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钟的形体课照旧。
早饭时间满意，陪聊小秦这会儿心情不错，含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百无聊赖站在学员堆里，等着今天意外迟到的形体指导老师。
赵章绒原本跟他隔了好几个人，见他嘴里在吃什么东西，没一会儿就按捺不住贱兮兮凑了上去。
“宴哥，糖好吃吗？给我也来一颗呗。”
秦宴闻言瞥了他一眼，笑了。
“好吃啊。”
然后嘎嘣嘎嘣几下咬碎嘴里剩余的糖，皮笑肉不笑道：“不给。”
赵章绒：“……不给就不给吧，正好我也不怎么爱吃甜的。”
他在星程的时候就人称“粉红交际草”，到了滨海更是把这一特长发扬光大，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跟基地里四分之三的学员混成了塑料朋友。
说实话，在秦宴这儿不是头次惨遭滑铁卢，却是唯一一次百折不挠，被拒绝无数次还想继续往上贴的。
大概是秦宴当时踹红毛李子盛的那股冷酷劲儿给人留的印象太深刻，赵章绒觉得他特像武侠小说里隐于江湖的绝世高手。
武功高强，除暴安良，完事儿后只给广大读者朋友留下一个伟岸孤独的背影。
就又帅又中二。
他非常非常欣赏秦宴这种性格，并且深信自己只要再热情些，就一定能跟高手交上朋友。
秦宴对此懒得发表意见，赵章绒爱凑就凑，反正这粉毛除了太吵目前挑不出其他毛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形体指导依旧迟迟没现身。
艺人的休息时间本就来之不易，有些学员要兼顾公司给签下的活动安排，昨天下课后加班加点训练到很晚，今天还是起了个大早来上课。
被基地这边放了鸽子心里难免有气，现场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小声发牢骚。
“我今天凌晨三点多才睡，早上不到七点半就起床了，现在困得要死，这指导老师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就是，连个通知都没有，只让我们站在原地等，节目组好歹有个解释吧……”
“说起来有点奇怪，形体指导先不提，木央老师跟副导演可是每次上课都准时到场的，这两个人现在也没来。”
“……”
出自不同学员的讨论声音混在一起有些杂，赵章绒只零星听得清这几句，顺便抬腕看了眼时间。
还挺巧，时间不多不少，正好超了半小时。
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自己，他凑秦宴近了些，小声说出了自己心里险恶的猜测。
“唉宴哥，我听说咱们的培训日常以后有很大可能会剪成记录片，出境机会可不少，你说，会不会是有人看中这个机会，把现在这个形体老师给顶……”
“嗷！！！”
响彻整个场馆的惨叫犹如平地惊雷，那些蛐蛐节目组不做人的声音就这么猝不及防被迫中止。
当然，众人的反应不亚于红毛李子盛出丑时的没眼看，就连秦宴也默默离他远了两步。
但赵章绒起码人缘好，还有不少塑料朋友上前关心几句。
“绒绒，你、你这没事儿吧？”
粉毛绒绒咬牙强颜欢笑：“没、没事，一点事儿都没，我、的、脚、一、点、都、不、疼。”
待人一走，他差点没哭给罪魁祸首看。
“顾楝楝！你踩我脚干嘛？！”
“再敢叫这个名字，我就让你的脚跟腿分家。”
顾楝声音里带着阴嗖嗖的凉意，再加上他本就长了一张偏冷系的面容，这会儿面无表情盯着人看，恐怖程度堪比无常索命。
赵章绒的嚎叫就这么硬生生卡在了嗓子里，敢怒不敢言用手死死捂着嘴，一瘸一拐躲到了秦宴另一身侧。
秦宴挑眉，看向面色不善的顾楝。
“我有些好奇，你跟他是怎么交上朋友的。”
两个人性格大相径庭，日常相处起来却能和谐到诡异。
“发小，我家跟他家是世交。”
对他，顾楝态度缓和不少，但看向发小的眼神依旧带着刀子：“他嘴上说话没个把门，吃过好几次亏都不长记性，有时候我也挺想自己不认识他。”
说完，他还轻抬下巴示意秦宴看隐秘角落里已经打开的摄像机。
要不怎么说无奸不商。
都这种时候了，节目组都还没忘记录素材。
顾楝也不愧是星程娱乐旗下的王牌流量明星，对镜头的敏锐程度不是一般艺人能比。
秦宴这会儿后知后觉好奇起来，以他这样的人气跟条件，什么样的剧本公司应该都能帮忙接到。
怎么还会来争取《孤星》这种不知道能不能被选上，而且还是不确定究竟能面试上男几的剧本。
“唉唉唉看！好像是王选管！”
场馆再次嘈杂起来，有学员眼尖看到了从门口进来的节目组，高声提醒其他人。
“木央老师跟导演、副导也来了，就是怎、怎么看着脸色都不太好啊？”
“完了，形体老师还是没来，王选管后面跟了个男的，不会就是新的形体老师吧？”
“啊？不要吧，李老师之前教得挺好的，基地怎么莫名其妙就换人了。”
“……”
跟在王东强身后的男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个头中等，穿着件浅蓝色的呢绒大衣，面上笑容甜美。
乍一看长相还挺可爱，就是仔细能看出明显的科技感。
