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一章 美人壶

流觞池,顾名思义,是行流觞曲水的地方。

众女来到此地,其中一位女郎提议行酒令应景,大家都起了兴致,窦涟漪也没反对,于是侍女们迅速洒扫摆酒,很快就拾掇妥当。

女郎们三俩个结伴,沿着蜿蜒池边席地而坐,窦涟漪最先挑地方,坐在一株桃花树下,此时桃花初绽,娇红吹落,衬得她宛若仙子。

茟奴见众女纷纷落座,略略有些不知所措,静立一旁暂且观望着,而贵女中不乏几个特别“热情”的正冲她招手,但是……

她看了看独自坐在池尾的郑召芸,主动走过去。

“请问,”茟奴尽量表现得没那么唐突,“这里有人吗?妾身能否与女郎同坐?”

郑召芸也认出了茟奴,但她觉得茟奴应该认不出自己,毕竟当日卖灯她是戴着幂篱的。同时,郑召芸不太愿意和大司马府扯上任何关系,所以也不像其他人对待茟奴那般热络。

茟奴过来询问,郑召芸本想一口回绝,话到嘴边刚一抬眼,却见她殷切切地看着自己,圆而不钝的杏眼盈满期待。

真是……宛如稚鹿。就像那个谁说的。

莫名其妙的,郑召芸舌头转弯,出口的话变作答允:“坐吧。”

茟奴眼睛亮晶晶的:“多谢女郎!”随即小心翼翼挨着她坐下,既雀跃又忐忑的样子。

游戏开始,盛酒的托盘顺流而下,停在谁跟前谁就要行令,倘若作不出来,便自罚一杯。

为了应景春色,贵女们定下的酒令乃是“咏春不见春”,很快托盘就停在了第一位贵女处,此女以桃花为题,从容赋诗一首,紧接着,托盘继续顺流而下……

出身章台街,茟奴自然也晓得曲水流觞是什么,但是她见过的玩法和贵女们的玩法不一样,且不说恩客作的大多是淫诗艳词,光是罚酒都能花样百出,娇娘檀口衔杯喂酒那是小把戏,还有什么“美人壶”“雪峰浆”……简直不堪入目。

很久没想起过章台街了,都说往事历历在目,可茟奴却觉得过往的印象在逐渐变淡,除了燕歌,其余人的面目好似都模糊了……她兀自想得出神,丝毫不察身边郑召芸的频频打量。

华胜上的红珊瑚珠形状饱满,颜色艳丽,很贵。

金步摇上镶嵌的是石榴石和羊脂玉,很贵。

葡萄玛瑙耳坠看起来不似中原工匠手艺,应该也很贵。

郑召芸暗暗估计茟奴一身打扮值多少银子,心中腾起一个念头:大司马府有钱,殷宗有钱,对爱妾都这么大手笔,假如郑殷两家真的联姻,她入大司马府,女主人掌管中馈,这些钱岂不是由她随意支配?而且殷司马大概只把正房夫人当个镇宅摆设,肯定不会喊她伺候,瞎子也瞧得出来他喜欢的是这只“小鹿”。

世家联姻与做买卖同理,乃是利益交换。郑召芸当然明白这一点,她越想越觉得这笔“生意”好像还不错,对传言甚嚣的议亲顿时也没那么排斥了,甚至饱含笑意地看着茟奴,眼神欢喜。

曲水流觞都玩过两轮了,也不知该说郑召芸的运气好还是不好,托盘一次都没有停在她和茟奴面前。

“丝条变柳色,香气动兰心。”

只听窦涟漪念完诗句,兴致缺缺地把托盘一搡,眉眼厌倦:“总是停跟前,烦人。”

“可能此酒成了精,知晓窦女郎出口成章,所以故意往你那儿撞,免得被我等俗人喝下肚去!”

一位女郎打趣窦涟漪,言语间都是奉承。她叫梁敏,其父为少府六丞之一的铜丞,虽然地位不及三公,但铜丞掌管银钱铸造,且“大司农供军国之用,少府以养天子也”①,少府是专门服侍天子的机构,掌管皇室银钱财物,梁家世代侍奉君王,与皇族宗亲的关系都极好。

梁敏长袖善舞为人圆滑,又很会察言观色,上元节那夜她也在,正好听到窦涟漪和郑召芸的对话,知道二女之间有些不快。此刻见到窦涟漪这般神态,计上心来。

“光是喝酒作诗好没意思,不如雅歌投壶吧?大家都一起来。”梁敏玩耍主意多,笑盈盈对众女郎说,“至于输赢奖惩么……投之胜者饮不胜者,这是其一。”

投壶游戏始于军中,赢者斟酒,让输的一方来喝,斟多少饮多少。

众女听梁敏这么一说,急忙追问“其二”是什么?

