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检查过后并没发现什么异常，所以把取样和其他线索一并提交后，保险起见还是打了破伤风。
打完疫苗的行承阳被景诉一路拎回小队基地大厅，并很不温柔地被扔在沙发上。
“看我做什么？”景诉正视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幽怨望向自己的行承阳，“再瞪给你从窗户扔下去。”
倒霉玩意儿。
行承阳挂着满脸委屈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样子，坐起身后又歪过脑袋，靠上刚才在他进门时就睁开了眼睛的仇峥肩膀上。
“峥峥，他凶我。”行承阳嘴一撇，嗓音故意夹了起来。
察觉到颈侧异于已身的温热，准备询问行承阳是否有新发现的仇峥喉咙一哽。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正常点，求你。
靠上前的视线有一瞬扫过仇峥耳后至后颈大椎处一道蜿蜒的疤痕，上次行承阳的手贴在仇峥后颈时，粗略感受过那个触感，直到现在近距离看过，才更准确感受到那种狰狞。
穿着长袖T恤的仇峥不遮不掩，眼睛瞟过肩头靠来的脑袋，又转向欲言又止的荆尘。
“无妨，我会回答的。”仇峥坦然说道。
从茶摊回来后荆尘就欲询问他一些问题，只是碍于不明仇峥底线，若是问出的东西触到了仇峥不愿说的秘密，她一个技术人员的武力完全不会是二号折影者的对手。
他知道她在顾忌什么，所以等到小队收队回来，才能让她更安心。
“好。”荆尘起身倒了杯水，走过几步交至仇峥手中，“司岫既然是实验室的叛逃者，在你撞上司岫的那一刻，你们两个正面相对时他为何认不出你？”
或许当下实验室中的折影者无法认清全部同伴的样貌，但任何一个折影者都会认得仇峥这张脸。
司岫会是装的吗？
“放心，他不是装的，他的的确确不认得我这张脸。”仇峥喝了口杯中的温水，继续说，“但我认得他。”
“我小时候从实验室走失过，又于三年后被实验室寻回。身体很多处在途中被伤，骨骼也有异变，那时被折影导致暂时脑部受创记忆残缺，所以实验室找回我花费了不少心思。”
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消失，仇峥抿了抿嘴，“很幸运我那时只是实验品，还没有被注射毒素成为折影者。”
所以那三年里，他还能够苟活。
将手中的杯子塞给伸过手来但不知作何的行承阳，像是示意他，自己并不需要安慰。
握住递来的温热，行承阳侧头静静看着他，眉间带些沉重之意。
仇峥慢慢叙述着，就像在讲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司岫是十一年前出逃的，出逃后不久，他遇到了我。”
出逃，毒素爆发，遇到同类时被求生欲冲昏头脑的司岫会是什么反应，现下谁都明白。
若是没有足够反抗之力，下场无非是尸坑中那般模样。
即便有反抗之力，也不能保证完全不受到伤害。打斗时留下的伤疤是永久的，而且骨骼骨相因损伤发生异变，只会是未被完全折影染上毒素所导致的后遗症。
若是当年仇峥不够强，那么尸坑中只会多出一副无从查证的尸骨。
仇峥平静看向问出问题的荆尘，“不过，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不论是参与这件事也好，在认出那张脸后将气息染上衣袖也罢，他都是故意的。
闻言，荆尘神色一动。
“他以己贪欲伤我性命，我助他再入地狱，不过分吧？”
留下的疤痕是为了记住来时路上该讨回的东西，哪怕仇峥不在乎自己这条命，但留在自己身上的债，迟早要让其还来。
他从来不是什么以德报怨之人。
后颈上的伤痕很是明显，而被较长头发遮盖住的额侧还有一道浅色不易察觉的疤痕。
萧十六凑近时才看到，瘪了瘪嘴，“以后若是你的亲人看到，得多难受啊……”
实验室的折影者多是幼时被掳去的懵懂孩童，于是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自己原始家庭的萧十六在共情的那一瞬间感觉到窒息。
“我本就是没人要的孤儿。”仇峥多少记得一些自己的身世，平静地摇摇头，“就算找到，这样的我不过是更大的拖累，何必呢。”
坐在他身边的行承阳听到这里“嗯？”了一声，表达着不赞同。
“实验室那群金主现在就差把你供起来了，你在这自卑什么？”行承阳弹了他脑袋一下。
想了想，又靠近了些，认真望入仇峥眉眼，“你若是拖累，那我费尽口舌心思将你带到身边又算什么？”
许是靠得过近，仇峥的眼神有些不自然的闪躲。
