的瓦片，心中愤愤：“柏遥年可真会享受，院子这么大。”
桃炙没说话，起手掐诀一会儿，转身直往西南角掠去，身后鹤一赶忙跟上。越往近前，才发现西南角是有些建成的小屋子的。想是前面是迎客的大厅，因此建造的便更为耗时耗力一些。
面前两排屋子隔着中庭花园互相而立，鹤一侧耳倾听一番，走向了右边一排还亮着烛火的那间。两人站在门外，光明正大的偷听里面谈话。
屋内传来两三者谈话的声音，灯火通明将其中身形高瘦些的一人身影印在了窗纸上。
那人声音满是倨傲，正和旁人高声炫耀：“要不大家都说我良善呢！这林场啊也就我柏家大少爷宽厚，这次也就给他个小教训罢了！”
旁边那人不停的附和他：“那是那是，咱们太行山林场啊，全仰仗柏家才能让那些愚民吃饱饭穿暖衣。要是搁以前，大家现在还在闹饥荒呢！”
那柏家少爷又是高声一串长笑，大喝出声：“该！今日便是那明家小子活该罢了！都说了这一次林场木材刚刚运出去，他就来要他爹的寿钱，我哪里有钱？林场又不是我柏家的！这次，也就是给他个小教训罢了，教他脱了穷酸样，识得些体面不要闹去官家跟前丢人现眼！”
“那明家小子确实上不得台面。柏少爷，我之前就和他讲过，他爹那是意外才坠下山崖，他非不信要去山崖底下看看。我怕他出事啊，那山崖底下据说可是有些毒虫蛇蚁的，要是真出了人命，那可不得麻烦咱县太爷了啊！”
旁边又有一人出声说道：“话虽如此，只不过那明家小子一向聪明，怕是不好应付了事的。而且事到如今他爹的尸首咱们的人还没找到，这可怎么办是好？”
话落，屋内陷入一片安静，只不过下一刻那柏家少爷突然暴起，随手拿起一只茶盏盖子砸向那人开口骂道：“这么点问题，还需要我教你吗？随便从哪里拿点银子打发他了事走人，若是他非要来林场闹事找他爹，哼，那可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日更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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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