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似回到房间,刚想转身关门,一只手却马上伸了过来,将门抵住,不让他关上。
“干什么?”暗中使劲无果后,时似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
这人看着也不壮,怎么手劲这么大?
“明天去城里看看吗?”尤厌问。
“去就去。”时似按着门,说,“放手。”
尤厌没放手,也没说话。
时似看了他一眼,再次尝试把门关上,门却还是纹丝不动。
他本来是单手按在门上,这会儿本能地想用上两只手了,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动了动,但还是立刻忍住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时似忍无可忍。
“……”尤厌咳了一声,手指弯抵着鼻尖,“收留我一晚?”
时似冷漠提醒道:“……我们好像还没有熟悉到这个地步。”
“我房间不太干净。”尤厌压低声音说。
时似闻言眼神一凝:“有人……?”
尤厌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如果在夙囚外面有人跟他说“房间不干净想要他收留一晚”的鬼话,时似要么把他扔回去把房间打扫一百遍,要么把门砸他脸上。
但在夙囚或者游戏里,这句话说明房间被人动过手脚了。
时似有点没想到。
他们这么早回来,并且应该是第一个,谁能在他们之前动手脚?回来的路上也没有看到其他人。
如果尤厌说的是真话,那么除了能跨越空间布置的特殊异能,时似想不到其他答案。
时似沉默两秒,还是打开了门。
“谢谢。”尤厌弯起眼睛,笑了一下。
看着尤厌走进来,时似边关上门,边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走之前,留下了一点东西。”尤厌回答,“我感受到它被动了。”
时似靠在门上,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安静片刻后,他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房间没有被人动过?”
“你的房间,别人动不了。”尤厌的回答直截了当。
“为什么?”时似皱眉,有些疑惑。
“我试过。”
“…………”
时似脸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侍女提醒过我,我没信。”尤厌十分诚实地全盘托出,“所以试了一下。”
“……”时似稍微震惊了一下,说道,“我现在十分需要怀疑与你合作的可行性。”
这人实在居心叵测,居然还想过对他的房间动手脚。
“我现在都告诉你了。”尤厌说。
“……”
时似一时无话可说。
说他不诚实合作吧,这些又都是答应合作前干的;说他心思不纯吧,但合作后确实什么都说了,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刚进入夙囚,大家都算陌生人,有所隐瞒也无可厚非。
时似憋了半天,最后没憋出一句话,自己倒是先气笑了。
他冷着脸在床上坐下,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发现了。”
另一边,尤厌别开脸,笑了。
时似等了几秒没听见回答,一转头才发现他在笑。
“你笑什么?”时似的声音已经冷得能吃人了。
“抱歉,没忍住。”尤厌转过来,眼里的笑意还没有收起。
时似盯着他走过来。
尤厌拉了把椅子坐下,然后才正了正神色,说道:“说正事。我刚到雪谷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东西。我觉得,它就是这个世界的能量核心,但它似乎出现了点意外。”
“什么东西?”
尤厌眸光暗了暗:“命运之轮。”
“这是什么?”时似下意识问出了口。
“塔罗牌之一。但它是实体,不是牌。”尤厌继续道,“而之所以说它出现了些意外,是因为……”
说到这里,尤厌顿了顿,抬眼看他。
“它上面,有你身上的那种黑雾。”
“……”时似沉吟片刻,道:“继续说。”
“这个没了,我说下一个。”尤厌双眸微眯,“你还记得这是个夙囚吗?”
时似心下一动。
解夙囚,需要再现一遍执念的故事,寻找执念产生的缘由。其中的重要一步,就是明确是谁的执念,谁是夙囚主。
解夙人可以选择在一定程度上干预,扭转故事的因果,以此消解执念。
但这种做法很少。因为执念已经产生,真正的故事已经尘埃落定,因果扭转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安慰,夙囚解开后还有一定概率继续以其他方式存在。
并且,这种做法对解夙人的反噬伤害也极大,因此,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这种方式。
另一种方式则相对常见。故事再现后,夙囚主主动放弃执念。
这种情况又分几种:一是夙囚主在再现的故事中以全知视角了解了全貌,解除误会后放下执念;二是单纯主动想通;三是执念产生的因消失,使因果圆满,执念消解。
因果圆满与因果扭转,虽然只差两个字,但很多方面都截然不同。一句话说,后者要比前者凶得多。
他们现在就是在完成任务,再现故事。
说来也确实奇怪,比如布置任务,系统提示,一步一步引导他们发现,不像是夙囚的风格,反倒是像游戏机制。
不过,反正最终目的都是再现故事,过程怎么样其实不重要。
抛开这个不谈,提起夙囚主,时似心中确实已经有了个人选。
“你觉得谁是夙囚主?”时似选择先问。
尤厌笑了一下。他起身,将桌上的书拿过来,然后从中抽出了那张画像。
“两人之一。”
时似嘴角抽搐了一下:“废话。”
尤厌挑眉:“那你觉得谁是?”