“看看，看看，你就是不信我喜欢你。”行承阳的眼睛追着仇峥躲藏的角度小幅摆动。
“信你有鬼。”看了看仇峥的模样，又看看行承阳的死出，景诉卡了口气小声替仇峥回答道：“啧，算见色起意。”
听了个正着的行承阳：“……”
正对着仇峥这张线条流畅又文气好看的脸端详的行承阳将反驳的话语咽了回去。
很好。
他没脸反驳。
放下水杯，行承阳抬手将坐在身旁的仇峥耳朵捂住，小声道：“你爱信不信。”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老念叨哥恋爱脑，万一哪天哥真恋爱脑了，一定是你的锅。”
理不直气也壮。
景诉：……
你自己听听这是人话吗？
默默把萧十六耳朵也捂上的景诉又骂了两句，之后揽住萧十六转身就走。
错过了些许重点的萧十六眨眨眼。
不是，别把我带走啊副队，瓜还没吃完呢！
另一边因晚归队而还没把瓜吃明白的荆尘不知何时已经托着下巴坐到不远处桌前，见行承阳看了过来，她轻咳一声。
“你怎么还在？我现在要和未来男朋友说几句悄悄话。”行承阳理直气壮。
荆尘：？
咋的，我在这妨碍你恋爱脑嫁接外部信号了？
临走前，荆尘拍了拍被捂住耳朵的仇峥，见人转了眼睛看自己，“保护好自己。”
虽然你我立场还未真正统一，但是姐担心你被变/态缠上的心是真的。
仇峥：……
突然的关心使人眼前一黑，虽被捂住耳朵但并没什么隔绝作用导致听到了全程的仇峥决定选择性失聪。
被队员攻击到的行承阳苦涩一笑。
哥不是变/态，望周知。
你们这群逆子。
-
待三人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行承阳松开罩在仇峥耳朵上的手，移至仇峥颈后。
手掌轻轻搭在仇峥后颈，超出的热源执意传入冰凉的皮肤。他只是试图轻轻抚上那段不平静的过去，没有言语。
仇峥重新拿过那杯温水，抿下一口又一口。
“你不觉得我刚才说的都是故意惹人怜悯吗？”仇峥问道。
没了刚才玩闹的气氛，行承阳微乎其微地吐了口气。
“疼吗？”
知道是指那些伤疤，仇峥捧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不疼。”
他没有抬头。
早就不疼了。
沉默许久，仇峥终于抬起头。现在的行承阳周身的气场完全变了，好似剥开了时而玩世不恭的外壳，露出内里柔软的一面。
他在行承阳眼中看到了心疼，一种不应当对敌人产生的情绪。哪怕他如今有投诚的意向，但他手中也沾着无数人的血，罪无可恕。
行承阳不该如此。
“你不该这么看我。”仇峥扭了下身子摆脱行承阳搭在自己后颈的手，“或者，你在透过我看谁？”
收到拒意的行承阳收回手，将自己调整回正对仇峥的方向，像是追过去一般。
行承阳微笑着认真回答道，“你是谁，我便就在看谁。”
语罢，行承阳张开双臂拥住面前的人，将对方眼中的“不赞同”一同揽入怀，感受到怀里的人在短暂紧绷后逐渐放松，他重新将手贴上后颈轻抚。
“是你啊。”
一直是你。
仇峥的眼神中的光芒渐渐暗下，垂入行承阳肩头，“不该的。”
你不该来，也不该在那日二号折影者给予警告后执意留下，更不该给他一个不愿挣开又贪恋的拥抱。
行承阳收紧手臂，侧颊小心翼翼贴住仇峥的耳朵。
他轻笑道：“我不怕。”
眷恋却又不敢留恋，仇峥努力将不属于自己的余温刻进心底，毅然抽身。
退出拥抱的仇峥余光扫到行承阳那只一直没有完全张开的手，问道：“听他们说你手受伤了，怎么伤的？”
“质疑我关心的究竟是谁，然后又来关心我？”行承阳用完好的另一只手揉揉他的发顶，完全没有因为仇峥的话而在意，气氛瞬间没有那般凝重，“没什么，刚才趁司岫还没回到藏身的那处老旧仓库，想去看看有什么能突破的点，但不小心被开缝的铁纱窗划了一下，小问题。”
仇峥蹙眉。
“司岫的追踪能力异于常人，单凭他原本的异能不可能做到，所以不排除他拥有学习复制被折影受害人的异能能力，你们出行当心些。”仇峥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
“而且你现在尽量不要脱离队伍单独行动，很危险。”
说完，仇峥看到眼前的行承阳依然浅笑看着自己，后知后觉有些羞赧，交代最后一句便转身离去。
瞧着这般模样，行承阳没有阻拦仇峥离去，只是托着头流连在仇峥瞬变的脸上。
嘿，反射弧也可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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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