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房勒拿着伤药,见狄芯予在解王上的袖套,正要避开听她冷声说。

“房将军是怕你们君上血太多吗?”

她每次都没有好脸色,这个时候房勒也不与其争,赶紧递过伤药对方却迟迟未接。

“不是要上药。”他话里也带了气性。

吟长转头一副瞧傻子的神情,要不是现在情况棘手,真不想多看房勒一眼。

“这个药没用了。”这话是对轩昊初说的。

她拿住的手臂上划着数道深浅不一的口子,本该鲜血淋漓的创伤处,此刻隐隐泛黑,暗器萃了毒。

房勒不愧是肱骨之臣当即道。

“我去问他们要解药。”

吟长并未阻止,看着匆匆离去的人,心中料定解药十之**得不到,凭门外那群少年郎,不可能有这么精粹的东西。

“你们算计人心,可想过有一日也会被他人看破。”她看到轩昊初的精神一点点涣散,出声引其注意道。

“胜者为王。”他永远温柔以待,身陷险境未曾改变。

“下次别在以身试险。”雪域初定,这时君王出事又是番乱局。

轩昊初不回答,三两句的功夫房勒去而复返。

“他们没有解药。”他在非常时刻保持着镇定。

吟长的神情严肃起来,因为指下切到的脉象紊乱,诊断不出病症根源。

“先回城。”她定夺道。

房勒没反驳,此时此刻城外确实不安全。

“若彤呢?”吟长手脚麻利把轩昊初染血的外衫换掉,起码君王暂时看不出异样。

房勒上前扶起他,避开人群从后头出去,匆忙指向屋后另一间房,吟长转而往那处跑去。

“若彤。”她小声唤。

“小姐我在这里。”若彤开门而出。

之前得房将军示意,她们三人一直躲在内,听到动静停休还以为事情结束了。

“快,你随几人骑马回府取血莲。”吟长的话急,若彤听出了其中紧要。

吟长拉近她,在耳边又交代几句后道。

“快走。”

若彤义无反顾,接过侍卫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王上受伤只能乘车,他们先回城取血莲送往宫中,能争得些时间。

另一边房勒将轩昊初扶进马车,吟长随即跟入。

“可知是何毒。”他处变不惊,不再与吟长做意气之争,虚心求问。

轩昊初的安危对其重如千钧。

吟长从未见过这样的毒,既不攻心脉,也不会随血液扩散至肺腑,除了伤口的颜色看起来不同,其他没有任何异常,但自己了解轩昊初,即便失血过多也绝不会让其眸色暗淡,他此时是真的精神受创,连强大意志也支撑不了。

“有那里不适吗?”吟长直接问诊。

侧靠在车壁的轩昊初,只觉得脑子混沌,迷迷糊糊说。

“头有点晕。”接着便意识不清昏死过去。

吟长急忙取出随身带的药,倾倒出一颗喂他,这是从叶下红提炼而得的解毒丸,不确定对轩昊初是否有效用,但且试一试。

可惜昏死之人毫无吞咽之力,硬塞入口怕会引发窒息,她捏起药丸投入桌案上的茶盏,不多时完全融化成褐色药液。

“要喂吗?”房勒端起盛药的杯盏。

吟长也想喂可轩昊初牙关紧咬,防备意识强,灌只会浪费药材,没多少真正下腹,她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去扒他衣服。

