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四娘和丫鬟在外等了半晌都不见茟奴出来,虞四娘便说要回去找“囡囡”。虽然近来她的病情有所好转,但始终是个神志异于常人的病人,并且十分依赖茟奴,丫鬟劝不住她,只能陪着她一齐又回了冷香小筑。
云母彩屏映出人影绰绰。
殷宗搂住茟奴,几乎是把她抵在墙上,像只饥肠辘辘的猛虎,摁住小鹿狠狠撕咬。
“嘶——”茟奴吃痛,抬臂推挡,偏着头一味躲,“您、您先放开,奴儿还要出去……”
“不准去。”殷宗只想一解相思之苦,哪里还管这么多,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
夏衫薄软轻透,她很快就被扯开衣襟,露出贴身的秋香色小衣,罗裙也摇摇欲坠。
“囡囡!囡囡!”
门外响起虞四娘的声音,茟奴听到一惊,奋力推搡殷宗,急得快要哭出来。
“有人来了!怎么办呀?!”
她现在衣衫不整不说,房间里还藏了个男人,要是被别人撞见这幅模样,那还有什么颜面待在梧桐苑?
说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虞四娘就要推门而入。
殷宗垂眸见她着急落泪,眼尾都红了,这才按捺住冲动,把人拦腰抱起,一个翻身跳出窗外。
荷风吹散一室旖旎。
虞四娘和丫鬟进来,环视一圈空荡荡的,屏风边上静静躺着一顶幂篱。
“囡囡呢?囡囡呢?”虞四娘神情木然,只是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丫鬟走过去拾起幂篱,随意往窗外瞟了一眼,莲荷轻动。
“女郎不在这儿,我们出去找她吧。”说罢,丫鬟扶着虞四娘出了冷香小筑。
红妆翠盖,花影暗浦。波面澄霞,兰艇采香。
冷香小筑连着的荷塘里,一条小舟穿花拂叶,渐入藕花深处。
原来殷宗抱着茟奴翻出窗后,正好见到底下有只小舟,于是他果断带她登上去,接着撑杆往荷塘深处划去。
遮天莲叶无穷碧,此时日头正晒,故而殷宗把船撑到一片最为繁茂的荷叶中间便停下了,然后抱着茟奴说话。
“小奴儿,你还没说想不想我?”
两人月余未见,他千里迢迢地过来,茟奴却不怎么敢看他,眼帘低垂躲避他炙热的目光,轻咬菱唇:“想的。”
“我也是。”殷宗心生欢喜,掐着她的腰身说,“让我瞧瞧胖了还是瘦了。”说着在她身上又摸又捏。
“痒——”茟奴被他挠得咯咯笑,终于驱散了乍见带来的不知所措,大胆勾住他的脖颈撒娇,“主公别作弄奴儿了呀。”
金光透过莲叶缝隙洒进来,映在二人身上,光影斑驳,水纹粼粼。
茟奴对上殷宗越来越热切的眼神,羞赧低眉,赶紧岔开话题:“主公来此是有什么要事么?”
殷宗不愿把京中的波折告知她,拿出之前对萧夫人的那套说辞:“我休沐几日,所以过来看看你们。”
“几日?”茟奴惊讶,“您这一路都没歇息吗?”
从京都到东海郡,正常情况下一来一回至少是半月,殷宗说休沐只有几日,那就还要算上返程的时间,他岂不是只用了两三天功夫便赶到了这里?真不知他这一路是如何不眠不休,策马狂奔。
“每日睡两个时辰,够了。”
纵使玉狮子是神驹,也禁不住他这么使唤,于是他到了驿站便换马,马休人不休,这才用最快的速度到了东海郡。等他返京之际,又再去驿站换回玉狮子。
“夫人和奴儿都很好,您实在不必跑这一趟。”茟奴的语气不自觉流露出心疼,“好不容易休沐,合该多歇歇,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这样折腾。”
“但我想你,想见你。”
殷宗捧起她的脸,轻轻落下一吻。
他鲜有这么和风细雨地温柔时刻,茟奴沉浸在他温暖的唇舌之中,心中隐隐滋生出欢喜。
原来被人需要和珍爱是这种感觉。此刻她像是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珍宝,倍受呵护,珍之重之。
她闭上眼热情回应这个吻,唇舌纠缠,香津濡沫。
“不行……”
只是殷宗正值血气方刚,略微亲密便按捺不住。察觉到他的意图,她连忙按住那只不安分的大掌,面红耳赤地摇头:“这里不行。”
殷宗环顾四周,莲叶相接遮天蔽日,是个再隐蔽不过的地方了。他搂紧茟奴,竟开口卖惨乞怜:“小奴儿,我只能待一日,你就忍心见我这样?”说着动了动腰腹。
“那、那——”
茟奴粉面含娇,比那盛开荷花还要妍丽几分,她终是不忍心见殷宗煎熬,最后妥协,捂脸点了点头。
翠盖菡萏滴露华,粉融香雪透轻纱。
画船轻摇溅罗裙,风生凉露腮边霞。
芳脸轻颦娇姿语,一场春梦日西斜。
日暮金光,沙边鸥鹭齐飞归家,小舟终于靠岸,殷宗先跨出去,又回过头来牵茟奴。
“小心!”
