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敲过七下,萧云琅掌心的北斗烙痕开始渗血。
皇城地陷形成的巨坑中央,星晷残骸正不断渗出金液,那些液体像有生命般爬向萧云琅,却在触及北斗烙痕时发出烙铁淬火般的嘶响。玄霄的银发已尽数化为星火,悬浮在二人周围形成屏障——禁军射来的箭矢撞上光幕便化作齑粉,可每支箭的冲击都让玄霄心口的星核黯淡一分。
"紫微星要坠了。"
萧云琅顺着玄霄的视线抬头,看见那颗膨胀到骇人程度的帝星正撕裂天穹,彗尾扫过的云层显露出《乙巳占》记载的"星陨如雨"凶兆。更可怕的是自己掌心的血——滴在晷针残片上竟浮现出算筹符号,正是《周髀算经》缺失的"浑天覆矩图"。
禁军阵中突然传来骚动。
太庙方向升起十二盏血灯笼,每盏灯罩上都用金漆画着星官图。当灯笼飘到巨坑边缘时,萧云琅的龙瞳自动解析出灯影里的密文——这是钦天监秘传的"十二辰灯阵",但本该镇守子位的"虚日鼠"图案,却被替换成了哀帝的私印。
"他们要用生魂接引紫微。"玄霄的星火突然剧烈摇晃,"看灯笼里的祭品!"
萧云琅的视线穿透最近那盏灯罩,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灯芯处蜷缩着个七八岁的孩童,眉心点着与北斗烙痕同源的朱砂——正是《大唐开元占经》里记载的"星童"。三十年前皇帝为伪造天命,曾用四十九个星童的血启动过晷仪。
右臂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北斗烙痕延伸出七道血线,如活蛇般缠住星晷最大的残片。那青铜碎片在血线中融化重组,竟变成柄刻满浑天纹的短刃——萧云琅认出这是《宋史·天文志》提过的"量天尺",但刃身上多出两道凹槽,形状与玄霄心口的星核完全吻合。
"申时三刻的星轨..."玄霄突然抓住他手腕,"需要星核与量天尺共鸣才能修正。"
话音未落,第一盏血灯笼炸裂。
那孩子化作血雾的瞬间,紫微星的光焰暴涨三丈。萧云琅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投射到天穹上,龙形阴影的右爪正好按住紫微星方位。更诡异的是玄霄——银发男人心口的星核正在剥离,那些星火凝成的锁链分明与辰巳刀同源。
"当年剜心是假象。"玄霄的指尖划过量天尺凹槽,"皇帝真正抽离的是..."
第二盏灯笼的爆裂声淹没了后半句话。
萧云琅感到量天尺在掌中震颤,浑天纹路亮起的刹那,整座皇城的地基发出呻吟。地底浮现出纵横交错的青铜管道——是哀帝建造的"地脉星枢",但管道里流动的不是水银,而是凝固了三百年的星砂。
十二辰灯阵开始顺时针旋转。
剩余十盏灯笼里的孩童同时睁开眼睛,他们的瞳孔里跳动着与紫微星同频的火焰。萧云琅的龙瞳自动解析出光焰中的信息:这些孩子全是"乙巳年三月廿三"子时出生,正是紫微星上次异动的时刻。
"用星童为引,以地脉为弦..."玄霄的星火锁链突然绷直,"他们要弹奏《荧惑乱》!"
萧云琅想起《晋书·天文志》的警告:此曲出则荧惑守心,主大丧。此刻量天尺的凹槽已开始吸噬他的血,那些血珠在刃身表面组成浑天仪的虚影——最外层的"**仪"正在缓慢逆转。
第三盏灯笼炸开时,玄霄做了个撕扯的动作。
银发男人生生将星核扯出胸膛,按进量天尺的凹槽。萧云琅听见虚空中有弦音炸响,地脉星枢里的星砂全部沸腾,化作三百道金光射向紫微星。但最骇人的是玄霄——他的身体正在星火中透明化,露出体内流动的《甘石星经》文字。
"我才是真正的晷仪。"
这句话像钥匙般打开了萧云琅的记忆闸门。他看见十二岁的玄霄被钉在太庙柱上,皇帝用辰巳刀挑出他脊骨里的二十八宿星图——那根本不是刑罚,而是在抽取**星图校准晷仪!
量天尺突然自主飞向天穹。
刃身穿透紫微星的瞬间,萧云琅右臂的北斗烙痕全部裂开。七道血线如天河垂落,与地脉星枢的金光交织成网,将下坠的紫微星兜住。星光照亮了他脚下浮现的青铜铭文,正是哀帝手书:【后世龙鳞者,当为荧惑之主】。
玄霄的星火锁链在此刻断裂。
银发男人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量天尺,萧云琅听见虚空传来《周礼·春官》的诵经声。那些光点在天穹组成浑天仪的全貌,而紫微星正被缓缓推回原位——但属于"心宿"的方位永远空缺了。
最后一盏血灯笼坠地时,萧云琅接住了从量天尺掉落的物件。
是半枚冰凉的星核,内里封印着玄霄最后的声音:"紫微归位后...看看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