“考虑到万一谁不胜酒力,在此醉酒失态可不好,所以也有另一个惩罚可选。胜者令败者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不得拒绝。”梁敏娓娓道来,转而去问窦涟漪,“窦女郎,如此安排是否妥当?”

窦涟漪颔首表示同意,于是侍从们很快在空地上腾出一块比试投壶的地方,又搬来两口圆肚长颈的大壶,以及数支箭矢。

很快贵女们就两两比试起来,海量者自然不惧罚饮,不擅饮的遂选择为胜者做一件事,于是有原本关系就要好的贵女相互捉弄,有的故意使唤对方给自己捏肩捶背,有的让仆从捉来满满一捧肥软青虫,让输家徒手去摸,直把娇滴滴的女郎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拿团扇胡乱扑打,正好把仆从的手打飞,顿时青虫抛洒,如天女散花般四处落下。

这下可闯了祸,刚才还笑得花枝乱颤的贵女们纷纷抱头逃窜,但还是有人不可避免地被“袭击”了。

比如窦涟漪。

“来……来人!快把它弄下来!快啊——”

窦涟漪也很怕虫,察觉什么东西落在头顶,僵着脖子动也不敢动,她强忍住尖叫的冲动,努力维持着端庄镇静的姿态,只有微微颤抖的声音泄露了几分怯懦。

只是众女自顾不暇,纷纷抖擞衣裙检查自己身上有无青虫,一时无人理睬她。

茟奴刚刚帮郑召芸把肩头的青虫拂落,忽闻有人喊叫,循声望去正好看见一动不动的窦涟漪。

窦涟漪委屈至极,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憋住不让眼泪流出来,朦胧中隐约看见有人靠近,朝自己伸手。

“女郎别动。”茟奴伸手从她发髻里把青虫拿了出来,摊在手心示意,微笑安抚,“好了没有啦,别害怕。”

窦涟漪这才松弛下来,本想开口道谢,可定睛一看竟是茟奴,“谢谢”二字顿时堵在喉咙眼儿出不来,反而觉得她那句“别害怕”有些取笑自己的意味。

“我……我才没有害怕,哼!”窦涟漪凶巴巴瞪了茟奴一眼。

茟奴也不介意,抱歉地笑笑,把虫放到地上,一脚踩死。

窦涟漪:“……”

须臾,一切重归平静,青虫被全部清理干净,诸女纷纷整理仪容,始作俑者的两位贵女也向其他人逐一赔礼。不过是一场无心之失,众女平素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当然不会深究,嘴里念叨两句下回让二人做东摆酒赔罪,嬉闹着也就把这茬揭过去了。

倒是郑召芸起了好奇心,主动问茟奴怎的敢去捉虫。

“幼时在乡间田地常见这种虫,故而不怕。”茟奴坦然回答,一点也不避讳自己的出身。

郑召芸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交了底”,愣了愣赶紧低声叮嘱:“这话对我说说便罢,别让她们听到。”一群自视甚高的贵女聚会,要是知道混进来一个乡野奴婢,还不欺负死她?还有这个茟娘,如此没有防备,真是只不谙世事的稚鹿,要是无人呵护怎么得了?

茟奴闻言不解,疑惑地看着郑召芸,郑召芸正要开口解释,听到了梁敏的声音。

“郑女郎,该你了。”

原来正好轮到窦涟漪和郑召芸比试,只见窦涟漪已经拾起了箭矢,昂首看向郑召芸,眉尾上挑:“不想比可以认输。”

窦小女郎被誉为京中第一贵女,不仅仅是出身好容貌佳,其他方面也佼佼出众,且争强好胜。相较之下,郑召芸则有些“泯然众人”,但却能跟当世不二的大司马议亲,难免令人不服。

茟奴见状,感激方才郑召芸对自己的照拂,于是凑近小声道:“女郎别担心,万一她们也要让您捉虫抓蛇什么的,妾替您去。”

郑召芸原本不欲比试,打算饮酒认输作罢,可是窦涟漪的语气听起来实在刺耳,况且茟奴竟说要帮她,反倒让她生出一股劲儿来。

泥人也有三分气性,她郑召芸不争,并不是胆怯懦弱。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郑召芸也拾起箭矢,轻飘飘开口,“请吧。”

——————

流觞池背后的景阳山上,有一座飞虹阁,此阁建在山腰凸起处,远远望去犹如凌霄腾云,横跨霓虹。此时阁楼窗槅大开,视野正好对着底下的流觞池。

李彻正在阁中,方才居高临下地目睹了众女的游戏,他发现了茟奴的身影,脸上浮起笑意,扯着身边人的袖子,抬手指向底下。

“陛下认识那个女子?”

