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阳光透过图书馆巨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生物社团的展示报告卡在了最关键的环节，金芝和郁夜已经在书架间泡了整整三个小时，摊开的笔记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旁边堆着的参考书脊都被翻得有些发皱。
“还是找不到关于银叶菊标本保存的具体参数。”金芝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指尖划过一本泛黄的植物图鉴，纸页边缘的磨损处露出里面浅褐色的纸芯，“这本民国时期的旧书倒是提了句，但字迹太模糊了……”
郁夜正低头对着显微镜观察一片干燥的叶片切片，闻言抬起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声音带着点长时间没说话的沙哑：“我记得三楼特藏区有本《近代植物标本制作大全》，或许里面会有记载。”
“我去借！”金芝立刻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她转身时带起的风拂过桌面，几张散落的便签纸轻轻颤动了一下。
等金芝抱着厚厚的精装书回来时，发现郁夜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大概是熬了太久，学姐的侧脸埋在臂弯里，露出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得像落在湖面的细雪。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温度也降了下来。金芝放轻脚步走过去，刚想把书放在旁边的空桌上，手腕却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发出“咚”的轻响。她吓得屏住呼吸，见郁夜只是皱了皱眉，没醒过来，才松了口气。
或许是姿势不舒服，郁夜的头往旁边偏了偏，几缕柔软的黑发垂下来，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发梢不经意间蹭到了金芝搭在桌沿的胳膊上。
像羽毛扫过皮肤，带着点微乎其微的痒意。
金芝的动作顿住了，低头看着那缕蹭在自己小臂上的发丝，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能感觉到郁夜呼吸时，落在自己袖子上的温热气息，带着点淡淡的、像是刚洗过的皂角香。
不知过了多久，眼皮越来越沉。昨晚为了整理标本熬到后半夜，此刻困意像潮水般涌上来，金芝打了个哈欠，手肘撑在桌上，侧着头趴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意识很快就模糊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好像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落在了身上，带着熟悉的皂角香，把深秋的凉意都隔绝在外。
而此时的郁夜，正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手臂像被钉在了桌面上。
她其实早就醒了，在金芝的发丝蹭到她胳膊的瞬间，神经就像被骤然拉紧的弦。那触感柔软得不像话，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顺着皮肤一路痒到心里。她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旁边熟睡的人。
金芝的睡颜很安静，嘴角微微张着，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阳光落在她的发顶，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看得郁夜心头一软。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玻璃，带来一阵细碎的声响。郁夜注意到金芝的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大概是觉得冷。她犹豫了几秒，悄悄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那是早上刚换的，还带着衣柜里皂角香囊的味道——小心翼翼地披在金芝身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
盖好外套的瞬间，她像是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长长地舒了口气，指尖却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烫。她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在摊开的书页上，可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怎么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的，都是金芝熟睡时柔软的侧脸，和刚才那缕蹭过她胳膊的发丝。
不知过了多久，金芝动了动。
她是被书页翻动的声音惊醒的，意识回笼的瞬间，鼻尖就萦绕着一股清清爽爽的皂角香，像是雨后晒过的被子，让人莫名安心。身上盖着的外套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把深秋的凉意挡得严严实实。
金芝没有立刻睁开眼睛，只是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她能感觉到郁夜就坐在旁边，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清晰可闻，还有她偶尔翻动书页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原来刚才盖在身上的，是学姐的外套。
这个认知让金芝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悄悄泛起热意。她假装刚睡醒的样子，慢慢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身上的外套上，故作惊讶地“咦”了一声。
“醒了？”郁夜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像是被抓包了什么秘密，耳尖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色，“看你睡着了，怕你着凉。”
“谢谢学姐。”金芝坐直身体，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外套的衣角，那柔软的布料带着郁夜的温度，皂角香似乎更清晰了些。她没有立刻把外套还回去，只是轻轻拢了拢，像是还在贪恋那份暖意。
郁夜的目光在她攥着衣角的手上顿了顿，喉结轻轻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刚才找到的资料往她面前推了推：“找到了，银叶菊的保存需要控制在湿度45%以下，温度不能超过25度。”
金芝的目光落在资料上，心思却有些飘忽。外套上的皂角香像有生命力似的，钻进鼻腔，缠在心头，让她想起郁夜洗得干干净净的校服，想起她总是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实验台，想起她身上那种清清爽爽的味道。
原来有人把温柔藏在了这样的细节里，像这皂角香一样，不张扬，却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她低下头，假装认真看资料，手指却把外套攥得更紧了些，像是要把这份暖意，连同那清浅的皂角香，一起悄悄藏进心里。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柔和，图书馆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两人之间那无声流淌的、带着皂角香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