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她是国祚

云虔点了一支残烛,随火光一同冒出两缕黑烟。

——挺倒霉,她随手一抽,就抽出一根坏了的蜡烛。

云虔蹙着眉,烟熏火燎的蜡烛把她面前的白纸熏出了一片雾蒙蒙的黑点。

她只见过京城的三个伶人,不算石安那孩子的话,准确来说是两个——石安的爹与牧云班花魁凉涩川。

他们一个被大烟毁了一把好嗓子,一个因为触怒了端王被削去十指死于非命。

素来闻说牧云班是京城当下声名最盛的戏班,可今日云虔在牧云班却只见到一股残败之气,戏班的每个人眉眼中都透着一股丧气。若牧云班真如外界所说那般,红气养人,牧云班的人不该个个含着一股郁郁之气。

这整件事中俱透着一股奇怪。云虔略一思索,在纸上写下三个词。

石秋云、凉涩川、 、、

她被蜡烛烧出的烟熏出一眼眶泪水,看着纸上燃尽的灰一般的黑斑,忽地就福至心灵地想起了牧云班在凉涩川灵牌边放的匣子。

她当时问了一嘴,那个接待她的那个女子回答的是什么?

大麻,是我们凉姑娘的心爱之物。

她附身在纸上写下第三个词:

“大麻”

想了想又添了几笔——

“端王”

————

月明星稀,幽蓝色的晚云像碧玉嵌在灰暗的夜空。琉璃般的月泽照在少女满头珠翠上,时不时折射出璀璨的亮光。

段玉裁第三次捂住被吴音的首饰闪到的眼睛,忍无可忍:“玉衡公主!您下次能不能有点半夜做坏事的觉悟?你把整颗头插满银子,是生怕冷宫旁边巡逻的御林军找不到我们吗?”

吴音整理了一下祥云钗下缠绕成一团的流苏,轻声抱怨:“冷宫的墙怎么如此高!”

段玉裁把吴音拖到墙头,才自己也窜上来,不留情面地评价:“公主要不回忆一下今晚您吃的三只大肘子再思考是墙太高,还是你……”

他斟酌了下词句,选了一个伤害不太大的:“……不轻。”

吴音回敬给段玉裁一肘:“我看你病得不轻。”

她话没说完,尾音硬生生被逼上眼睫的火光吓得扬了三个声调。

下一刻,两人发现墙下有一个老太监与身后约莫十几个御林军在与他们面面相觑。

一群人看着冷宫高墙上,一个身姿曼妙的少女领着一个文官模样的青年人,颤巍巍地缩回了即将探下去的脚。

老太监是宫中当差多年的老人,面对这位颇受盛宠的小公主,依然游刃有余,他笑眯眯地仰头,模样活像家中慈祥的老爷爷:“玉衡公主,奴才与您好久不见呐!不知公主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吴音对陆公公这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倒向来不讨厌,这副伪装出的乖顺皮面也不过是为了讨口饱饭,与她在父母兄长面前装出来的乖巧无甚高下。

“陆公公,你当本公主今日未曾来过便可。”

她说着,便一把拽过段玉裁,纵身一跃落在一群锦衣卫中间。

这群人司空见惯地提前给公主和段御医让出了一块空地落脚。

“玉衡公主,她是钦天监送来的人。”

陆公公话没说全,点到即止,但“钦天监”三个字的份量足够重。就连三岁小孩也知道,钦天监做的是有关国祚的大事。

言下之意,若玉衡公主执意要前往,便是扰乱国祚。

吴音面无表情,“哦”了一声:“陆公公给本公主安了个好大的罪名。既如此,陆公公今日未曾来过冷宫,未曾见过本公主,你同意么?”

陆公公摆出一副劝谏的姿势:“公主,此事非同小可,与先前不同……”

下一秒,段玉裁扬手洒出一片蒙汗药,一群人一个不差地倒下。

吴音略一弯身,轻车熟路地从陆公公腰间香囊里摸出一把麦芽糖,拍拍段玉裁的肩膀,表示他做的不错:“凉姑娘在那个房间?你带路吧。”

意识尚未完全丧失的陆公公脸挨着地面青苔,口中虚弱道:“……强盗……”

吴音是因碰巧晚上宿醉街头,被凌晨风露冻醒,不巧窥见凉涩川被断指、被抢夺、被御林军带走的全程的。

她跟着御林军去了冷宫,竟见到父皇亲自接下凉涩川。

从父皇与钦天监那神棍的谈话中,吴音听懂了,凉涩川的生辰八字被钦天监的监正算出有利于国祚,父皇原想挑一个黄道吉日,将人接到乾清宫他眼皮底下,谁料想那晚监正打坐时感觉到凉涩川命悬一线,便派人立马去寻。

也便顾不得日子吉凶了。

“那神棍也算救了凉姑娘一命。”

吴音倚在床边,广袖流光,氤氲着潋滟贵气。

她愈光彩照人,床上躺着的凉涩川脸色看上去愈暗淡。

凉涩川是吴音见过数一数二的美人,平素总是像奶狐一般笑着,目光玲珑,笑容窈窕。

她偏偏对端王一往情深,吴音对端王无情无义的性子了如指掌,于是总觉得对不住凉姑娘。

端王殿下自然不会觉得对不起任何人,所以只能由吴音替他怜惜凉姑娘。

吴音把对凉涩川的照顾看作是一种补偿。

段玉裁拨开凉涩川的袖口,执起她的手想为她诊脉,目光落在那只手腕上,叹了口凉气。

她的皮肤是凝脂般的白,手腕细而线条优美,若不是十指俱断,森森白骨周遭的皮肉尚未结痂,原该是一双美人骨。

玉衡公主看着段玉裁松开凉涩川纤弱的手腕,立马问:“她什么情况?要不要紧?”

兄长对伶人喜新厌旧得厉害,唯有凉姑娘裂石一般的嗓子,让端王殿下顺耳地听了一年有余,算是在端王面前待得最久的伶人了。

“真是奇也怪哉……她身上有伤,内息紊乱,是一副营养不良、透支过度的身子骨,可骨骼给□□气浸透,按理说早该发在脸面与四肢上,她却不似一般有烟瘾者那般骨销形瘦,倒像是……身后有位医术不低的医者,在用药物吊着她半条命,叫她一边吸食大麻、拼命练戏,一边保持着冰肌雪骨。”

吴音皱眉:“她吸大麻?可我曾与她一同出游过,我们赏乐时我曾问过她抽不抽大麻,她与我说未曾抽过。她对席间旁人吸食大麻亦是无动于衷,话是能说谎没错,可若是有烟瘾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想必忍不住吧?”

段玉裁给凉涩川的手消了毒,绑绷带的间隙抬头问:“她说那话时,端王殿下在场么?”

吴音回忆着摇头:“我兄长倒是不在,那次游会只有女眷。”

吴音抚过凉涩川眼角的指尖顿了顿,嘴角不咸不淡地挂着一个比笑冷淡的弧度。

她的眉眼与端王吴瑞有七八分相似,但吴音的眉目更冷清,不似端王有些媚,她露出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时,是很能唬人的。

段玉裁看着少女因为凝重显得有些陌生的眉眼,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还有句话,太医院为凉姑娘诊治的御医被钦天监保护得很好,我不知道是哪位,他给凉姑娘用的药很凶,并非对她此时伤情最好的药方,短时间内我还看不出什么,但我猜测他可能是……你兄长的人。”

吴音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她问道:“我记得兄长家有位医师,曾是你的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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