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写着“荆江”两个大字的石门楼,就进入了荆江城,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阳光洒在这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上,倒也增添了些富丽堂皇。一行人走进红砖绿瓦的驿站,点好了菜,就坐下了。
“这里可比昌城繁华许多,看来,这里的百姓生活挺开心吧。”韩煜左顾右盼,不免感慨。
“那倒也未必,毕竟我们现在在街道上,能有什么......”嘲风一手抱着饼,一手夹着牛肉,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一阵骚动。
“爹!救我!爹!”
“叫爹也没用!谁让你爹没用,交不上粮食。既然没有粮食,那只好拿你抵债咯。哈哈哈哈哈哈哈!”
门外,一名少女正被三四名壮汉拖着,旁边还站着位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看穿着,多半是地主。少女极力地反抗着,衣服被磨损地不成样子,混着灰尘,鞋子多半是在撕扯中掉了,一双白皙的脚上布满了血口子,头发凌乱。少女哭着反抗,求救,旁边的地主站在一旁一脸□□地笑着。这时,一位穿着破烂不堪的老人家一下子跪在地主面前,拽着地主的衣服,哭着说:“求求您了,再宽限几日吧。三天....您再给我三天...我一定给您粮食。求求您了,放过我的女儿吧,我就这一个孩子啊!求求您了。”
老人的苦苦哀求,并没有换来地主的同情,相反,地主满脸厌恶地一脚把他踢开:“滚开老东西!一天又一天,老子才不信你这些屁话!老子今天就要把你女儿带走!来人!给这老东西扔远点!”
众人早已看不下去,还没等壮汉靠近老人,一道黑影闪过,壮汉直接被踢到几米远,“嘭—”的一声撞在对面的墙上。尔戈头也没回,径直扶起老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的地主,反应过来:“妈的!哪儿来的狗东西!敢坏老子的好事!来啊!给老子打!往死里打!”
见尔戈被数十名壮汉包围住,楚螭大喊:“嘲风!站着干嘛!上啊!”
说着,便带着嘲风加入了混战。
嘲风的力气无人能比,直接将挡在自己前面的两名壮汉拎了起来,随手朝身后丢了出去,看似轻松,但两人都快被打的陷进地里动弹不得了。楚螭一脚踢开想要从后面偷袭的壮汉,虽不至于像嘲风那般有力气,但楚螭踢的地方极巧妙,只朝最脆弱的地方踢,被踢的壮汉只能躺在地上叫苦连天。一名壮汉直接从身后抱住尔戈,尔戈没有他那般有肌肉,动弹不得,正当壮汉以为制服了尔戈的时候,尔戈直接用头向后撞去,壮汉瞬间眼冒金星,捂住鼻子,就在这时,尔戈一个后旋踢,他的脚精准地落在壮汉的脸上,本就捂着鼻子看不清路的壮汉,应声倒地,头先着地,陷入昏迷。不一会,所有壮汉都倒在地上来回翻滚,就是站不起来。地主见情况不对,想跑,却被玄公拦住。嘲风和楚螭向地主走近,没想到地主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各位大侠放过我吧,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挑衅各位。对不起。对不起。”
“滚!别再让我看到你!”可能是还没打爽,嘲风正扬起手,尔戈咬牙切齿地说道。听到放过了自己,地主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地主离开后,老人连忙扶起少女。两人搀扶着,想要跪下来给众人道谢,但是楚螭的手更快,没等他们跪下来,就把他们扶住了:“诶!老人家,使不得!除暴安良是分内事,不必行此大礼。”
“老人家,为什么他要强抢民女?”玄公问道。
“是这样...我们...”
“还是换个地方讲话吧。”老人家正准备向各位讲述自己的悲惨经历,就被尔戈打断了。尔戈看了眼老人身边衣不蔽体的少女,低下了头。众人明白了尔戈的意思,便陪着两位回了家。
老人将几位带回了家中,老人住的是稻草顶的木屋,屋内像是刚遭了小偷一样凌乱,地上随处可见破碎的碗和杯子,衣服被子也都被扔在地上。少女换好了衣服,端着水进来了。
“各位,是这样,我们这个地方地处长江中游,河道弯曲,经常发生洪水。早些年,我们各自劳作,虽每月要上交些粮食,但倒也能维持生计,要是赶上老天爷赏脸,还能小赚一点。可近年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洪水泛滥,就好像一夜之间,水都涌了进来,庄稼全被淹死了,颗粒无收不说,还要每月给地主交粮,这粮是越交越多,他看要不到粮食,就砸了家里的东西,把值钱的东西都抢了去,实在没东西了,就把主意打到我女儿身上了。”说着还擦了擦眼睛的泪,少女见状,蹲在老人身边,抱着老人。
听完老人的哭诉,嘲风捏紧了拳头,感觉下一秒就要夺门而出,去找地主算账。
楚螭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您说一夜之间,洪水泛滥?”
“是的,水可大了,好多年都没遇到这么大的洪水了。”少女怯生生地说。
“河道在哪边?可以带我去看看吗?”少女点了点头,楚螭站起身跟着少女出去了。
楚螭站在远处,眺望河道,河道曲折蜿蜒,像一条盘旋着的巨龙。河道里的水流喧腾飞溅,滚滚江水势如破竹,感觉虽是一体,但江水中似乎有两大部落在进行激烈竞争,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楚螭皱着眉头看着河道:“河道向来这么曲折吗?”
