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 困凌室

殷宗靠得太近,茟奴不仅闻到熟悉的冷松气味,甚至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勃勃热气。她情不自禁地想起昨夜的梦,荒唐又旖旎,于是整个人都仿佛沸腾起来,热得口干舌燥。

“你别、别靠这么近,”她缩着脖子一味地躲,摇着头泫然欲泣,“不行不行。”

“呵,我还什么都没做,怎么就不行了?”殷宗轻嗤一道,含笑反问,愈发咄咄逼人,“还是你觉得我要做些什么‘不好’的事?”

茟奴简直要被他气哭,双目盈盈地瞪他,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反而显得色厉内荏。她壮着胆子反驳:“管你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就是不行!”

从前她总是顺从于他,别说反驳了,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只会诺诺讨好。今日殷宗见她这般“不畏强横”的态度,心底竟生出隐秘欢喜,面上却故作阴沉:“这几年你脾气见长啊——”

他话音沉沉似要发怒,吓得茟奴腿脚发软,站都站不稳。瞧她脚下趔趄,殷宗眼疾手快扶住她,却把她吓得直接软成一滩水,索性倒在他怀里。

“呜呜,你快放开!”茟奴又怕又恼,怕的是殷宗,恼的是自己不争气,掩面呜咽,“尽会欺负我……”她觉得燕歌说的没错,殷宗就知道欺负人,简直坏透了!

“哪里欺负你了?不过是看你站不稳,扶一把而已。”殷宗郁结,心想这桩“罪名”真是无妄之灾,微微一叹,“好了,别哭了。”

茟奴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听他口气软下来,愈发觉得心中委屈,竟然哭得更加伤心,止都止不住,不一会儿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打起了哭嗝。

殷宗只好抱着她边哄边解释:“没有吓唬你的意思,就是找你说说话,我们……很久没见了,是我不好,莫哭了……”

“我、我也不想……哭,呃!但是、止不住,呃!”茟奴抹着泪说话,断断续续,“都是、你不好,就是怪你……”

他们确实很久没见了,虽然当初是她率先逃避,但也正因他不告而别,才导致两人分离这么些年。

“门怎么关着?我记得取了冰没有关门的。”

忽然外面响起说话的声音,应是管理此地的凌人。原来凉风观这里有处凌室①,是西游园专门储藏冰块的地方,今日姬太后在园中设宴,内侍府便派人专门取了冰去水榭。

茟奴乍闻有人来又是一惊,心想自己这幅哭哭啼啼的模样实在不像话,更遑论殷宗还搂着她,这情形若是传了出去,他们二人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殷宗也不想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环视一圈发现角落处有道拱门,果断扯着茟奴钻了进去。

拱门后面是一条倾斜下坡的长路,殷宗带着茟奴沿着坡道一直走,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堆满冰砖的凌室,晶莹剔透,纯净无瑕。

外面是炎夏酷暑,这里却冒着宛如寒冬,茟奴不禁抱紧了臂膀,殷宗见状,果断脱下外衫披到她身上。

她连忙拒绝:“你自己穿,不用给我。”

“我不冷。”殷宗不由分说把外衫给她罩上,自己只着贴身中衣,正好勾勒出精壮的腰身。

茟奴又不由自主想起那些梦,脸颊浮起可疑的红云。殷宗并未察觉,而是检查了凌室一番,没发现有什么危险后又折回来,安抚道:“稍微待一会儿,等外面的人走了我们就出去。”

茟奴轻轻点头,很快垂下眸子。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凌人来凉风观就是为了关闭凌室,二人前脚刚下去,后脚进来的凌人看了一下观中无人,便把凌室的门拉来合拢,然后挂上了锁。

当二人发现打不开门的时候,凌人早已走远,外面连凉风观也大门紧闭,茟奴拍门呼喊一阵,总是无人回应,而殷宗也试着从里面拉开大门,但是,由于为了隔绝热气使得冰不被融化,这里的门都是特制的,格外厚实坚固,所以最后他也徒劳无功。

茟奴急得眼眶都红了:“怎么办?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等他们发现你不见了,一定会到处找人,早晚会找到这里。”殷宗倒是冷静得多,凝眉道,“但此地太过寒冷,稍有不慎可能会被冻死,我们得想法子保暖。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殷宗又下坡去了凌室,不一会儿便抱了一大堆干草上来,在门背后的地面铺上厚厚一层。

茟奴纳闷:“放冰的地方怎么会有草?”