“女。”
尤厌轻笑,不置可否。
时似从他手里拿过书,翻开了第一页。
在幻觉呈现中,出现在皇宫里的女子,写的应该就是这本书。
时似从第一行看下去,然后看完,沉默,翻页。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从舞厅回来之后,他翻译这些文字更容易了,几乎是畅通无阻。
于是时似一页一页地翻,全神贯注地看,看得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嗷嗷待翻译的人。
直到他翻到最后一页,再往后一翻,空白的页面好像轻轻撞击了一下大脑,让思绪逐渐回笼。
脑中不可遏制地继续浮现书中画面,回到现实,时似微微怔住。他眉心蹙着,半晌,叹了口气。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写了什么?”
这声音很近,几乎擦着耳畔掠过,吓得时似全身一僵,条件反射想出手时才想起还有人在旁边。
是的,在旁边。
尤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椅子上挪到了床上。
于是时似转过脸,立马和尤厌来了个四目相对。
不得不说,他的眉眼生的很好看。
眼皮很薄,眼形完美。瞳孔颜色偏淡,使眉眼的组合带着股天然的温和与淡然。这份淡然,在他居高临下垂眼看你时,也隐隐带着一丝不近人情的疏离。
太近了。时似甚至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而那眸子里淡淡的笑意与好奇,和光一起,也晃进了他的眼中。
时似猛地转回头。
“吓到你了?”尤厌温声问。
“你知道就好。”时似捏了下耳根,冷声道,“别坐这。”
尤厌瞥了一眼他开始泛红的耳根,然后自觉移到了椅子上。
“上面写了什么?”
“是一本日记。”时似慢慢平静下来,“最后一页和任务提示一样,三个问句。”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了整个云川城。
时似推开门,发现侍女早早等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早餐。
“谢谢。”时似接过早餐。
侍女完成任务,刚想转身离开时,房门突然被拉大,随后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我的呢?”她听到那个“脑袋”说。
本来就四肢不算协调的侍女在急刹车时差点没站稳,然后脖子扭成一个僵硬的姿势,看过来。
尤厌走出来,朝她笑了一下,去他自己房间门口拿早餐了。
侍女感觉自己可能见鬼了。
她看了眼时似,飞速冲下楼,关节跟抹了油一样灵活。
同手同脚。
时似托着早餐,愣在原地。
怎么这个反应?至于吗?
时似一边郁闷一边疑惑一边吃完早餐,然后走出了皇宫。
按着他和尤厌的约定,他们今天要去城里逛逛,收集线索。云川城太大,他们需要分头找。
这个点街上已经热闹起来,邻里间必不可少的早起寒暄,小贩卖力的吆喝声,炊烟袅袅,阳光温柔洒落,这样安宁美好的场景,一遍遍上演,在这千年中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
很难想象,这样的美好下,隐藏着怎样化不开的执念。
按照地图和昨天残留在脑海中的记忆,时似找到了一家书店。
在这个背景下能出现书店,时似已经不奇怪了。
夙囚里的东西,或者说执念这种主观的东西,本身就千变万化,不可以常理论之。甚至有些夙囚还能根据外部时间的改变而自我更新,暗中改变这些不算重要的设置。
今天阳光不错,书店的老板娘正在往外搬花。
花种类很多,时似大致扫了一眼,说不上名字来的就有好几种。门口也差不多被花盆堵住了。
“我帮您吧。”时似上前道。
老板娘年纪大了,戴着一副眼镜,脸上也有了皱纹,但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和蔼可亲。
她眯起眼睛看了看时似,笑了笑,将手中的花盆递给他。
她的动作也显得不太自然。
时似人高腿长,动作也很麻利,搬花速度要比老板娘快得多。
“奶奶,”搬完最后一盆花,时似试探着问,“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好呀。”老板娘弯起眼睛笑,“一直都这样,挺好的。”
“那……之前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呢?”
老板娘依然笑着,但是似乎没听到他的问题。她推开书店门,向时似道:“进来吧,随便看。”
时似没有再问。
卡文了[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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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