不认识，但看这身形又觉得在哪见过。
秦宴瞥了一眼后就移开了视线。
学员们众说纷纭，直到统筹在最前方打了个手势，大家才逐渐安静下来。
从林泱进门起，秦宴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他身上。
这几天的“脱敏训练”效果显著，小金主成功从一个大号粽子缩成了中号粽子，在外面也不抗拒隔着一两米跟人说话了。
就是这会儿心情似乎不怎么好，隔着鸭舌帽跟口罩都能看出来闷闷不乐。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怎么这会儿就成淋雨蘑菇了？
趁着这会儿手机还没被收走，他快速在跟林泱的聊天界面上敲下几个字。
秦宴:【发生什么了？怎么不开心？】
林泱应该是有所感应，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有消息提示就抬头看向了一众学员。
秦宴跟他对上视线后笑了笑，用手在耳朵边隐秘比了个电话的手势。
林泱:【确实有些不开心，指导你们形体课的李老师要被换走了。】
秦宴：【猜到了，总导演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负责，不会无缘无故让指导老师旷课。】
抬头看对方情绪依旧不高，又道:【别不开心了，今天下午下了课我没有其他安排，你来找我聊天好不好？】
林泱：【……秦宴，你为什么没有不开心？】
秦宴：？？？
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李老师被换走了他深感惋惜，但这种事在圈子里时常发生，林泱先前跟过的剧组不少，也应该早就习惯了才是。
更何况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就一个来争取角色的小糊逼爱豆，还是走的后门，除了打戏指导，这些培训内容的课程他在自己那黑心公司学过整整两年，换谁来教都一样，为什么会不开心？
刚想详问，总导演就臭着脸接过话筒开始发话。
秦宴只能暂时歇了继续跟人发消息的心思。
“在场的学员们，很抱歉耽误了大家这么长时间，李老师因为档期原因无法兼顾两边的工作，今早已经退出了节目组，接下来的形体课将会由韩老师——韩文凌来代课。”
发言简洁明了，也没有让这位新老师做自我介绍的意思，说完就转身出了场馆。
把人领进来的王东强倒是“深藏功与名”，前后脚也跟着出了门。
副导演给身边的助理使了个眼色，让他跟出去安抚总导演的情绪，自己留下来镇住场子。
“韩老师目前跟大家可能还不太熟悉，今天上午的形体课就先取消了，后续课程安排如果有改动会把通告发在学员群里，大家记得注意接收消息。好了，大家先解散吧。”
这是基地培训课程第一次临时取消，学员们虽然有意见，但节目组安排如此，只能认命各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赵章绒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寝室补觉。
公司给他接了个音乐节的活儿，时间就在培训结束后的一星期，昨天他排舞排到两点多钟才休息，如果不是化了妆，眼下的黑眼圈能跟熊猫打擂，现在急需挽救一下自己身为爱豆的这张脸。
“宴哥？你怎么不走啊？”
短短几分钟，场馆的人就已经散得差不多。
只有秦宴突兀的一直站在原地，神情冰冷的注视着那道浅蓝色的身影，直至那人彻底离开场馆。
赵章绒没得到回应，神经大条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宴哥？”
顾楝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皱眉:“韩文凌，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你跟他是不是之前认识。”
“是认识。”
秦宴收回视线抱臂轻嗤：“不过他也不知道在脸上动过多少刀子，如果不是没改名，我都没认出来是他。”
顾楝：“有过不小的矛盾？”
秦宴纠正：“不是矛盾，三年前他如果没有躲到H国去，我一定会杀了他。”
赵章绒原本还半死不活等着两人聊完回宿舍补觉，猝不及防吃了个大瓜瞌睡虫都吓跑了大半。
“哥！亲哥！咱们现在是法治社会！”
顾楝两人谁都没理会他上蹿下跳的大呼小叫。
“那看起来恩怨不小，这都能碰上，你们两个还挺有缘分。”
秦宴：“……别这么说，听起来怪恶心的。”
顾楝了然，没不知分寸探究他跟这位新指导的恩怨，但还是自认多嘴提醒了一句：“他跟王东强的关系好像不简单，你如果还想留在基地，最好不要主动去招惹他。”
“都说是两年前了”，当事人反倒相当淡定，“现在我要争取角色，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不过还是多谢你的提醒。”
当然，前提是韩文凌不来主动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