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巳刀在祭天台上划出的第一道血痕,竟泛起了青铜锈色。
萧云琅跪在琉璃砖中央,玄霄的天罚索缠着他手腕,锁链上凝结的冰晶刺进血脉。台下黑压压跪着文武百官,最前排的司天监官员正捧着《乙巳占》星图,绢帛上朱砂勾画的“心月狐”星官正对萧云琅眉间——那里有片天生的龙鳞纹,此刻正渗出细小的血珠。
“吉时到——”
礼部尚书拖长的尾音里,萧云琅看见皇帝冕旒后的眼睛。那双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却死死盯着辰巳刀,仿佛三十年前那个雪夜,少年天子也曾跪在这里剜过谁的心。
“请七殿下承天命!”
百官山呼中,萧云琅突然发现祭坛的琉璃砖下藏着东西。透过半透明的砖体,隐约可见青铜铸造的星盘,盘上二十八宿方位钉着七枚骨钉——最中央的“紫微垣”位置,钉着一块熟悉的螭龙玉印。
“别碰星盘。”玄霄的声音贴着耳廓传来,天罚索骤然收紧,“那是哀帝的‘锁龙台’。”
萧云琅的指尖在刀柄上发颤。按照《开皇占经》记载,祭天需取“龙鳞纹者”眉间血滴入星盘,可此刻辰巳刀上的锈迹正诡异地蔓延,那些青绿色纹路像活物般缠上他手腕,与玄霄心口的伤疤如出一辙。
刀尖抵住眉心的刹那,祭坛四周的青铜獬豸像突然转动头颅。
“且慢!”
贵妃的绛紫裙摆扫过汉白玉阶,金镶玉镯撞在獬豸角上发出清响。她身后太监捧着个鎏金匣,匣盖开启时,萧云琅闻到了熟悉的铁锈味——是那半枚虎符,此刻断面竟生出肉芽般的血丝,与辰巳刀锈迹纠缠在一起。
“陛下忘了?”贵妃的护甲刮过星盘,“当年平西军找到的,可不止这把刀。”
皇帝的面色骤然灰败。
萧云琅突然看懂了这个僵局:虎符是哀帝血脉的凭证,辰巳刀是篡改天命的凶器,而祭坛下的星盘……他猛地挣开天罚索,刀尖划破掌心,血滴在琉璃砖上竟发出“嗤”的灼烧声。
砖下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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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的阳光被某种力量扭曲,祭天台四周升起淡红色的雾。
萧云琅在血雾中看见幻象:十二岁的皇帝跪在这里,手持辰巳刀刺穿一名银发少年的胸膛——那少年长着玄霄的脸,心口流出的却是金血,血液在星盘上凝成“受命于天”四字。
“现在明白了?”玄霄的银发在红雾中如焰燃烧,他心口旧伤正与萧云琅掌心血痕共振,“三十年前,皇帝用我的心头血伪造了天命。”
琉璃砖突然龟裂。
萧云琅坠入祭坛下的空间时,螭龙钮印从袖中飞出,玉印在空中碎裂,露出里面包裹的青铜钥匙——正是星盘中央缺失的“天枢”。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整个星盘开始旋转,二十八宿骨钉依次亮起血光。
“这才是真正的《推背图》。”
玄霄的声音从虚空传来。萧云琅看见旋转的星盘投射出星空,星辰组成一幅动态谶图:乙巳年三月廿三,紫微星旁的血螭突然调转方向,将龙尾刺入皇帝胸口。
地面传来混乱的脚步声。
萧云琅抬头,透过裂缝看见皇帝正踉跄后退,十二章纹冕服被獬豸像的角勾住。更骇人的是贵妃——她手中的虎符已完全化作血肉,正顺着她的手臂爬向心脏。
“星盘启动了。”玄霄的天罚索突然缠住萧云琅腰腹,“接下来你会看到……”
锁链绷直的刹那,萧云琅被拽入星盘中央。无数画面灌入脑海:平西军屠城时从哀帝陵挖出的青铜匣、皇帝在钦天监密室用辰巳刀刻下的假天命、甚至还有……他自己站在未来某日的祭坛上,手持染血的辰巳刀,脚下跪着瞳孔涣散的玄霄。
最清晰的画面定格在星盘边缘:
【乙巳年三月廿三申时紫微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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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的雷声碾过皇城时,萧云琅正趴在星盘上咳血。
他的掌心血已染红大半个“紫微垣”,那些血丝正沿着星纹爬向中央骨钉。玄霄半跪在一旁,银发被血雾打湿贴在脸上,天罚索的锁链寸寸断裂——每断一截,就有金血从他心口旧伤涌出。
“申时快到了。”玄霄突然抓住萧云琅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辰巳刀还差最后一道血祭。”
萧云琅的指尖触到温热的疤痕。那里跳动的频率竟与他掌心血痕完全一致,仿佛两颗被星盘强行共鸣的心脏。贵妃的尖叫从上方传来——虎符化成的血肉已包裹她半身,正在龙袍上蚀出“哀帝”二字。
“动手。”玄霄的瞳孔开始扩散,星图在眼底碎成光点,“用我的血完成……”
辰巳刀刺入的瞬间,萧云琅看见整个星盘亮起金光。玄霄的心头血顺着刀身星纹流入紫微垣,与他的血交融成太极图案。祭坛上方的天空骤然裂开,一道星光笔直坠向皇帝——
老迈的帝王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
萧云琅看着皇帝的冕旒炸裂,十二串玉藻珠迸射如雨。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肤正迅速干枯,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星纹刺青——那些纹路与辰巳刀上的锈迹一模一样,此刻正如活蛇般钻出体表。
“这才是被天道标记的傀儡。”玄霄的声音越来越轻,“而我……”
星盘突然停止旋转。
萧云琅低头,看见中央骨钉上浮现一行小字:
【紫微新主当饮旧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