被扯住袖子的人出声问道,转过脸来,眉眼与姬太后有五分相似,可谓是男子中少见的艳丽,但却不尖锐,似一块古朴美玉,气质内敛又温润。

正是新任的御史大夫,广陵侯姬暄。

姬暄从广陵入京,暂居于此,李彻今日来芳林园也是寻这位小舅舅,否则姬太后断不会随便允他出宫。

李彻没想到在此能看见茟奴,回宫以后他还一直回味那晚的肆意玩乐,连带着对茟奴也念念不忘。他点了点头,连忙示意唐蘅去把茟奴叫到飞虹阁来。

“这……”唐蘅一时犹豫。

姬暄见李彻如此期盼,颔首答允:“唐常侍去请人吧。”

郑召芸和窦涟漪仍在比试,尚未分出胜负,只见两只大壶中都几乎插满了箭矢,数量不相上下。越到后面越难投中,二人各剩三支。

二女皆全力以赴,观战的贵女们也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气氛十分紧张。

“郑召芸,”窦涟漪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你少我一支,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方才她一直在计数,清楚记得自己比郑召芸多投进了一支箭,只要后面这三支也投进了,就是自己获胜。

“不到最后,焉知鹿死谁手?”郑召芸四平八稳,举着箭矢轻轻一投,“倏”地命中。她回眸一笑,“看,咱们平手了。”

压力骤增,窦涟漪沉沉呼出一口气,聚精会神看着前方的壶,正欲投掷之际,余光瞥见一抹绯色。

众女乍见陌生男子闯入有些吃惊,唐蘅则一副谦卑姿态。

“在下奉旨前来,不慎惊扰诸位女郎,还请恕罪。”唐蘅生得斯文俊秀,如此彬彬有礼,惹来几位贵女脸红。

而窦涟漪认识他,疑惑问道:“中常侍大人,请问有何旨意?”在场之人就属她身份最为贵重,她误以为唐蘅是来传旨给自己的。

“问窦女郎安。在下片刻即走,您请继续。”

唐蘅同她见礼,却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径直走到茟奴面前,躬身邀请。

“陛下召见,女郎请。”

殷宗先去了临涧亭找萧夫人,告知天子驾临,于是宴会厅立即撤换席案,重新布置。殷宗在此遍寻不见茟奴,眉头一蹙,开口问萧夫人要人。

“她呢?”

萧夫人瞧他这幅样子就来气,故意装糊涂:“哪个她?”

“母亲明知故问。”殷宗登时冷脸,拂袖而去。

母子再次不欢而散。

单嬷嬷见状劝道:“夫人何苦跟少主置气,您把那奴婢带在身边教导,乃是用心良苦,不如跟少主说开了,也好解了这么多年的隔阂。”

萧夫人则不以为然,勾了勾唇:“混不吝的小子,就是要让他吃点苦头,我倒要看看,他肯做到哪一步?”说罢她好似想起了什么,垂眸间黯然一闪而过,“倘若不够珍重……不如放手。”

——————

殷宗一路寻人寻到了流觞池,远远瞧见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聚在那里,他驻足打量,仍是不见茟奴。

东方枢也跟着来了,乍见美女如云,顿时笑得脸庞开花:“妙哉美哉,真是托逸非你的福,能让我赏此美景——”

“少废话,找人。”殷宗略显焦急。

让东方枢做旁的事他不一定乐意,但让他堂而皇之地看美人,他简直求之不得,于是立即踮脚张望:“我找我找,这就帮你找,话说茟娘今日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二人虽然没有靠得太近,但说话声还是引来贵女们的打量,乍见威名赫赫的大司马出现,众女窃窃私语,纷纷猜测他是不是来找郑女郎的。

正好窦涟漪准备投最后一支箭矢,她方才失手了一回,倘若这支投不进,就是郑召芸赢了。听闻殷司马在不远处观望,她不免有些紧张,尽量绷紧脸显得一切如常,却被急促的呼吸声出卖了心绪。

离得最近的郑召芸敏锐察觉到了她的反常,突然开口:“咦?好像是殷司马来了,不知他来找谁呢?”

铛——

箭矢撞上壶口,落在了地上。

“承让。”郑召芸语气谦虚,可眉梢眼角都飞扬着得意,“窦女郎可要信守承诺呀。”

尽管窦涟漪输了,但仍维持着贵女的风度和傲然:“自当言而有信,说吧,你要我做什么事?”

“你打梁女郎一巴掌如何?”郑召芸语出惊人。

窦涟漪一惊,梁敏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其余贵女面面相觑。

郑召芸环视诸女表情各异的脸庞,觉得五颜六色极为有趣,咯咯笑道:“瞧把你们吓得,我说笑的,我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人呢?”说着她还特意点了一下梁敏,“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梁女郎千万别介意。”

饶是八面玲珑如梁敏,闻言也脸色僵硬,讪讪道:“既是说笑,我怎会介意。”

“郑召芸,你到底想如何?”窦涟漪有些恼怒。

“让我想想……”郑召芸故作思考,叹气道,“一时间也想不出来要你做什么事,要不你先欠着?”

