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离火无忌掠到两人之间,拦在千金少身前,面色难看至极。

霁寒霄欲要开口,目光触及离火无忌的眼神,倨傲之色顿时消散,一时哑然。

离火无忌已经压抑着怒火开口,沉声道:“霁寒霄,你走吧。”霁寒霄转过身,觉得不对,足尖一旋,余光之中离火无忌流露出厌恶神情,似是极为鄙薄,霁寒霄再不敢多说,旋即飞身掠步,离开河边。

片刻间,长孤溪沙沙风声,千金少闷声道:“师兄,我没事。”他抬头,觑见师兄冰冷神色,余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跟着离火无忌往回走。

到了屋子里,离火无忌去翻架子上的药材盒子,他放得整整齐齐的盒子里,有些是练好的丹药。寻出两瓶来,他放在桌上,摸了摸垂头丧气的师弟:“我不是怪你冲动,只是怕你吃亏。你也长大了,这些药你随身带着,红塞子的是提气冲脉的,木塞子是疗内伤的,白的这一瓶是百酒丹,等你练了醉生梦死,就该用上了。”

他语气平和,说得很像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霁寒霄是个糊涂人,你不要跟他较真。以后遇上他也不必激他,真的打一架,赢了也没你的好处。”

千金少被他摸了脑袋,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他低声道:“他功夫不差。”离火无忌心想何止是不差,但顾忌师弟心情,还是说道:“你的功夫却是有些怠慢了,师父最近太忙,不管你的功课是不是?”

千金少笑了一声,正要说“何止最近”,话到嘴边却道:“是我贪玩。”

离火无忌柔声道:“师父是宗主了,和从前不同。我和大师兄也走了……别人都瞧着小师弟,恐怕也没几个人来考你的功课。可你若是还要留在刀宗,还是不能落下的。我这里有醉生梦死的刀谱和心法,什么时候你把拟形八法和小碎刀步领悟透了,来我这里学也一样。”

千金少一时说不出话来,离火无忌哪里看不出他的震惊和怀疑,叹了口气,道:“师父教大师兄,大师兄就教了我。我教会你,你还得找大师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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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寒霄带回去的药丸很有效,几乎半个时辰,方奇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唐寒山要背他回去养伤。霁寒霄心里想着早上那档子事,点了点头:“回去吧,没事别再出来。”

唐寒山吸了口气,朝他伸手:“霁寒霄,剩下的药也给我吧,横竖你知道哪里配,那些正好够他用。”

霁寒霄随意瞥了一眼,正要都给了他,忽然道:“瓶子给我。”

唐寒山忍不住吐槽:“几个瓶子……”被方奇拉了拉袖子,只得接过之后,将药丸倒出来,方奇嘴唇灰白一片,他本是颇为自许的性情,如今却被霁寒霄救了一命,心里拉扯片刻,低声道:“多谢你,霁兄,今日救命之恩,他日必有所报。”

霁寒霄接过瓶子,冷哼一声,他正要离开,却忽然想起一事:“倒是很巧,有一事要你帮忙。”

方奇和唐寒山面面相觑,霁寒霄不自在的目光一转,看向外面的月亮:“我不通破解阵法之事,他日有劳于你,你们学宗不是擅长此事?”

唐寒山心里擦了把冷汗,道:“此事简单,纵然我们破不了,也有认识的人精通此道。但是……你破的是什么阵法,是什么缘由?”

“这就不关你事了。”

霁寒霄回想白天的事,心中很是惶然,等他落在长孤溪外围,不由赞叹一声:“不愧是无忧,对学宗的零碎也掌握得如此精妙。”他已经识出外面的阵法不是昨天晚上那种,也不容他随意进出了,可怜那阵法还是他研究很久才想起破解之法。

黑夜里长风凛冽,吹得霁寒霄一颗心起起伏伏的不安。他暗恨早上那小子实在不识相,追出来问他是什么人,还问他为何能解这里的法阵——霁寒霄心想,毛也没长齐的小子,知道个屁。

他跳上一棵树,站在树上眺望,屋子里一点昏黄的灯火——好似遥远的星河之中,他只认得出那一点点摇曳的光,这无尽的孤寂里,也只有这一点点光芒,是堪得他不必担心难堪就能回忆一二的。想到这里,霁寒霄仰靠在树干上,满足的叹了口气。

他睡得很好,以至于短暂的梦里,尽是些很好的过去。

穿着一身白衣的宁无忧笑吟吟的迎面走过来,身边是学宗的檐前负笈,两人有说有笑,但阳光洒落在人潮中,偏偏只有宁无忧好像会发光一样,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是一株芝兰玉树,从他前面走了过去。

霁寒霄忍不住微笑出来,下一刻,他因回来取遗落的荷包,站在匆匆路过的学堂外面,,早已下课的学堂里桌椅响动,接着传出了西风横笑的声音:“无忧,刚才课上你为何盯着他看?”