“干草可以阻隔温度,凌室放干草是为了防止冰融,我把草垫在这里,是为了隔绝寒气,让身子维持温暖。”殷宗一边解释一边整理,把草铺好以后径直坐了上去,然后朝着茟奴伸手,“来我怀里。”

茟奴咬唇赧然,踟蹰不定。他催促道:“快点,两个人在一起才不冷。”这下茟奴不再犹豫,听话地伏过去缩在他怀里,被他紧紧搂住。

殷宗怀抱温香软玉,轻嗅着她秀发的香气,道:“这种时候千万不能睡觉,睡过去就醒不来了。还有如果觉得热也不可脱衣,那是由于冷过了头而产生的幻觉……”

茟奴一边听他说,一边又往他怀里靠了靠,还把外衫解开分了一半给他。她还是羞答答的表情,“一起盖才暖和。”

殷宗犹如咽下蜜糖,心中百感交集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二人相顾无言,又开始一味沉默,凌室里的冰仿佛冻住了一切,连时光流逝也感知不到。不知过了多久,凌室外面还是安安静静的,但殷宗觉得这样沉默下去不行,倘若两人都不慎睡着了,后果不堪设想。

“小奴儿……”

“主公。”

他甫一开口,茟奴也出声了,两人都有些诧异。还是从前的称呼,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们还跟从前一样?尽管有这样的希冀,但他们都心知肚明,已经回不去了。

茟奴率先改口:“殷司马请讲。”

殷宗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失落:“这些年你……”本想问她是否想念记挂自己,又怕听到答案更加失望,于是改了主意,“你学医学得如何?”

“一直学着,医道无止境,只能说比从前多了些经验。”茟奴也有一点失落,本来以为他会问点其他的,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不咸不淡的话题。

二人就这么不痛不痒的聊了起来。

“西域都护府建好了吗?是什么样?”茟奴问。

“都护府在乌垒城,那里从前是轮台国……”

与此同时,水榭的各位青年才俊早已作好了赋,唐蘅逐一收起拿给姬太后过目。恰逢李彻和姬暄也来了,于是三人一起评判,选了几首佳作出来。特别是其中一首辞赋,引经据典,内容不俗。先讲前秦暴|政而亡作为铺垫,接着便讲本国高祖“顺斗极,运天关,横巨海,漂昆仑”,有定天下之功;再讲历任君王节俭守成,还有先帝“碎轒輼,破穹庐,脑沙幕,髓余吾”,驱除了边患;最后歌颂当今天子,说“朝廷纯仁,遵道显义,并包书林,圣风云靡,英华沉浮,洋溢八区”②。整篇赋的词藻并不十分华丽,但有种大气磅礴之感。

李彻也觉得此篇极佳,遂招作赋之人上前觐见,只见一纤瘦的少年从宾客席最末端起身,不卑不亢地行至御前,跪地行礼。

“学生章良,叩见陛下,叩见太后。”

本来姬太后还饶有兴趣的想看看写出这样好辞赋的才俊是何方人士,盘算着让茟奴也瞧瞧,不料却走上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姬太后顿时失望,心里的盘算瞬间作罢。倒是李彻对他很感兴趣,问起话来。

“你是太学弟子?”能够入宫赴宴并且自称学生的,也只有太学招录的博士弟子了,但李彻没想到眼前这人竟如此年轻,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

章良答话说“是”,接着姬暄也向李彻小声介绍章良,说曼华翁主从前是章家养女。李彻一听,顿时命人重重赏赐章良。

哪知章良竟然婉拒:“学生受之有愧,请陛下收回成命。”说完还磕了头谢罪。

李彻忽然想起茟奴也是这个性情,不肯随便要赏赐,说起来他来了水榭还未见过她,于是随口问道:“翁主在哪里?”

……

天子和太后都问起茟奴,而本该伺候她的宫人内侍竟然一问三不知,唐蘅大怒,立即命人捆了这几个奴婢,然后亲自率人在园子里寻找茟奴。

金乌西坠,凉风观的凌室之中,茟奴依旧和殷宗依偎在一起取暖。但是他们被困了太长时间,殷宗身强体健倒还勉强撑得住,茟奴却已经开始发抖,就算把所有的衣物和干草都堆在她身上也收效甚微。

她下意识往热源靠拢,嘴里喃喃说“冷”。殷宗愈发搂紧她,但见她嘴唇已经泛乌,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他把茟奴抱坐在腿上,然后把手伸进了她的衣襟。

茟奴神志尚还清醒,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作甚么?”

掌心触到久违的绵软,殷宗缓缓摩挲,为她送去热意的同时,嘴唇也凑了过去。

“要让身体热起来。”他的声音有些涩哑,“别怕,不会弄伤你。”

说完不等茟奴开口,就衔住了她两瓣软唇。

《驯马日记》

大马儿:和老婆亲亲抱抱贴贴啦!

小野菜:趁人之危!登徒子!

①凌室,藏冰之房也。引自《汉书惠帝记》。凌人就是凌室的管理人员。

②引自扬雄《长杨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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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九十章 困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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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奴儿
连载中醉酒微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