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蘅带人以九龙殿为中心,向四面派出人手寻找曼华翁主,但是失踪一事不宜声张,所以水榭中的才俊皆不知情,只是突然被姬暄“请”到了园子最东面的法流堂,让他们饮茶清谈,暂时不让离开。
章良也跟着众人去往法流堂,但他刻意走得慢吞吞,落在人群最后,然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姬暄。
“学生拜见御史大人。”章良作揖行礼。
姬暄淡淡颔首:“免礼。”随即二人同行去往法流堂。
一路上章良装作不经意地观察姬暄神色,似乎打算窥探些什么,但姬暄是何等敏锐人物,立即捕捉到他的意图,于是开口:“汝有事可直言。”
章良被看穿略有赧然,不过还是保持了镇静,再次作揖:“请恕学生冒昧,请问为何不见曼华翁主?”
姬暄脚步一顿,审视地看着章良,反问道:“找她有事?”
“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章良一脸歉意,“只是家母挂念翁主,想见面一叙,若是翁主不得空便罢了。”
姬暄知道茟奴同养母感情深厚,若是真的相见叙话也并无不可,只是这章良年纪虽轻,却极有城府……
“稍后替你问问翁主。”姬暄不动声色,继续挥袖往前,“走吧。”
章良面露感激:“学生谢过御史大人。”
另一边,唐蘅派人搜遍了整个园子,找过每一间宫殿,依旧不见茟奴身影,最坏的打算,是让人从池子里打捞。姬太后闻讯险些晕厥过去,生怕茟奴已经溺死在水里了。
李彻扶住她,安慰道:“母后莫要太过忧虑,阿姊是会游水的。”
姬太后这才稍微缓了过来,一边落泪一边责令宫人侍卫:“尔等速去寻人!寻到重重有赏,寻不到就提头来见!”
唐蘅也觉得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茟奴应该还在园子里,于是他又亲自细细问了一遍,看有没有漏掉什么地方,终于发现派去凉风观的人只是在观内找了一圈,但没有进凌室看过。
正好值守西游园的侍卫禀报,说今日看见大司马也入了园,是往凉风观那边去的,但后来就再没见过他。
“莫非茟儿被他抓走了?”姬太后猜测,又惊又怒。
唐蘅当机立断,立即率人去往凉风观。
……
凌室之内,在一袭冰霜凝寒之中,绽放点点春色。
茟奴把脸埋在殷宗胸口不肯抬起来,只露出两只红透的耳朵。
殷宗擦过手,抱住她问:“身子暖和没有?”
茟奴不答,只是愈发埋深了头,发出嘤嘤的呜咽声。
“不用害羞。”殷宗见她一副“无颜见人”的样子,劝慰解释道:“要让身体热起来,这是最快的法子,而且出汗少,不会打湿全身衣物,顶多只是湿……”
“不许说!”茟奴猛地抬头,面色潮红眼含春水地看着他,咬唇委屈,“你、你……不准提刚才的事。”
她实在羞臊,又恨自己这副身体不争气,怎么三两下就没了力气,只能任由殷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更可恶的是,他还趁机亲了个够,边亲边在她耳畔呢喃,问她舒不舒服……
殷宗见她这般掩耳盗铃不禁好笑,但也知她一向面薄易羞,便点头答允:“嗯,不提。”
只是茟奴还是羞恼,忽然之间还起了疑心,怀疑他是故意诓自己占便宜,遂问:“为什么要用这种法子?谁教你的?”
“西域的气候跟中原大不一样,即便是夏季,白日极为炎热,但只要太阳一落,就会迅速变得寒凉,深夜甚至会凝结冰霜。若是没有经验的旅人进了西域沙漠,往往白天贪凉穿得单薄,但是如果没有准备充足的御寒衣物,就可能在晚上被冻死了。”建成西域都护府说起来简单,但这一腔平淡话语却饱含了太多风险和艰辛。他继续道:“每次出行,向导都会提醒众人做好准备,因为就算不在外过夜,万一遇上飓风暴雨,也有可能冻死人。但也不是每次都能万无一失,偶尔那么一两回……”说到这里他不肯再细讲,草草一语带过,“久而久之,便学了也想了很多让身子热起来的办法。”
归根究底,就是要让整个人都兴奋雀跃起来,不可在失温环境中消沉,要始终维持体表的温热。他自己可以靠强健体魄和坚毅意志支撑,但身娇体软的茟奴很难做到,所以他只能帮她“兴奋”。
茟奴仍是半信半疑,但她现在感觉身体确实暖和了不少,姑且便暂时信了他。不过很快又有新的麻烦接踵而来,她一直是被他搂着坐在大腿上的,感觉被硌得难受。
茟奴又是双颊绯红的模样,想指责殷宗却不好意思开口明说,支支吾吾半天,委婉道:“你、你把那个……那个虫……收回去。”
“哪里有虫?我怎不知?”殷宗装作不明所以。
“怎么没有?”茟奴气急,“你明明就有!”