“大师兄,”宁无忧略觉意外:“你发现了?我是觉得,霁师兄红衣白衫,很好看呀。”

西风横笑哑然。

霁寒霄下意识蹲在学堂外,怕被人看见,他穿红衣白衫,剑宗的学生都这么穿,只得他一个被宁无忧记住了。

这一刻心跳都停住了,他脸上烫起来,红得能煎荷包蛋。宁无忧,你也很好看……最好看。

里面西风横笑还在说话:“你是觉得他剑法好?”宁无忧一下子笑了:“那要说回来,他的剑法也是很好看的,多半剑宗要选他去天元抡魁。不过,大师兄你要是吃醋,我就不看了。”

西风横笑这厮,到底没敢承认吃醋。但霁寒霄的梁子算是和他结下了,他暗暗发誓,要让西风横笑在宁无忧面前掉一次大面子,然后走到宁无忧面前说:“你穿白色也很好看。”

霁寒霄低声喃喃道:“无忧,你真好看。”树上瑟瑟一片枯叶打着旋落下来,砸在他灰白的头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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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紧不慢,到了冬天,离火无忌把过冬的东西置办了,趁着天气很好,置办了许多吃食。他怕去星宗之时仪容不堪,特意买了银丝炭和劈好的木柴,往年都是自己干的,如今也不干了,用膏子敷软了几个老茧,跟着师父去了紫微星宗。

紫微星宗宗主六十高寿,请帖发了四宗,浩星神宫的阵仗并不比两个月前的仙舞剑宗更小,主持宴会的是紫微星宗宗主的几个弟子。

除了星宗双擎,星宗宗主只有一个女弟子天雨如晴协助,毕竟玲珑雪霏和绯绛丹心、南溟广虚三个小徒弟年纪稍轻。这一次学宗来的是泰玥瑝锦,剑宗来的是神君和辅师琅函天,除此之外,星宗下属的各个宗门山头人流如织,贺礼络绎不绝送入星河划界。

来招待刀宗的是颢天玄宿,离火无忌跟在师父身后,很有些紧张。

颢天玄宿寒暄一番,引二人在待客的庭院喝茶,便告离去。其他弟子送来茶点,又习惯性的道了一声宗主正在休息,织云翼叹了一声:“星宗宗主倒是多年如一日了。”

离火无忌还在想颢天玄宿的事,闻言道:“师父是说浩星归流的病症么?”

织云翼压低声音:“正是如此,那谪仙气度的星宗双擎之一,只怕也是如此。”离火无忌低下头,道:“师父,背后不论人非,何况我们是来喝酒,不是来吵架的。”

织云翼叹一口气:“你知道就好。”

离火无忌端起茶抵挡尴尬的神色,他确实有意看一看颢天玄宿和丹阳侯,最好有机会私下里相处片刻,更能参详度量。但师父若是不满意,他是决计不能违背师父的心意的。

这样一想,他又愁烦起来,既然愁烦,就不该是他一个人的愁烦。离火无忌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轻言细语:“我见神君也来了,就想起无情葬月,师父,这些日子小师弟可曾去了修真院?”

织云翼咳嗽起来,离火无忌假装没看见:“再过三年就是天元抡魁,若是小师弟夺魁,您还能让他听话么?现在万万不可坏他心境,但他若是……且不说当不当神君,到时候他大喊一声,非要娶无情葬月,我怕您和别的宗主见面都难。”

织云翼无奈道:“千金少这个耳报神。”又道:“你师弟还年轻,不懂你的好处。只凭青梅竹马,同门师兄弟这一条,就不知道胜过多少人了。他要是真的做了神君,还不是靠你和千金少帮忙。你离开刀宗,过了这么些年,难道还不知道无依无靠的日子难过?”

“师父……”离火无忌一时间慌了,织云翼说得深了,叹一口气:“你们那些心思都是浅的,我只问你一句,你在外面,每到一个村子,是不是报是刀宗的弟子?”

离火无忌愣住了,过了一会儿,缓缓道:“师父,我不过是不想惹事,沾一点光挡挡。”

“老夫总会走的,能让你沾多久。风中捉刀看着没大没小,人并不坏,只要你还在刀宗,将来就没人能欺负你。”

离火无忌一时心乱如麻,道:“师父你喝茶吧,我出去看看景致。”

浩星神宫虽不是和神啸刀宗一般建在山上,却也是依山傍水,恢弘气象,更有许多楼宇高台,暗合天数,形成精妙阵法,引动天地契机。

四宗都建得很远,各有特色,离火无忌问过了弟子,只在附近走了走。他心情缓缓平复下来,让自己不要去在意师父刚才那一番话,但他生来敏锐,已经听出师父有身后之事的隐忧,他还没有做好这种准备。

至于师父说的……小师弟不喜欢,他总不能为了那一点或有或无的不被欺负,搭上一辈子。

“你也喜欢看这里的高台吗?”

离火无忌还没有分辨来人,下意识就避了一步,避开信香。丹阳侯立刻停下来,微微颔首:“离火无忌,久不见了。上一次还是剑宗的仪礼。”

“丹阳师兄,”离火无忌确实吓了一跳:“我师父还在里面——”

“我是特意寻你的,”丹阳侯一指他刚才望的楼阁:“我师兄也很喜欢那里,他喜欢夜观星象,若你也有兴致,不如留在星宗观赏。”

离火无忌疑心自己听错了,丹阳侯扬起眉毛,道:“今日是师父寿辰,此刻我师父已经请你师尊过去密谈,他老人家对你颇为嘉许。你当年为了西风横笑一怒离开宗门,他夸你有情有义,你当了几年大夫,他又赞你仁心仁术,故而希望你师父点头许婚,在我和师兄之间任择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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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之茫茫度
连载中渊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