房勒皱眉没有动手阻止,眼睁睁看着狄芯予把君主脱得干净,此时他后悔进马车,怕君上醒来后,知晓此事。

“拿来,按住他。”在房勒忧愁的目光中,吟长索要药盏。

他半句不多说,对她言听计从。

此刻轩昊初身上的伤口大多已经止血,暗红的口子血肉模糊,在房勒还来不及确认她要干嘛时,吟长动手再次撕开血痂,然后清创止血,同时把沾湿药液的帕子敷上去。

昏迷的轩昊初受痛下挣扎,房勒只能死死压住他,万般不敬也不敢松开半分。

吟长专心致志,一个接着一个处理伤口,为了赶路马车摇晃,对她似乎没有影响,待将君上的伤全处理好,额前发丝都浸湿了汗。

她从来与其他女子不同,不会手无缚鸡之力,也扮不出轻声细语的柔弱,却谋略过人,兼具胆识气魄,比从前的何王后青出于蓝。

恰恰因为她能力超群,让房勒从前一直心有顾忌,狄芯予能为了复仇与雪域合作,有朝一日是不是也会为了其他,对雪域出手,这样的关系并不牢固。

可今日所见,她目的已达,仍能为君上安危拼尽全力,也许从来都是自己小人之心。

房勒看着耗费心力后,累靠在车壁的女子,对从前所为有些过意不去。

相反吟长这边松了口气,靠在车内闭目养神,叶下红虽然不能完全解毒,但对抑制毒素起了效果,轩昊初的脉象趋于平稳。

她双手猩红,却提不起一丝力气去清理,脑海里琢磨着解毒的方子。

一抹凉意入手,吟长疑惑的睁眼,房勒正将打湿的帕子塞来,神情间满是嫌弃,她胡乱揉着手中的帕子,将殷红血迹抹净。

“君上如何?”他看着仍昏迷不醒的人担忧道。

雪域这时经不起风波,只要轩辕王能无恙,其他一切都好说。

“毒已压制,解药还得另寻。”吟长也不隐瞒,他们两人得齐心,不然轩昊初多年来的努力功亏一篑。

轩辕王倘若一直昏迷不醒,中毒的事瞒不了久,且不说阿定斯会不会生变,就是赤离旧王族也不会安然。

所幸接下来回宫的路顺遂,直到宫门前没再起波澜,该说下毒之人太过自信,还是他并不想暴露太多。

吟长白日离开瑞阳殿时心情愉悦,如今晚归便快要变了天,将轩昊初安置,她与房勒走出主室,内侍领着若彤等候在外。

“派信得过的人伺候。”房勒率先开口。

内侍领命去安排,没有多问一句不该说的话,轩昊初身边的人待他倒各个真心实意。

“小姐。”若彤把装有血莲的木盒打开,这朵世间罕有的圣药,除了缺少几瓣,保存得与三年前一般无二。

“全磨成粉撒在王上伤处。”她手笔之大惊了在场所有人。

“愣着做什么快去呀。”吟长今夜多次催促行事,房勒看出了她情绪中不一样的急迫。

只是不懂这样的波动,是为情还是为义,眼前他无力探究太多,只有君上活着一切才有意义。

“宫中可有能用且善于解毒的医师?”吟长向房勒问。

他点了点头,已经派人去请,这会应该在赶来的路上。

夜色渐淡,再过不了多久就要上朝,此刻轩辕王无论如何也醒不了,所以朝会上需要个恰当的理由。

房勒与她想到一处,新君往来勤政,无故不早朝必起风波。

“让瑞阳殿的人都上来。”吟长心里拿定主意,宫中前前后后各方势力,既然避不开便让他们看得再多些。

“房将军先避一避吧。”她突然柔声道,房勒唯恐避之不及,从殿后退出去。

吟长重新走入主室,闻到轩昊初身上的药味太重,取酒撒了一地,酒坛放滚地面,她一步步向踏上走去,撞倒屏风与一众摆设,最后将外衫扔落一旁。

轩昊初由来矩步方行事事规正,唯独待狄芯予屡屡破戒,若有事还能让其沉迷不起,只怕就是新婚燕尔浓情蜜意了。

她躺入一侧的睡踏,若彤回来将纱幔落下,外头依稀可见两人身影,地面一片狼藉,谁看见都会想入非非,何况是宫中见惯了奢靡之风的侍从们。

若彤将人唤进来收拾,不忘嘱咐他们放轻手脚,大多数人压低了脑袋不敢僭越,总有求功心切的探头探脑,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哐当。”酒器摔地应声碎裂。