“嗯,是的,我们着的河道就是这样,素有‘九曲回肠’之称。”少女点了点头。
“不太妙。”玄公不知何时站到楚螭的身侧。
“什么意思?”嘲风探出头,极其诚实地发问,一旁的韩煜也顺从地点了点头。
楚螭看了眼一旁双眼发直的少女,想必她也没明白,叹了口气,缓缓解释道:“荆江和昌城一样,夏天雨水多且雨量大,冬天雨水少。雨水多就会导致河道水位上涨,又加上河道不是一个水平的平面,所以水会朝着低的方向流动。水量大了,水的流速也就加快,但河道的宽度没有变化,导致水流的速度跟不上,水位就会持续上涨。”
这下嘲风他们不确定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像是懂了一半。
“那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少女有没有听懂,反正先问问看大家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我记得父亲之前提过‘堙堵法’,将大量泥沙垫在河床低的地方,坡度减缓了,水的冲击力也就小了,应该就能行了吧。”楚螭不太肯定自己的想法,带着疑惑自言自语道。
“有道理诶!跟和面一个道理嘛!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地矮了,就把地垫高。”能够举一反三了,看来少女已经听懂了楚螭的想法。
玄公看了眼少女,又看着楚螭,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欠妥。毕竟当时族长使用这个方法已经是数十年有余了,当时的情况和现在的怕是天壤之别吧。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该再考虑一下?”
韩煜拍了下手:“我觉得挺好!凡事都应该尝试一下嘛!”
“但是,从哪里找那么多泥沙呢?”楚螭摇了摇头。
“这不是遍地都是泥沙?”
“不,这个河道这么长,需要的泥沙太多了,仅靠这附近的完全不够。”楚螭耐心地解释道,他眉头紧锁,眼睛死死地盯着奔腾的江水,心里像这江水一样汹涌。
眼看天色逐渐暗了下去,夜雾在众人毫无察觉地时候占据了高地。朦胧的月光下,看不到几颗星星。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毫无头绪的众人决定先回驿站休息。回去的路上可没有来时那般轻松活跃,就连一向乐观、没心没肺的嘲风也苦恼地想着些什么。
“小孩儿,我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禺京放缓步子走到韩煜身边,他的声音又低又哑,穿过韩煜的耳膜,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韩煜环顾四周,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被落在了最后。他想要向前跑,去找前面的嘲风,但是这个蛊惑的声音又传来,像是有魔力般,让韩煜只能呆呆站在他身边,“怕我?”
“我?我才不怕你呢!”韩煜果真是个孩子,不想被禺京看轻,于是硬着头皮说。
禺京玩味一笑,意味深长地盯着韩煜:“我有个办法可以堵住洪水。”
“什么办法?”
“不周山四季常青,全年温暖,不管周围是干旱还是洪水,始终影响不到不周山。”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可从禺京嘴里说出,总带着阴谋的气息。韩煜没有搭话,禺京接着说,“那是因为不周山的土壤不一样。不周山的土壤是息壤。”
“息壤?我在古书中见过!’息壤者言土自长息无限,故可以塞洪水也。’”韩煜思考了片刻,兴奋地说。韩煜在族中遍读古籍,虽没有行万里路,但也算是读万卷书了。
“息壤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能自我生长,膨胀。如果把它混在普通的泥土中,不日便能生长出一片土壤,根本无需再到处挖掘。”禺京点点头,接着说。
“既然想出了办法,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为什么不去做?”也许是韩煜被上次禺京的鞭子吓到了,对禺京多少还是有些不信任。
“你都不信我,更何况他们呢?上次的鞭子是我太冲动了,让大家失望是很正常的。如果我现在去跟大家说,恐怕大家也会觉得我在动歪心思吧。”说到这里,禺京垂下了眼,浅浅地吐了口气。韩煜扭头看着他,竟觉得他有些可怜,那天的鞭子,他也是出于好心,怕我们被伤害吧。想到这里,韩煜竟不觉得他很可怕了。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去跟他们讲!”韩煜把手搭在禺京肩上,又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着就往前面走。
说时迟,那时快。禺京一把拉住了他:“诶诶诶!你这孩子,别这么冲动啊。你想,前些日子为了移山,大家都尽了全力了,又没日没夜地赶路,好容易到了驿站,还没怎么休息到呢,又打架,又跑来这么远的地方,肯定已经精疲力竭了。”像是感应到他们的对话一般,前面的嘲风竟真的左右扭动自己的脖颈,不知楚螭跟他说了句啥,嘲风又用手轻轻捶打着他的后背。
韩煜恍然大悟地重重点了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还是你细心些!那我?过两天再跟他们说!”
禺京在韩煜看不见的地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就是神女说的有慧根?慧根都长手上了吧。他一个深呼吸,压制住心里的怒火:“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给他们一个惊喜吗?明天早上楚螭一醒来,发现洪水被堵住了,你说这不是最好的能让他们省心的方法?你晚两天告诉他们有什么用呢,他们不还是要自己跑到不周山去挖,不还是......”
韩煜没等禺京说完,就抬起右臂,制止住了禺京,他看着远处楚螭的背影,重重地点头:“嗯!我明白了!我等下就去不周山挖息壤!”韩煜像是已经幻想到楚螭表扬自己的场面了一样,骄傲地笑了起来。韩煜的笑声吸引了前面的楚螭等人。
“他咋了?”嘲风停下手里的动作,不解地说。
楚螭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小屁孩不都是这样,喜怒无常。诶!别停啊,痒!左边点....不不不....往上面点...对对对!就是这儿!”
禺京见韩煜没有任何怀疑地相信了自己,挑了下眉,尔戈回头看着后方的禺京,他在众人都没察觉的地方,扯了下嘴角,眼里又重回了之前的阴翳。尔戈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