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爹爹!我知道了!”

刚进门,冷舒意就扯着嗓子喊,被冷夫人轻声呵住了:

“女儿家家的,这么大声说话,成何体统?”

冷舒意尽顾着高兴,没理会阿娘的责备,径直到堂屋找冷易初。

“爹爹,我知道了!爹爹做的脂粉其实不差,可买的人不多,这是因为我们店里的陈列有问题。我刚才跟恒儿经过相国寺那边一家新开的茶叶铺,那里头的陈列错落有致。如果我们也改进一下店内的陈列,比如增加鲜花瓶和画作作为装点,并把各类脂粉按照颜色和形状分类摆开,定能增加客人停留的时间,或许就能提升购买意愿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冷舒意有些喘气,双颊也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

一旁的冷彧恒看呆了,这个与自己共同生活了六年的姐姐一直都很美,可今日的她却格外迷人。冷彧恒为自己直勾勾的眼神感到有些羞愧,他迅速移开目光,悄悄红了耳根。

冷彧恒年方十四,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况且他生得如此英俊,主动向他示好的姑娘大有人在。可他唯独对自己的姐姐情有独钟。在他眼里,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得上他姐姐。不仅是因为姐姐的美丽,更是因为姐姐陪着他熬过了最难的时光。

“哦?舒儿这个主意真不错。你可以试试,如果家里生意好起来,你可是大功臣。”

冷易初刚刚用过午饭,这会儿正坐在躺椅上喝着小酒,略有醉意。

“什么大功臣?谁家女儿做生意啊?将来女儿嫁不出你可别后悔。”

冷夫人边收拾碗筷,边柔声数落着这对父女。冷彧恒连忙上去帮忙:

“阿娘,我来收拾就好。姐姐喜欢,您就让她试试嘛。”

语罢,他朝冷舒意使了个眼神,便端着碗筷,拥着阿娘出了堂屋。冷舒意挑了挑眉,露出一个会心的笑。

她径直回到自己房间,伏在案几上开始设计陈列架的图纸。她每次专注时,都难以察觉身边的动静,因此她也没有注意到冷彧恒早已进来坐在她身旁。

冷舒意浓黑的睫毛垂落着,遮住了那双小鹿般动人的眼睛。因为俯身的缘故,身后黑缎般的长发滑落至身侧,耳后的一缕乌发也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侧颜。

冷彧恒没忍住伸手上去撩开那缕发,指尖却无意触碰到了冷舒意白皙柔嫩的脸颊,他的手指停住了,似凝固了一般,迟迟未能拿开。

冷舒意这才发觉,她如受惊的小鹿般倏地避开了那只手,等发现是冷彧恒时,才舒了一口气:

“恒儿,你吓我一跳。”

语罢,就低头继续绘图了。冷彧恒也没开口,只露出浅笑,他喜欢的,正是姐姐这认真的模样。

第二日,冷易初就找来了工匠,照着女儿绘制的图纸打造了陈列架。而冷舒意则忙着重新将胭脂水粉、鲜花瓶和挂画逐一挪到墙上的陈列架上,中间原本的木桌都被移开了,腾出一大片能供更多人走动的空间。

冷舒意和冷易初齐齐站在门口望进店内,纷纷满意地点头。

“对了,恒儿怎么没来帮忙?这会儿该下私塾了吧?”

冷易初忽地问起,冷舒意却没怎么在意,只一心欣赏着店内的新气象,并期待着客人可以多起来。

此时此刻,冷彧恒刚下了学,却没回家,而是去了朱雀南街的一家画像馆里。

“哎呦喂,这不是冷公子嘛?您这是想好了?”

画像馆李老板远远地迎了出来,脸上的笑容异常热情。

冷彧恒本是晚辈,按理说,李老板本无需如此敬重。可冷彧恒是当地有名的才子,自幼读书天赋颇高,连私塾夫子都自愧不如。不仅如此,他还特别精于作画,尤其是人像,那画得叫一个栩栩如生。

李老板曾多次花重金聘请冷彧恒来画像馆为客人作画,可都被他拒绝。原因只有一个:他不愿为姐姐之外的女子作画。不过当然了,这个理由不能为外人道。

而如今他愿意踏入这画像馆,也是有原因的。

“李老板,许久未见。”

冷彧恒负手而立,假意站在那些画作面前观赏。

“冷公子见笑了,店内画师的水平哪能与您媲美?”

“李老板之前的条件没变?”

“没变没变,如果生意好,分红还可以加!”

“我只画一个月。”

李老板原本的笑容略微减弱,可随后又立即复原:

“一月也好,亦是鄙人的荣幸。”

当然是他的荣幸了。本来仰慕冷彧恒的女子就多得数不过来,加上他精湛的作画技艺,如今只需将消息放出去,这一个月的收入,定然比半年的还要多。

“那我就不多叨扰了,明日我便来。”

语罢,冷彧恒便要转身离开,李老板的腰弯得更低了,恭恭敬敬地把这位财神爷送出门去。

离开画像馆后,冷彧恒去了相国寺的马市。马市商主一眼便认出了这个气宇非凡的少年郎:

“公子,您来了?您这是来交钱了?”

原来那日冷彧恒朝商主比划的手势意思是:这匹马我要了。

“尚未。不知商主能否等我一个月。”

冷彧恒虽才十四,但高大的身材总给人一种威严感,让人不敢惹。

商主仰着头望着他,露出为难的神色,却又不敢明说。冷彧恒也知,不可能无缘无故让人为他留马,总得拿些东西做抵押。

“商主看我这块玉佩如何?”

冷彧恒从腰间摸出一块翠绿的玉佩,那精致的浮雕图案在这夜色中散发出清透的光,一眼便知成色绝佳。

商主眼都亮了,直言:“成!成!那公子暂且用这枚玉佩作为抵押,一月后,您用钱赎回。这马……想必公子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这马您可以先牵走了。”

其实这商主反而希望冷彧恒言而无信,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把这枚玉佩收入囊中了。这玉佩别说用来抵一匹马了,就是抵十匹马也是绰绰有余的。

商主边打着小算盘边伸手过来欲接玉佩,冷彧恒却迟疑了一下。

这块玉佩是五岁那年父亲因他学会了骑射而奖励给他的,是前朝雕琢大师的绝迹之作。这些年,冷彧恒日夜带在身边,寄托了对父亲的念想,极其重要。

可现如今,更重要的是姐姐。姐姐喜欢这匹马,他便想要买下来。暂且用玉佩相抵,等画像馆酬劳一结,便可赎回来。

冷彧恒将玉佩递了出去,转身去牵马了。

月亮从不知何时静静爬过树梢头,清冷的月辉笼罩着整座梁溪城。

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牵着一匹英俊的白马,走在人声渐少的街道上。他迎着月光,走得很慢很慢,慢得街上的商铺都已关门。

终于走到家了,通明的烛光从屋内透出来,冷彧恒看见了正在厨房忙碌的阿娘,看见了端坐在案上读书的爹爹,也看见了在借着烛光研制脂粉的姐姐。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可迅速被一种哀愁替代。

冥冥中,冷彧恒好似预感到了什么。

其实也不是预感,而是一种必然。

但那一天既然还未到,就暂且不去想。他只想好好珍惜与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天。

“阿爹阿娘,姐姐,我回来了!”

冷彧恒把马拴在院内,径直走进堂屋。

“恒儿可算回来了,快净手吃饭!”

冷夫人正将一盘翡翠鲈鱼羹放置在饭桌的最中央。

“好,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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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的香坊春秋
连载中孤城落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