惊得众人跪下不敢动弹,掉落东西的侍女万分懊恼,明明拿稳了。

她不敢出声求饶,惊扰主上免不得要挨顿打。

帐内之人懒懒的将一截皓腕伸出纱帐,拨开眼前似云雾的遮挡。

“下去吧。”出口的气息虚软,声音甚柔,此前**之事想必极耗费体力。

大家得令相继起身,多心之人向内窥探,确定轩辕王也在踏上酣睡。

瑞阳殿伺候的下人来去匆匆。

若彤等他们走远,去殿后将房将军请回,与他一道还有位提着药箱的医师,年纪看起来不大。

医师切脉的手法独特,等了差不多一炷香,才从轩辕王的腕上收手。

“怎么样?”房勒赶紧问。

“此毒虽不致死,却会使人永远沉睡。”医师愁眉不展。

难怪毒不攻心,也不扩散入肺腑,它本就不是要让人死亡,而是拖着生不如死。

“肖云,你能否制解药?”房勒呼出医师姓名。

吟长对这个名字很陌生,来雪域三年从没听说。

“需要幽灵草。”肖云面露难色,幽灵草生于山林,长在阴凉潮湿,多腐殖质的环境中,雪域极难寻得,况且眼前情况不容耽误。

房勒听得一头雾水,看肖云的模样心知此物难寻,他打算去找轩宇文搜寻,还未出殿门,女子淡淡的声音响起。

“肖医师说的可是水晶兰?”吟长不确定他口中的幽灵草,是否与水晶兰为同物,南北方很多草药植株的唤法不同。

肖云认真思索,出声问询。

“是否通体莹白,于幽暗中可自放光芒?”他将幽灵草的特性描述来,见吟长点头应下心中大喜。

“在何处?”肖云立马再道。

她知晓漱雪殿下曾植有此物,但地宫塌陷要去寻也不简单。

“房将军,漱雪殿旧址深挖两丈。”如今别无他法只能赌一赌,希望尚有幸存。

房勒对她的话不疑有它,但自己身份在宫中多受限制,轩路掌管内围更适合密行此事。

“轩路,你去。”安排妥当,他拿着配剑消失在门外,天亮后朝会无主,各方势力争相较量得有人去斡旋。

肖云留在瑞阳殿,隔一个时辰便会给轩昊初把脉看诊,生怕错漏半丝变化,缜密的行事很像一人。

吟长让若彤给他在屏风外支个铺,别到时候君主没看好,自己给累垮下。

轩昊初占了主殿,她便行去侧殿,昨晚熬了一宿,今天来回折腾也是身疲力尽,只是心里还有牵挂的事想要问问。

“若彤,见到徐三了吗?”吟长把身上脏污的衣衫扔在踏下,穿着内衫躺上床,虽然身体不舒服但困意浓重,话里不知不觉带了浊音。

“我已经将东西交给他,且将小姐的话一并传达。”若彤看到踏上累得撑不住眼皮的人,心痛不已,赶紧回话。

不出半盏茶功夫,床榻里传来均匀的呼吸。

回狄府之前,小姐拉住自己嘱咐两件事,一是将千年黑玄石交给徐三,二是让他告知徐公子,今明两日务必趁乱出城,到都桑城等她们汇合。

轩辕王出事,房将军暂时无暇追查商会,趁乱离开是最好的机会,不然等到王上渡过这关,必定彻查王城内外。

距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若彤也靠在踏前闭眼休憩,不知过了多久窗户轻扣响,动静很微弱,没有惊醒床上之人。

她快步走过去撑起窗棂,外头站立的人是徐漪。

“何事?”若彤压低声音,小姐的睡眠一直很浅。

“少爷传信已安全出城。”徐漪收到消息马上就来回禀,他知道小姐心系此事,不过少爷竟然会答应先行离去,倒是出乎意料之举。

“好的。”若彤应着便要放下窗棂。

忽然一只手撑在窗边,她不明所以向徐漪看去,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出声。

“还有何事。”若彤低声言。

“你...你...你手上伤势怎么样?”堂堂七尺男儿,一句话说得忐忐忑忑,连视线都不知要往何处放。

“无事。”她回的冷冷淡淡,如盆凉水直泼向徐漪。

“好好擦药。”他收手落荒而逃,速度之快恐怕比得上野兔。

若彤盯着人消失的方向出神,一阵夜风吹来,凉意拉回了思绪,她反手落下窗棂一如关闭上心扉。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今年春早为长生
连载中林个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