回想当初二人“论虫”,仿佛就在昨日,那个时候真是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松快惬意时刻。
殷宗继续装傻:“虫长什么样?你要说清楚我才好抓。”他故意旧事重提,“我记得倒是你不惧蛇虫,惯有徒手抓虫捉蟒的勇气,要不你来?”
“谁要来了?”茟奴又羞又气,实在恼极了,“自己的虫自己抓,你非要我动手,我就、我就……”
她半晌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殷宗追问:“你就如何?”
茟奴忽然灵光一闪,想起跟着奉翁学习金疡科,惯要替人割除脓包腐肉,然后扔掉,对此她可谓轻车熟路,索性撂下狠话:“就切了剪了割了扔了!”
殷宗见她“发狠”,先是一怔,竟然大笑起来。
茟奴更加羞恼,伸手去捂他的嘴:“笑什么?不许笑!”
“翁主?翁主您在里面吗?翁主?”
呼唤声从厚门的另一侧传进来,接着锁链作响,外面的人打开了凌室的锁。
茟奴急忙站了起来,一边整理裙衫一边回应:“我在。”
终于,门被推开,唐蘅一眼就看见了茟奴站在门背后。他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认她是完好无损的,这才躬身请罪:“微臣来迟,请翁主恕罪。”
管理此地的凌人见曼华翁主真的被关在里面,顿时吓得瘫软在地,趴在那里瑟瑟发抖。
“唐常侍言重。”茟奴微微一笑,“是我一时好奇,不小心误入了凌室,怪不得旁人。再说我是你们救的,所以你们不仅无过,反而有功。”她又对那凌人说,“你起来吧。”
“翁主仁善。”唐蘅对着茟奴彬彬有礼,转而对那凌人说,“还不快谢过翁主。”
“小人谢过翁主!”凌人如获大赦,感激地朝茟奴连连磕头。
唐蘅微微含笑,躬身向茟奴伸出胳膊:“微臣扶您回去。”
“无妨,我自己可以。”茟奴婉拒了他,迈步出了凌室,见唐蘅还站在原地,盯着凌室里面的坡道看,遂出声催促,“唐常侍,走吧。”顺道喊上那个凌人,“还有你也一起来。”
“是。”唐蘅这才收回了目光,跟上茟奴的步伐。
等一行人簇拥着曼华翁主出了凉风观,殷宗才从凌室的门背后出来。随即他也走出了凉风观,远远遥望众星拱月般的茟奴,直至看不见她的身影,这才离开了西游园。
姬太后见女儿平安归来喜极而泣,立即传召医官为她诊脉,还非要留她在宫里住一晚,茟奴见她着急的模样也有些感动,便没有推辞。
在法流堂的姬暄得知已寻回茟奴,便散了今日的宴席,放一群青年才俊各自家去。章良也只得离开。
是夜,茟奴在殿内陪伴姬太后,唐蘅率一众内侍都退了出来,他吩咐几个机灵的小黄门在此伺候,自己则单独前往西游园,专门去了凉风观。
凌人这会儿正守着凌室喝酒,他今日可谓大悲大喜,本以为要脑袋搬家了,没想到因祸得福,曼华翁主在姬太后面前说他救人有功,反而还给了他赏赐。于是他买了一壶酒并两个下酒菜,趁夜在此自斟自饮。
乍见唐蘅出现,凌人赶紧扔了肉骨头站起来:“小的见过大人。”
唐蘅面色冷漠,薄唇吐出两个字:“开门。”
凌人也不敢多问,兀自猜测也许曼华翁主落下东西在里面,连忙按照吩咐把门打开。
唐蘅跨入凌室,没走两步就停下来,垂眸看向门背后的一摞干草。不等他发话,凌人已经解释:“小的什么也没动过。”
唐蘅蹲下,伸手在那堆草里翻了翻,竟真的找到一张素帕,但是没有任何绣花标识,他拾起放到鼻端轻嗅,一股腻香袭来。
“是翁主的帕子吧?”凌人饮了酒胆子也变大了,竟上前同唐蘅搭话。
唐蘅不置可否,收起帕子揣进怀中,站起回过身来,盯住凌人,目光森寒。
凌人尚未察觉危险,堆起笑脸讨好:“大人还有何吩——唔!”
一道寒光闪过,凌人只觉得脖颈一凉,什么东西擦着皮肤滑过,然后滚烫的液体便开始往外喷涌。他捂着脖子倒了下去,鲜红从指缝中争先恐后地涌出,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一滩血迹。
唐蘅面无表情地把匕首擦干净收起,居高临下看着断气的凌人,漠然的眼神仿佛在看蝼蚁。
“宫里的人都不值得怜悯,你不配得到她的怜悯。”
《驯马日记》
小野菜:切了剪了割了扔了!
大马儿:你确定?xingfu不要了咩?
小蘅子:我怀疑你们在内涵我。
PS:最近太忙,估计都比较短小,等我放假争取多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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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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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九十一章 得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