她刚踏上岸就脚下一软险些跌倒,还好被殷宗及时抱住。只见她像是才从水里捞起来一般,鬓亸湿润香汗淋漓,衣裙也皱皱巴巴。
“怎么了?”殷宗关切询问。
她咬唇羞赧,小声喏喏:“腿有点酸……”
“我抱你回去。”说罢便拦腰把人打横抱起,走回冷香小筑。
单嬷嬷已在此等候多时,见二人这幅模样回来,似是早有预料,表情波澜不惊,反倒是茟奴羞得不行,看也不敢看她,索性缩在殷宗怀里把脸藏起来。
“老奴见过少主,”单嬷嬷是过来传话的,“夫人说您一路舟车劳顿,今晚就不用过去请安了,明早再和她一起回老宅。”
单嬷嬷传完话便走了,顺便还喊走了在冷香小筑伺候的丫鬟仆妇,有意让一对小年轻独处。不仅如此,回屋后茟奴发现晚膳都已摆好,房间陈设也焕然一新,甚至还挂上了鸳鸯红罗帐。
殷宗见状打趣:“嬷嬷倒比你懂何谓‘小别胜新婚’。”
茟奴面薄,一路上都脸颊发烫,挣扎着从他怀里落地:“奴儿去更衣……”
待到入夜,殷宗倒是没有再索取,只是揽着茟奴躺进自己臂弯,打算拥她入睡。昼夜不分的奔波他也十分疲累,只是白日沉浸在与茟奴相见的欢喜之中不觉得,这会儿沉静下来,睡意便汹涌袭来,眼皮沉沉。
“主公。”
“怎么?”
昏昏欲睡之际,殷宗仿佛听茟奴喊自己,随口回应一道,连眼睛都没睁开。
茟奴依偎在男人温暖可靠的怀抱之中,想问清心中疑惑:“夫人说要让奴儿认虞四娘为母,做萧家的女儿,您也知道对吗?”
只言片语钻进殷宗耳朵里,他“嗯”了一声。
“那做了萧家女儿以后呢?”茟奴联想起这段时日学这学那,心中模糊勾勒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可能,她咬了咬唇,决心问出来,“主公,您……是打算娶奴儿吗?”
“是啊。”殷宗马上就要入睡,闻言轻笑,就这么大方承认了,但他实在困极,“有话明天再说,快睡了。”
茟奴被这句“是啊”惊得迟迟不能回神。她忆及离京分别前的那夜,她听到的那句“娶你好不好”,原来不是她妄想幻听,他确确实实地说过。
“可是、可是……”
茟奴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自己是喜是忧,只是鼻腔一味发酸,眼泪不受控地哗哗冒出来,眼角灼烫不已。
殷宗已经睡着了,泪珠砸在他肩头都一无所知。
茟奴隐忍地哭泣了一小会儿,撑起半边身子,凑上去轻轻在殷宗唇角落下一吻,小声喃喃。
“可是我从没想过呀”
“我好害怕。”
……
翌日,殷宗同萧夫人回到萧家老宅。
“宗儿!”萧缅见到外孙很高兴,大力拍打他的肩头,眼神满意,“不错。”
殷宗恭敬行礼:“外祖您老人家还是这么精神,老当益壮。”
萧缅大笑招手:“进来说话。”
闲聊一阵家常,祖孙俩摆棋对弈,萧夫人则去后宅探望女眷。
“宗儿,你不只是单单回来看我这老头子吧?”萧缅阅尽沧桑的眼里充满睿智,一边落子一边问,“京中有何变故?”
殷宗垂眸盯着棋盘,双指拈起棋子,轻描淡写的答道:“起了些风浪,孙儿自会抵挡,您无需担忧。”
“你有乘风破浪之志是好事,但也要懂得躲避锋芒,切忌硬碰硬。”萧缅好意提点,接下来又话锋一转,“不过你也别畏手畏脚,兰陵萧氏永远在你身后。”
“孙儿谨遵教诲。”殷宗抱拳,提起另一件自己关心的事来,“不知孙儿的未婚妻上族谱入牒一事,如今走到哪一步了?”
萧缅一怔,没想到他竟是为这个回来。
“哈哈哈——”萧老爷子大笑,指着殷宗摇头,“你小子!以前少年老成,如今大了,反而如此猴急!”
殷宗也不觉得难为情,大方承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此佳人,自然要早日迎进门才安心。”
萧老爷子没好气瞪他:“催什么催!你想快些也不难,先赢了这盘棋再说!”
殷宗抬眼,眸光志在必得:“那孙儿就不客气了。”
殷宗来去匆匆,只停留了一日就要返回京城。天蒙蒙亮,茟奴送他出门,在梧桐苑门口,二人依依惜别。
“两日之后,萧氏祠堂便正式为你记名,写进族谱。”殷宗觉得不虚此行,一切皆已尘埃落定,遂张臂抱住茟奴,垂眸笑问,“下回再见,你该叫我什么?”
殷宗喊虞四娘舅母,茟奴记在她名下,又改姓萧,两人就是正儿八经的表兄妹。
茟奴试探道:“表哥?”
“不对。”殷宗却摇了摇头,也不管还有其他丫鬟仆妇在场,俯首就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以示惩罚,再问,“该叫什么?”
“主公……”茟奴急忙捂嘴,泪盈盈看着他,懵懂不解。
殷宗最爱她这番神态,弯腰贴到她耳边:“好好学学别人家妻子是如何称呼丈夫的,下次可不许叫错,否则——”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茟奴闻言低眉,犹犹豫豫:“其实我……”
“我得走了。”
这时奴仆把马牵来,殷宗见时候不早了,不等她说完就放开了手,走过去翻身跨马。临走前,他居高临下看着茟奴,眼神中柔情似水。
“等我。”
说罢他打马而去,只留下一个越来越小的背影,最后化作晨曦中一枚黑点。
茟奴朝着他的背影挥手:“一路保重——”
君在天一涯,妾身长别离。
菟丝及水萍,所寄终不移。
这一章应该叫船~戏才对。
《驯马日记》
大马儿心满意足:吃的饱饱,香香!
姬舅舅磨刀霍霍:牙口真好,呵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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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七十二章 相见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