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更漏滴到第五声时,萧云琅的影子杀死了第一个人。
紫微星归位后的死寂笼罩着皇城,那些曾被星砂灼烧过的砖石正渗出黑血——是哀帝地脉星枢里凝固的"星毒"。萧云琅跪在太庙的废墟上,掌心的北斗烙痕已蔓延至肘部,皮肤下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甘石星经》的星象图谱。玄霄留下的半枚星核在怀中发烫,烫得他肋骨生疼,像有把烧红的量天尺烙进胸腔。
禁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阶前。
他们并非死于萧云琅之手——当第一缕晨光照亮他脚下时,那道龙形阴影突然暴起,爪尖划过之处,活人的咽喉便绽开二十八宿形状的伤口。更诡异的是死者的血,落地后自动流向太庙中央的浑天仪基座,在青铜表面蚀刻出《乙巳占》缺失的"荧惑入南斗"卦象。
"七殿下..."
颤抖的呼唤来自檐角残存的铜铃。萧云琅抬头,看见钦天监的老博士悬在梁上——并非自缢,而是被星砂凝成的锁链贯穿了四肢。老人胸前挂着面破碎的"司天镜",镜框上"贞观十七年铸"的铭文正随着他的抽搐而剥落。
"紫微...归位后..."老博士每说一个字就有星砂从七窍涌出,"要小心...您的影子..."
话音未落,铜铃突然炸裂。
飞溅的碎片在萧云琅颊边划出血痕,那滴血珠坠地时,整座太庙的地基开始震动。埋在地下的十二盏血灯笼残骸同时浮出,灯笼皮上那些星童的眉眼竟开始蠕动,用朱砂绘制的嘴唇一开一合,齐声诵唱《周礼》的"大宗伯"篇。
萧云琅的龙瞳自动解析出声波里的密文。
这是"星祭"的最后环节——当年哀帝用四十九个星童的血启动晷仪时,曾将他们的魂魄炼成《浑天图》的**注解。此刻这些残魂正通过声波重组,在虚空中勾勒出完整的"盖天七衡六间图",而图中缺失的"内衡"方位,赫然是玄霄心口星核的形状。
怀中的半枚星核突然跃起。
它悬在萧云琅眉心前三寸,投射出的光幕重现了三十年前的雪夜——少年皇帝手持辰巳刀剜心的画面被星光照透,露出隐藏的真相:刀尖挑出的不是心脏,而是团跳动的紫微星投影。更骇人的是玄霄被钉住的脊背,那上面浮现的根本不是伤口,而是用星砂写就的《麟德历》推演算式!
"原来如此..."
萧云琅去抓星核的瞬间,右臂的北斗烙痕突然暴长。七道血线如活蛇般缠住光幕,竟从虚空中扯出半卷泛黄的《哀帝起居注》——正是被历代皇帝销毁的原始版本。当他的血浸透纸页时,被朱笔涂抹的文字重新显现:【朕以星童为算筹,以星官为晷针,后世当有龙鳞者...】
后半截文字被突如其来的箭啸打断。
三支玄铁箭呈品字形射向星核,箭尾缠绕的明黄丝绦暴露了来者身份——是躲在观星台废墟里的太子。萧云琅的影子再次暴起,龙形阴影的利爪截住两支箭,第三支却穿透光幕,将《哀帝起居注》钉在了浑天仪基座上。
纸卷接触青铜的刹那,基座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那些裂缝中涌出的不是星砂,而是粘稠如沥青的"星毒",液体表面浮动着哀帝亲手所书的算题:【已知紫微失度,借荧惑之力归位,求星官劫数】。萧云琅的龙瞳自动开始推演,答案却让他浑身发冷——需要再祭献一个完整的星核。
太子的狂笑从观星台传来:"七弟可知?玄霄的星核还差半枚..."
这句话像辰巳刀般捅进萧云琅的太阳穴。他忽然明白玄霄最后那句"看看你的影子"的含义——自己的龙形阴影胸口位置,正跳动着与星核同源的紫光。而太子箭上缠的明黄丝绦,分明是浸泡过星童血的"引魂幡"。
十二盏血灯笼的残骸突然聚拢。
它们围着萧云琅旋转,星童残魂的诵经声越来越急。当音调高到刺破耳膜时,怀中的半枚星核突然发出裂帛之声——它正在吸收萧云琅皮肤下的星象图谱,那些流动的文字顺着北斗烙痕注入,将他的右臂彻底改造成量天尺的形状。
"荧惑乱的最后一章..."
太子的吟诵伴随着更多玄铁箭破空而来。萧云琅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箭雨中分裂,龙形阴影的每片鳞都化作独立算筹,在空中重组出《周髀算经》最复杂的"圆方图"。而图中央的空白处,正是他此刻站立的位置。
星核在此刻完全融入他的右臂。
剧痛中,萧云琅听见玄霄的声音从骨髓深处传来:"紫微归位的代价...是荧惑守心。"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胸膛正在透明化,心脏位置浮现出微型浑天仪——而仪器的"璇玑玉衡"组件,正是那半枚消失的星核。
太子的第九支箭瞄准了他心口。
箭尖触及皮肤的刹那,整座皇城的星砂同时腾空。萧云琅的影子突然收缩成点,又在万分之一瞬后爆开,化作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星算矩阵。太子的身体僵在原地,他射出的箭竟调转方向,将自己钉在了观星台的"危宿"方位上。
"原来我才是..."萧云琅看着透明化的手掌,"最后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