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蓝色的夏季学生校服,一件水手领子的长裙,裙子长到膝盖。十五岁的荷莉,是一个高个子姑娘,身姿挺拔,这种裙子穿在她身上最好看。
贺言看着十五岁的荷莉,看着那张精致动人的脸,很难再想到那个像稻草人似的小姑娘。荷莉的浅色眼睛像玻璃球似的不停在眼眶里转动,她看到贺言呆住了,便抬起手臂,在贺言面前晃着她那只洁白修长的手。贺言忽然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只手,这个举动惹得荷莉哈哈大笑。
“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见,你……哈哈哈哈,你怎么来了。”
屋子里传来阿槎的声音,“荷莉,那个倒没什么,你快过来看看这个。”
荷莉甩开被抓住的手,将买来的菜放到餐桌上,随后走进大房间里。她看见家里还多了一个小孩子,这下子彻底憋不住又笑了,“哈哈哈哈哈……不是,今天到底怎么了,到底是什么日子,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啊哈哈啊……哈哈哈哈……”
“荷莉你别笑了,笑的我头疼。”
“哈哈哈哈哈哈……”
家里一下子来了两个人,需要临时加菜,阿槎家有一台电冰箱,冷冻层里有肉。荷莉取出排骨解冻,今晚加菜:红烧排骨。
排骨做了一盆。晚饭时,荷莉对这个初来的小女孩很高兴,不停地给孩子喂食,阿槎的胃口不太好,饭菜没吃几口。
四个人睡在房子里太挤,贺言打算出去住。阿槎叫住贺言,说那对姓文的夫妻回了老家,房子就这么空下了,可以暂时住在那里。
文姓夫妻的房子蒙了一层灰,贺言看到那台缝纫机,找了一块抹布擦干净。缝纫机还可以用,明天可以给小姑娘改衣服。
日子很平常地过着,天气渐冷。入秋时,阿槎突然病倒了,那阵子都是荷莉做饭,贺言负责打下手,耳目渲染之下,贺言学会了几道简单的菜。
荷莉今天特意炖了乌鸡汤,阿槎一人独享。阿槎用勺子舀着碗里的鸡汤,若有所思。碗里的鸡汤仍一口未动,被荷莉催了一次。“您要是不喝就给小玻璃喝,正好给她长长个子。”
小玻璃是小姑娘的外号,因为小姑娘有一双绿色的,像玻璃般透亮的眼睛。阿槎道,“我怎么不喝了,把小玻璃叫过来,我给她喂点儿。”
这碗汤,阿槎一口,小玻璃一口。阿槎突然停下喂小玻璃喝汤的那只手,道,“应该给这孩子起个正经名字了。”阿槎看看贺言,又看看荷莉,又道,“叫贺莉吧。”
荷莉疑惑,“那不就和我名字一样了吗?”
阿槎放下喂汤的勺子,“怎么会一样呢?是贺言的那个‘贺’,不是你的那个‘荷’。”
贺言无奈道,“你哪来的奇怪名字。”来自未来的贺言自然知道贺莉的名字,但是,她名字的来源竞和自己有关。
但自己即使没有从未来穿越过来,也会有‘贺莉’这个名字。
这让他感到有些恐慌。在他来到以前的世界之前,就曾担心过自已执意穿越到过会会对未来的世界产生影响。
这就像祖父悖论。一个人穿越到过去,杀死了自己的祖父,祖父死亡,父亲不会出生,那么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出生的?
