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蝉鸣渐弱，向黎迟站在大学校园的银杏道上，手里攥着叶锦的来信。信纸边缘被她摸得发毛，那句“我想和你一起”在阳光下泛着苍白的光。远处传来迎新的喧闹声，她看见叶锦穿着白色T恤，站在人群中接过沐溪递来的冰镇汽水，嘴角扬起的弧度，和高中时如出一辙。
“黎迟，发什么呆呢？”成钰的声音打断思绪，他的行李箱轱辘在地面滚出闷响，“不是说好了一起去报道吗？”向黎迟转身，看见他额角的汗珠，想起他高考后打工攒钱给她买的新书包——藏青色的帆布上绣着小铃铛，和他手腕上的红绳手链是同款。“抱歉，路上堵车了。”她低头看着脚尖，行李箱拉杆上还贴着英才中学的毕业贴纸，叶锦的名字在贴纸角落，被阳光晒得褪色。
新生典礼上，向黎迟坐在礼堂后排，远远望着台上的叶锦。他作为优秀新生代表发言，声音清亮如泉，每句话都像精心打磨过的玉石。沐溪坐在前排，穿着淡紫色的连衣裙，发梢别着的珍珠发卡换成了钻石款。向黎迟摸了摸自己褪色的发圈，想起高中时成钰塞给她的小熊发圈，此刻正躺在宿舍抽屉最深处。
散场时，叶锦被人群簇拥着走出礼堂，向黎迟听见他说：“沐溪，晚上一起吃饭吧， Uncle John从美国带了礼物。”她攥紧书包带，指甲掐进掌心。成钰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递来颗水果糖：“草莓味的，新买的。”糖纸在他指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接过时，看见他手腕的红绳已经换成了机械表，表盘上的数字跳动着，像极了高中教室的倒计时钟。
十月的校庆晚会上，向黎迟报名参加了朗诵社的表演。她站在后台，看着镜中的自己——白衬衫是成钰买的新款，领口却总系不好，露出后颈淡淡的红痕。那是上周在图书馆整理书架时撞的，当时她听见叶锦和沐溪在隔壁讨论留学计划，手里的书突然掉下来，砸在脖子上。
“下面请欣赏诗朗诵《错误》。”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向黎迟走上台，看见台下的叶锦正和沐溪说着话，沐溪的头轻轻靠在他肩上。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她看见叶锦抬头看她，眼神里有惊讶，却没有温度，像在看一个陌生的表演者。
朗诵结束后，向黎迟在后台遇见叶锦。他手里拿着束鲜花，包装纸是沐溪喜欢的淡紫色：“刚才的朗诵……”“谢谢。”她慌忙打断，低头整理袖口，“我还有事，先走了。”她转身时，听见叶锦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像片羽毛，落在她心上，却激不起任何波澜。
十一月的初雪来临时，向黎迟在图书馆遇见成钰。他的头发剪得很短，露出干净的额头，手里抱着本《量子物理》：“黎迟，周末要不要去看电影？新开的科幻片，听说特效很棒。”她刚要开口，却看见叶锦和沐溪走进图书馆，沐溪的手上戴着枚钻戒，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成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握住她的手：“别看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火锅店里，热气氤氲中，成钰突然说：“其实叶锦他……”“我知道。”向黎迟打断他，用筷子夹起片羊肉，“他从来没喜欢过我，对吧？”成钰愣住，手里的筷子掉进汤里，溅起小片水花。她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忽然笑了：“傻瓜，我早就知道了。从他看沐溪的眼神，从他提起沐溪时的语气，从他永远把沐溪放在第一位的样子，我早就该知道的。”
成钰看着她，忽然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对不起，我早该告诉你的。其实高中时他和沐溪就已经……”“别说了。”向黎迟摇头，“谢谢你，成钰。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谢谢你给我买发圈，买牛奶，谢谢你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总是在我身边。”她看着他手腕的机械表，想起他高考后打工的样子，想起他说“等我攒够钱，带你去吃必胜客”时的笑容。
那天晚上，向黎迟在宿舍楼下遇见叶锦。他穿着件黑色的大衣，手里拿着个礼盒：“给你的，生日快乐。”她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接过礼盒时，触到他指尖的温度——和高中时递章鱼小丸子的温度一样，却再没让她心动。“谢谢。”她打开礼盒，里面是支钢笔，不是樱花粉，而是深沉的墨蓝色，“其实不用这么破费。”
叶锦看着她，眼神里有复杂的情绪：“向黎迟，我一直想告诉你，高中时我……”“不用说了。”她打断他，将钢笔放回礼盒，“叶锦，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有你的沐溪，我……”她想起成钰在火锅店说的话，想起他看她时的温柔眼神，“我有我的生活。”
雪越下越大，向黎迟转身走进宿舍楼，听见叶锦在身后轻声说：“对不起。”她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她摸出成钰送的钥匙扣，上面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成钰发来的消息：“雪太大了，明天带你去吃热乎的羊肉汤吧。”她看着消息，嘴角微微上扬，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融化。
深夜，向黎迟打开叶锦的礼盒，取出那支墨蓝色钢笔。笔帽里掉出张纸条，是他的字迹：“其实高中时我就知道，你在偷偷补习理科，你在图书馆看我的笔记本，你在紫藤花架下塞给我的纸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误会，只是我早就习惯了和沐溪在一起，习惯了别人眼中的‘天生一对’，直到你离开，我才明白……”
纸条在她指间轻轻颤动，她想起毕业典礼那天他站在紫藤花架下的样子，想起他信里的邮政编码，想起他说“我想和你一起”时的期待。原来有些感情，从来不是对错，而是时机。他错过她的暗恋，她错过他的醒悟，最终在时光的分岔路上，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向黎迟摸出抽屉里的樱花粉钢笔，将它和墨蓝色钢笔并排放在书桌上。窗外的雪光映在笔身上，泛着柔和的光。她想起高中时在洗衣店熨烫校服的日子，想起成钰递来的草莓糖，想起叶锦袖口的墨渍。原来青春就是这样，充满了遗憾与错过，却也让她学会了成长，学会了放下，学会了在雾散时，看清真正属于自己的光。
黎明时分，向黎迟给成钰发消息：“明天的羊肉汤，我要多加辣椒。”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看见窗外的雪停了，东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她知道，无论过去多么苦涩，未来的日子里，总会有新的故事，新的温暖，新的光，在等待着她。而她，终于可以带着这份成长，勇敢地走向前方，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