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夜家的楼道铺着磨得发亮的红地砖，声控灯在两人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应声亮起，暖黄的光打在郁夜掏钥匙的手上。“我爸妈这周都在外地，”她转着钥匙串，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不用拘谨。”
门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阳光的气息漫出来。房子比金芝想象中要大，客厅的白墙一尘不染，沙发套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连茶几上的玻璃杯都摆成了笔直的一条线。
“随便坐。”郁夜脱下外套挂在玄关的挂钩上，动作利落得像在执行某种固定程序。她转身去倒水时，金芝瞥见她脖颈后的肌肉轻轻绷紧了一下——刚才提到“爸妈”两个字时，她的声音好像也比平时低了半分。
客厅墙上挂着幅水墨山水画，笔锋凌厉，倒和这屋子的清冷气质很像。金芝正看着，郁夜端着水过来，顺着她的目光扫了一眼：“我爸挂的，他喜欢这些。”
提到“父亲”两个字时，她的睫毛垂了下去，遮住了眼底的光，像有片云忽然飘过。金芝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她拉着往书房走：“给你看我攒的标本。”
书房比客厅多了点人气，书架上摆满了贴着标签的玻璃罐，里面浸着各色植物标本。金芝正看得入神，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书架顶层露出个相框的角。
她踮起脚把相框抽出来时，郁夜正在整理桌角的标本盒，回头看见的瞬间，手里的镊子“当啷”一声掉在桌上。
是张全家福。照片里的郁夜看着才十三四岁，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站在父母中间，肩膀微微内收着。她母亲笑得温和，手搭在郁夜肩上，而站在另一边的男人——应该就是郁夜的父亲，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没有笑，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直勾勾地盯着镜头，连带着看向照片外的人时，都透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金芝握着相框的手莫名一紧，像被那目光扫过皮肤，有点发凉。
“别看了。”郁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紧。她伸手拿过相框，动作快得近乎仓促，指尖碰到玻璃面时微微发颤。金芝还没来得及看清照片里郁夜的表情，相框就被她塞进了书架最深处，用几本厚重的词典挡住了。在后山找到的紫花地丁。”
金芝看着她低头专注摆弄标本的侧脸，灯光在她眼下投出片浅影。刚才照片里那个男人的眼神还在脑子里打转，她忽然有点明白，郁夜提到父亲时那是从哪里来的了。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玻璃，书房里静得能听见标本盒合上的轻响。金芝轻轻碰了碰郁夜的手背：“标本很漂亮。”
郁夜抬眼看她，眼里的紧张慢慢松了些，像被风吹散的雾。“喜欢就送你几个，”她拿起一个装着三叶草的小盒子，往金芝手里塞，“这个很常见，但你上次说想收集。”
金芝捏着冰凉的玻璃盒，忽然觉得这屋子里过于整洁的空旷里，藏着些没说出口的东西，像标本瓶里那些被固定住的植物，看着安静，却带着点让人不安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