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那人被砸了额角,只敢发出一声小小的痛呼,捂着额角嘶嘶的暗自抽气。旁边另一人又问:“那他母亲的事情呢,若是被他知道了……”话没说完,又被那柏家少爷打断:

“蠢货!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他那短命爹到现在还没找到尸体,怕是早就被山崖底下的野狼给吃去了。”他喝了口茶,又道:“再说,当初也不能怪我们啊,谁让他老娘看到了,非要冲过来跳下去救他爹。也就是我见着不忍心叫人给拦了下来,不然明崖那小子可就是孤儿咯!”

屋外,鹤一双拳紧握,怒目圆睁,难以置信竟有如此恶毒心肠的凡人。他再也听不下去,转身瞬息间回到了那羊肠小道尽头的石板桥上。

桃炙跟在后面,看着面前鹤一胸口起伏不停做深呼吸状,低声问他:“要杀了他们吗?”

鹤一惊疑,转身问他:“你不是说不能轻易的去改变过去吗?”

“一些小教训还是可以的。”鹤一无言的看着他,杀一个看似很重要的配角原来是小教训吗?

他摇摇头上前一步站在桥边,语气慢慢恢复平静:“我知道孰轻孰重,只是心中实在有些气不过。若这是柏遥年前世,那神君登神位前或许就与柏遥年认识。如今太行山灵脉近乎枯竭,太行山脉上万生灵都将陷入困境,山下的关阳镇也不过是唇亡齿寒,凡人的自救罢了。”

桃炙颔首不再多说什么,顺着石板桥下的溪水一路遥遥看向远处的山脉,雾遮林影看不真切。

……………………

翌日清晨,明崖转醒四下环顾,屋子里早已没了母亲的身影。他有些着急,撑起上半身爬起来想下地去屋外看看。只是接好骨头的腿看着已经没大问题的,挪动起来却还是酸胀之感,如针刺般疼痒无比。

明崖费力的靠在墙上,扯开嗓子喊他娘:“阿娘!阿娘!”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那妇人手中端着个药碗,双手小心的捧着进屋递给明崖。

明崖接过药碗,仰头一口将汤药喝完再把碗递给母亲。他躺在床上看着这段时间不断削瘦下去的母亲,突然发现她的背好像也越来越弯了。母亲年纪是大了,往后日子,只剩他们二人相依为命。

明崖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陷入了沉思,昨夜究竟是谁在巷子里对他下黑手。如今想来,除了前几日父亲刚出事时他去了林场,想去山崖底下寻找父亲尸首之外最近也没有得罪什么人。

难道是林场的人,柏家人吗?可是遥年一向和他交好,就连父亲出事的抚恤金都是他来提醒自己去要来的。只是林场管事的明面上除了官家也就是当地两个家族了。除了柏家人,另一个,只有高家了。

高府前厅,平坦光滑的石板地上朝着大堂跪着一个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矮小男子。

“混账东西!还敢狡辩!”高堂上,穿着深色皮袄的精瘦男人猛一拍桌子怒声骂道。下首位坐着的另一个圆胖的青年,手里正拿着个帕子不停地擦头上滚落下来的汗。猛地听到拍桌子的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子,满身的肥肉都晃荡了一圈。

地上跪着的矮小男子已经躺在了地上,听到拍桌子的声音还是吓得嘴里模糊的发出求饶声。

“爹爹爹,儿子敢保证啊!”那圆滚滚的胖子一咕噜从椅子上滑跪在地上,直扑倒那男人的脚跟前,不停地念叨,“儿子保证啊!爹,发财他绝对没有说慌啊!昨夜里我真的没出府,就在家里后屋歇着呢!奶奶可以给我作证啊!”

男人冷哼一声,并不信他:“你要是真的出府了,你以为你奶奶会给我说真话?”

那圆胖青年见他不信,拿出手帕擦擦汗豆豆眼滴溜溜直转,脑子里想着还有哪个靠谱的人能给他做证。正此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拐杖的声音,他眼睛登时一亮,忙屁滚尿流的爬起来冲了出去。

“哎呦哎呦,”门外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我的乖孙儿,慢点儿慢点儿,可别磕着了!瞧你,这一身肉养的可真好看,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可就有青花咯!”

