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不算大,却被打扫得干净整洁。时似从书架上随意抽了几本历史类的书,站着翻看。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洒进来,投出了书架的影子,一个叠着一个,光影割裂;阳光也晒出了陈旧的书香味,淡淡的,飘散在空中。
一上午过去。
时似走出书店时,老板娘正靠在椅子上,闭眼晒着太阳。
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加上刚从长时间的阴影中脱离,时似忍不住抬手挡了一下光。
光从指缝间泄出,慢慢淌进了眸子里。
抬眼望去,街上人少了些。应是午时的光照得人昏昏欲睡,对面的一家店铺门口,一个老爷爷躺在椅子上睡着了。他的腿上趴着个小孩,脸上的肉软软地“垮”下来,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嘴还张着,一边流口水。
时似莫名一笑。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画面,明明是这样平凡的场景,在过去的千年里不知上映过多少次,却好像在他心里轻轻挠了一下,触动了记忆中一片未知之境。
“看好啦?”
慈和的声音拉回了时似的思绪。
时似回过头,发现老板娘已经睁开了眼。
“嗯。”他点头。
老板娘依旧是一副微笑的样子,说话慢慢的:“有没有喜欢的书?”
时似心想拿几本历史书走也行,于是道:“有。”
老板娘:“……”
时似:“我可以带走吗?”
老板娘似乎是公事公办地照例询问,却没想到他真的回答,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困惑。
于是她选择自动跳过这一步。她转身走进书店,说:“等等再走。”
时似以为要给他拿书,就跟了上去。
但他却看见老板娘拉开抽屉,取出一本薄薄的书,翻开一页,摊在桌上。
“这是?”时似问。
“很久以前——我已经说不清多久了。”沉默须臾,老板娘叹了口气,眼中情绪复杂,“因为一段预言。我们受到了诅咒。我们都对不起她,对不起她们。”
“什么预言?”时似忍不住追问。但老板娘却不愿说了。她合上书,递给时似,说:“收下吧,孩子。我不能提。但你总会知道的。”
她看着时似,眼睛是与表面年龄不符的清澈,阳光照下来更显干净明亮。只是眼底隐隐藏着几分看不透的情绪。
时似接过书,收进了储物道具里。
见他收下,老板娘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好像刚才皱眉叹气的人并不是她。
她走出门,抓住椅子把手撑了一下,身子微微歪着,然后继续躺上去,又慢慢眯起了眸子。
“奶奶。”沉默片刻,时似突然开口问,“蔷薇花的花语是什么?”
老板娘呼吸平稳,神情放松,似乎已经睡着了,没有立刻回答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时似总觉得她并没有睡着。
他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她的回应。
半晌。老板娘睁开了一只眼,望向脚边的一盆蔷薇花。
那是一株白蔷薇。开得很好,花瓣层层叠叠,渐次拱着淡黄色的蕊心。
“蔷薇啊。”她回忆了一会,才慢慢地道,“很多种。爱,纯洁,热烈,勇气……太多了,我不记得了,哎。”
“谢谢。”时似朝她微微鞠躬,然后准备离开。
时间也不早了,他还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爱……”
身后传来轻轻的叹息,让时似脚步顿住。
“世间凉薄我亦往。”老板娘靠在椅子上,闭着眼低声道,“‘爱’之一字,说不完啊。”
时似顿了顿,没有再回头。
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逛。思绪跟着游荡了半晌,才后知后觉他听到且以为的叹息也许并不是叹息,而是一个字。
许多店铺都开着门,但是整条街安安静静的。
时似其实能感受到一些注视着自己的目光。这些注视,像是窥探,但似乎并不含什么恶意,他便没有理会。
……
另一边。喷泉广场。
广场上只有两个人。
“有没有发现是谁?”尤厌摩挲着石像的裂口,问道。
他的对面是一个短发女生,身量不高,看上去年纪不大,还戴着舞会的面具。
“是昨晚那两个。”短发女生低声回答。
尤厌没有多意外,平静地道:“猜到了。”
短发女生四下望了望,然后才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继续道:“那个女的,能力应该是制幻,比较麻烦。另一个的我还不太清楚。”
制幻。确实麻烦。因为这里本来就存在幻境。
“好,辛苦了。”尤厌思索一会儿,温声道,“你先回去。”
事情办完了,短发女生一转身,也准备抬腿离开,但她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又转了回来。
“还有什么事?”尤厌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女生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看她这样子,尤厌略微有些惊奇:“你遇到麻烦了?”