窦涟漪简直要被她气炸:“谁要欠你?快说!”

“好吧,”郑召芸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你随便给个一百金意思意思,咱们一笔勾销。”

对于这群贵女而言,金银乃是最没价值的东西,听见郑召芸只是要百金“意思意思”,丝毫不觉得她贪财,反而觉得她很够意思。

窦涟漪也很意外,但看郑召芸没有反悔之意,便吩咐侍女立即去取金子,一会儿便送到郑召芸手上。

郑召芸这下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多谢。”

“哈哈哈——”东方枢笑得捧腹,拍手称赞,“有趣有趣,这位女郎真是妙人!逸非,待会儿请你帮我问问萧夫人她是谁家的……逸非?”

转眼一看不见殷宗身影,原来他已从旁人那里得知中常侍过来传旨带走了茟奴,匆匆追去飞虹阁了。

——————

飞虹阁内。

茟奴被李彻拉着“说话”。

一开始她很紧张,跟着唐蘅进来便一直垂头盯着脚尖,什么也不敢看,规规矩矩跪下磕头。

李彻“咚咚”跑过来,径直摸她耳垂上的坠子,很是开怀的样子。原来这副葡萄玛瑙耳坠正是当日李彻所赠,刚巧配她今天的裙衫和头饰,故而萧夫人选中这副让她戴。

李彻用手势表示她戴着很漂亮。

“谢谢……谢谢您。”

茟奴含羞而笑,抬起头才发现房中还有另一人。男子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没有蓄须,穿青色大袖袍,结紫绶于腰,眉目惊艳却不锋利,眼神沉静柔和。她急忙伏身见礼:“奴婢拜见大人。”

“女郎请起。”姬暄微笑,并没有因她是奴婢而轻视之,“既然陛下请你过来,你便是此处座上宾,实在无需如此拘谨,坐下说话吧。”他举手投足间,衣袂散发出一种清苦又微甘的香味,茟奴闻到觉得很舒心,如沐春风般,于是渐渐放松下来。

李彻拿出纸笔写画,写了个“虫”字,往往茟奴只看一眼就猜得中他要问什么,便知他刚才应该看见了自己捉虫,于是把捉虫的事道来。

“那种青虫不止吃草,还要啃食菜叶,然后会结成蛹,最后化蛹成蝶,一般是粉白色的,从前在乡下,孩子们都要去菜地里去捉虫,除了这些,我们还会在夏天晚上抓萤火虫,睡觉时放进帐子里……”

她自小照顾章良,耐心也好,一口软语不疾不徐,入耳让人极为舒坦。

李彻捧脸听得入迷,黑玛瑙似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住茟奴,都把她看得不好意思。

姬暄也在听,不过却联想起旁的事情来,忽然打断:“依你之见,今春的虫较往年如何?多还是少?”

“约莫多一些。”茟奴仔细想了想,谨慎回答,“这里只有兰花蒲草,却有不少青虫,如果换成菜园,应当会更多。”

姬暄了然,对李彻道:“大草不生,又无螟蜮②。陛下,今年或有虫灾,农耕粮获乃国之根本,此事不可小觑,臣认为应当尽早告知太仓令,让其做好应对之策。”

李彻忙不迭点头,随即对着茟奴比划了一个夸赞的手势。

“奴婢什么也没做……”茟奴尚是云里雾里。

“多谢指点。”姬暄也向她道谢,“若非女郎熟知农事,我等不辨菽麦之人岂知虫害之苦?你帮了我们大忙。”

姬暄不似殷宗武功卓绝,但博闻广识学问渊博,故而能与大司马齐名,而且这幅心系山河黎民的胸襟与帝师大儒相比也分毫不逊。

“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③,王之道也。彻儿,你任重而道远。”姬暄一番语重心长,不是以下臣的身份,而是出于舅舅对外甥的关怀。

几人正说着话,门外侍从通传殷宗求见。

“启禀陛下,大司马求见。”

李彻一听,立即示意姬暄喊殷宗进来。姬暄转头时目光不经意扫过茟奴,见她双眸骤亮,祈盼地看向门口。

如流光潋滟,似星辰璀璨。

我今天是不是很粗长!赶快走完剧情,大马儿和小野菜继续甜甜的恋爱。

①出自《汉书·百官公卿表》。

②出自《吕氏春秋·任地》,螟蜮指吃禾苗的害虫。

③出自《孟子·寡人之于国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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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五十一章 美人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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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奴儿
连载中醉酒微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