高堂上坐着的男人一甩袖子转过身,挥挥手做出手势教旁边的下人将地上躺着的矮小男子拖了下去。然后赶紧整整衣袖也快步走到门外台阶迎了上去。

大堂外,中庭修建整齐的冬青树郁郁葱葱。一行人穿貂着袄的站在台阶下面,为首抱着圆胖青年给他擦汗的正是高府老太太。看到儿子快跑来迎接,老太太一点表情也没有,只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杵在跟前,只一个劲的给孙子擦汗。

高嶒茂有苦难说,站在一旁只能干看着。他侧眼给站在一旁的女儿使眼色,只是往日十分听话的女儿今天竟然也没来救他。高嶒茂懂了,这次老太太气性不小,上头了!

他突然猛地一甩袖子,长叹一声走到一旁,低声说:“林场上,现如今并非我高家独大。明面上这林场都是官家的,在太行山这地界,山高皇帝远的,最大的是县太爷!我们高家,说白了,也就是给他老人家看着林场的一条狗罢了!”

“哼!”那高家老太太冷哼一声,睨了儿子一眼说:“我看你是熊身老鼠胆儿!那县太爷十天半个月能见他一回?也就是逢年过节的装转样子去林场,发点去年的陈袄子当做慰问走个过场而已。你看人柏家,那柏庆松每逢几日就巴巴的凑上去找县太爷。得了点好处就大兴土木,我倒要看看他那破院子到最后能修成什么个皇宫来!”

高嶒茂忙转身挥袖子,嘴里发出嘘声:“哎哎哎!亲娘啊,哪能什么都往外乱说!”

高老太太左右看看,没搭理他,又开口命令:“今个儿是你不对!毅儿都已经说了他没出门,昨夜他就是没出门!你惩罚个下人何苦要当着我的好孙儿面来,他本就身体不好,娘胎里带来的暗病,好不容易养这么大,再给吓出病来看你怎么陪我个大孙子!你赶紧给我放了那下人。那是我孙儿从小跟到大的,用了顺手的哪能被你一下子打死了!”

高嶒茂低着头听老娘训,他老娘年纪大了越发爱念叨,念叨起来就没个完。他抬眼打量了下儿子心中也有些后悔。他就老年才得了这么个根,他娘生他难产当时就走了,好不容易留下的娃自然精贵养着。

只是当时林场刚刚起步,他忙着去和柏家人打擂台,疏忽教导,再回头看,这儿子已经被他娘给宠成了半个废物样儿了。他是真的有苦难说啊!

高嶒茂想着又看向了站在后面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亭亭玉立的女儿,心里还是有些骄傲。他娘总说他不会照顾孩子,看他女儿,这可是他从小就带在身边从呀呀学语,教到现在能成为他左膀右臂的高家大小姐。走出去,谁不夸赞一句太行山才女啊!

只不过终归有些可惜,要是才子就更好了啊。

高嶒茂暗自摇摇头,心里又起了这几天想了好久的念头。如今他这儿子眼看着已经不成器了,但是高家也不能毁在他手里。总归他还能干几年,回头与他老娘好好讲讲,想他老娘也定是同意他这个想法的。

“怎么样?我就问你,今日这个奴才,你到底放是不放?”高老太太讲的口干舌燥,看出孙子脸上已经有些不耐烦来,转过头看向儿子,身体已经转过去准备走了。

高嶒茂暗自叹息一声,点点头:“本就没下重手,已经叫人给拖下去医治了。昨夜那被打的小子我也查过了,是之前掉下山崖的一个工人。那小子想去林场山崖底下找他爹的尸体,不知怎么的那柏家小子带人给他在巷子里打了一顿。”高嶒茂眯了眯眼:

“当时那工人出事的地方在林场东边,不归我们管。那山崖底下究竟有些什么让柏家小子拦着不让人下去,待我有一天必定要派人去看看。”

高老太太一听,和那圆胖青年如出一辙的豆子眼一瞪:“高庆松这小子定是在山崖底下藏了什么,不然他儿子能这样给人背地里下闷棍?”

“娘,此事不宜声张。待得儿子去找人细细查探,到时若真有什么秘密,哼,我高家也不是吃素的!”高嶒茂说完又转向一旁合手而立的大女儿:“婉清,你明日去林场东边看看。若是高家人拦着你,你知道该怎么做。”

高婉清上前一步微低着头,点头称是并不多话。旁边站着的高遒毅胖脸上豆子眼有些不甘心落后,肥壮的身子往前一摆开口质问:“那我呢那我呢?爹爹爹,毅儿如今长大了,也能帮助爹爹做事情了!”

高老太太一脸欣慰的看着孙子的积极模样,也不看旁人直接下命令吩咐高婉清:“明日带着你弟弟,一起去林场那边看看。高家大少爷总不能总随我这个妇人留在后院,是得经常出去见见世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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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鹤明涯
连载中花与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