如果过去能够影响未来,那么未来的一切都是既定的,那么自己回到过去,也是被既定好的吗?但事实是,来自未来的自己好似在有意无意地在冥冥中引导着过去的事物。
阿槎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转眼入冬,因为寒冷,老人容易在冬天意外去世,阿槎已经五十八岁了,这个冬天,荷莉和贺言细心地看守着阿槎,生怕出现意外。但阿槎很争气,整个冬天安然无恙的度过。
转眼又是一年夏,荷莉换上九年前贺言为她做的裙子。当初,那件裙子是贺言按照贺霏的尺寸做的,但是荷莉穿上正好合身。荷莉穿着那件海蓝色的皱纱夏裙,细软的皱纱下是修长笔直的小腿。今天天气晴朗,荷莉带着贺莉去阿槎工作的教堂玩。荷莉拉着贺莉在缠满紫藤的游廊下玩着顺拐游戏,小贺莉的个子还没有她姑姑的腿长,贺莉抓住荷莉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抓着眼前这一团蓝色的皱纱,她们走动的很慢。荷莉是个高个子姑娘,只能弯下腰,缓慢地适应小小孩童的步调。
贺言正在教堂阁楼取东西,阁楼里不见光,十分凉爽,是夏天避热的好地方。他悄悄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人。他看到荷莉,就不禁想起贺霏,甚至还会想到尹方莱,想到他的母亲。荷莉给他带来一种熟悉感,让他想到熟悉的人,让他觉得自己与十六岁的荷莉并不是第一次相遇,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似的。和荷莉在一起的日子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愉悦,他发自真心地喜欢和荷莉在一起。
这种感觉逐渐转化成爱,他喜欢荷莉,这是他不可能说出口的秘密。也许是和尹方莱相比的原因,他更加喜欢荷莉。十六岁的荷莉漂亮大方,无拘无束。但尹方莱也是一个无拘无束的女孩,为什么自己不喜欢呢,为什么非要喜欢荷莉呢?
喜欢谁不好,为什么非要喜欢上荷莉呢?为什么他会喜欢上他父亲的前妻呢。爱上不该爱的人让他很痛苦,但爱意却因为痛苦而递增。这份爱是酸涩的,那酸涩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想到阿槎说今天上面有政府的人来视察工作。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把他的儿子也一并带过来了。他儿子年纪不大,看起来不到二十岁,这个年轻人一脸不屑,穿着花衬衫,像街上的二流子。
他不经意地向窗外看了一眼,当他看到年轻人的一刻,浑身的血都凉了,那个年轻人是年轻时的老贺,现在应该叫小贺。他冷的浑身打哆嗦,好像这个见不得人的秘密被曝光。
他看到小贺主动跟荷莉聊天,这对年轻的男女放肆地笑着。这笑声在贺言的耳中无比刺耳,仿佛是在嘲讽他这个见不得人的秘密,每一声笑就像鞭子一样打在他的心上,他脑子想的是荷莉的鄙视,父亲的斥责。
逃离这里,逃离这里,逃离他们……他脑子里是这么想的,但他不甘心,心里满腔怒火。
自己为什么要想着逃走?为什么只让他遇到这种事?凭什么自己不能喜欢自己喜欢的人。没有什么比自己即将做出大逆不道的事,而当事人却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更无聊的,更折辱人的了。
荷莉和小贺正在聊天,他们刚刚聊到了服饰,荷莉说小贺的衬衫花里胡哨,小贺却说荷莉身上的衣服非常漂亮,应该再穿一双高跟鞋。
荷莉遗憾道,“可是我没有高跟鞋,我想穿。”
小贺说,“我可以带你去买呀,你喜欢什么样的?哇塞!等你穿上高跟鞋,就比电影里的外国女明星还漂亮,这样太好了。”
荷莉,“可是我还会长个子啊,我现在已经一米七五了,如果长到一米八,跟你一般高怎么办。那我穿上高跟鞋岂不是比你还高一大块,这样的话,两个人出门太难看了。”
“那我就可以天天仰视你了,就像仰视女神那样,在我心里,荷莉,你是我的神!”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哈哈大笑。
两个人终于笑够了,荷莉直起她那笑疼了的腰,四顾道,“贺言呢?小玻璃,去找你贺言哥哥过来。”
小贺道,“贺言是谁?”
“一个住在对面的邻居,长得和你有点像,我还以为你们是表兄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