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双眼哭肿的女子看到云虔站在灵堂门口,迎上来问:“姑娘是来祭奠的么?”
原先并不是,但现在不得不是了。
云虔点头。
女子就递给云虔一束花:“姑娘,多谢了,给她送束花吧。”
“很漂亮,”云虔低头,“很称凉姑娘。”
女子温柔地笑了笑:“姑娘与我们凉姑娘是朋友?”
云虔摇头:“不是朋友,但我喜欢她的戏。凉姑娘是个天才,我可惜她走得太早。”
那女子双眼窝着眼泪,看上去泫然欲泣:“可惜她不听我劝,非要以身犯险……”
云虔心中一动:“非要什么?”
女子突然醒过来一样,背过身颤抖着轻语:“没什么,是我近日太过悲伤,思绪混乱。”
再问不出什么,云虔进门只得祭拜凉涩川。出了牧云班,云虔转身便朝城门口走去。
醉茶馆今日第一天开业,生意便如日中天,看上去火爆的很,往日小歌楼的辉煌似乎被重现。
云虔绕开大厅里满屋子的宾客,从醉茶馆左侧的一条隐蔽的树丛间轻车熟路地穿过去,眼前豁然开朗,是醉茶馆后侧一个隐蔽的小院。
校园中央停着一架装帧清雅的轿子,隐隐有丝竹声从中传来。
虽然地方空旷,而且院子的主任为了院子的隐蔽性,没有在醉茶馆后侧的墙壁造窗户,但一踏进这院子,鼻尖就萦绕着一股浓烈的清香,那是从茶馆里飘出来的味道。
前面的茶馆热热闹闹,人声鼎沸,这轿中人颇有些闹中取静的闲心雅志。
云虔走到轿子左边的布帘前,行了个晚辈礼:“洪伯伯可真是惊韬大略,不论是什么样的地界,若是您在此经商,好似便没有成功不了的道理。”她紧接着感叹:“小辈佩服。”
轿中人的朗笑几乎是立刻就传出来:“这是你哪家故人家的小朋友?嘴里像灌了蜜。”
这是一道轻柔、缓慢的声音,让人无端想起江南梅雨季节久久散不去的春雨。
云虔几乎是立刻认出轿中开口的人是那位端王殿下。
她反应极快,立马躬身准备下跪行礼,谁知有人比她动作更快,布帘被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挑开,缚住了云虔交握的双手。
洪梅州弯着眼,淡淡露出一个弧度好看的笑容:“小虔,在我这里,你不必给他行礼。”
说完他抽回手,重新放回他膝上的暖炉里:“愣着做什么?进来吧,今日风大。”
端王皱了皱眉,像一副笔触精细的山水画间皴了雪:“知道风大你还穿得如此薄?我让你喝的药你喝了么?”
他好像完全没把洪梅州阻止云虔给他行礼的事情放在心上。
云虔接过周绯月给她递来的茶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晚辈有些,或许有些冒犯的问题,想问一问洪叔叔。”
因为端王在此,她多少有些顾忌——听闻那凉涩川是端王一手培养出来的,隔三岔五端王便要请凉涩川上鹤川唱几出戏。
如今凉涩川不知原因仙去了,端王那刁钻的耳朵得不到慰藉,云虔想他此是恐怕听不得旁人在他面前提起凉涩川的名字。
但凉涩川与端王的接触很多,说不定端王会知道些什么呢?
洪梅州在端王那番“问候”过后,将身子蜷起来,低着头,企图躲过端王的“盘问”,此刻才抬头回道:“小虔但问无妨,凡我知道的,知无不尽。”
云虔知道端王一时半会走不了,索性咬牙道:“晚辈想知道牧云班花魁凉涩川为何身亡。”
若她没看错,话一说出口,端王便扫来一个冰冷的眼神。
洪梅州几乎是在那一瞬,按住端王的右手,示意他闭嘴:“这件事来找我算是问对人了。”
云虔心中冷笑,面上却欣喜道:“真的?”
“她是我与端王殿下最爱的戏子,只是性格十分偏激,且对自己的戏十分自信,”洪梅州惋惜地叹了口气:“过刚易折,上次在鹤川她唱错了好几个字,殿下让她回去勤加练习,后来许是接受不了自己身上有瑕疵,一直郁郁寡欢,也拒绝王爷让她来鹤川上台的邀约。”
“再到后来,我们便得知了她不幸玉殒的消息。”
云虔看着洪梅州脸上堪称真诚的惋惜,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真可惜。那洪叔叔节哀,晚辈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