女生立马摇头。
“那是?”
一阵沉默后,她似乎鼓足了勇气,才开口问道:“老大,我能好奇一下,你昨晚在哪儿睡的吗?”
尤厌愣了一下,不禁失笑。
“还是找线索去了?”她接着道,“可是我昨晚出来没看到你。”
尤厌像是想起了什么,安静地偏过头去,低低地笑了,笑的让女生不明所以。
“怎么了?其实我就是有点好奇昨晚那个……”
“地板。”
尤厌止住笑,说。
女生没反应过来:“啊?”
尤厌慢条斯理地道:“我说,昨晚睡地板。”
女生瞪大了眼睛,变了个音调继续:“啊?”
他说他昨晚睡哪儿了?地板?谁的地板?这是她印象中的老大吗?因为一个小小的异能,就允许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
两个字撞得她脑子晕乎乎的,连真正想问的都忘了问,不知张嘴说了什么,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转身离开了。
暮色渐垂。
时似回到皇宫,发现宫门口并没有守卫骑士。不仅如此,他走进宫内,连侍女都不见一个。
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鸟雀也无声,安静得有些诡异。
时似突然停下来。
他低头,看见地上的草,正随风微微摇曳。旁边的一个积水坑,水面皱起。
有风。
可他完全感觉不到。
不同于上次的感受不到寒冷,这一次,时似感觉自己独立于整个环境之外。或者说,被排斥于场景之外。
小草依旧摇晃着,水面仍然泛着小波纹。时似慢慢转移视线,发现这阵风持续了有一会。
但他的衣角,一点也没被拂动。
时似蹲下来,用指尖去触水坑里的水。
澄澈的水漫过指腹,却没有传来应有的清凉与湿润感。反之,整个过程中手指受到了较大阻力,仿佛被一种黏腻厚重的东西包裹。
人与环境不能共感。这不是现实。
而是幻境。
奇怪的是,他的潜意识似乎对这个幻境的接受度极高,没有一贯头疼的现象出现。
解开幻境一般有三种方法。第一种最简单粗暴,就是以精神系的异能直接冲开;第二种和第三种都要找到施展幻境的人,物理攻击或者让其主动解除。
这三种方法,前提是人为进行的幻境。
而自在性的留影幻境,只要幻境呈现的目的达到,便会自动解除。
尚且不清楚是哪一类,时似整个皇宫都转了转,每个建筑都看了看,发现只有城堡可以进入时,天已经黑了。
城堡漆黑一片,除了楼梯间和走廊的灯外,只有三楼的一间房亮着。
时似找到了这间房。
第一间,正是幻境之外他自己住的那间。
时似一点也不意外。他伸手想敲门,手还停留在半空中,门却自己开了。
拉开门的是一个女子。绿发绿眼,眉目柔和,是昨晚舞宴主位上的那个。
近距离带来的感觉不同。如果要让时似说的话,那么他觉得此刻的她似乎要更“鲜活”一点,“生动”一点。但也许,这样的形容并不是很贴切。
女子探了探头,看到无人后松了口气。然后朝门外伸出手:“进来吧。”
她的手直直穿过时似,抓住了另一个人的手。
时似这才注意到,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
时似侧过身,看着身后那人从自己面前经过。
尽管他穿了件斗篷,戴了面具,只露出沉黑的眼睛和下颌,但时似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画像上的男子,舞宴嫌疑主人,以及神似萤火城柜台老爷爷的人。
时似跟着他进去。
男子一挥手,门在身后自动关闭。
桌上摊着一本书,女子坐在椅子上,他就安静地站在她身边。
“天与,”安静片刻,女子开口道,“明天就是月圆之夜。”
男子,也就是天与,没有接话。
时似垂下眼,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成拳头,又慢慢松开。
“我一定会救你。”天与将手按在女子肩上,缓慢而坚定地道,“相信我。”
女子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低着头。
空气好像被冻住了,凝固着不流通。此刻无人说话,从外面看,房间就像嵌入黑暗的白色块,孤独地吊在空中。
时似轻轻移到桌旁,朝桌上那本摊开的书望了一眼。
太久了,前面写过的有点不记得了[害羞]可能有些前后矛盾的地方,欢迎指出[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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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