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有没有提到过他儿子在哪？”
何叶还徘徊在状态之外，“你是想说他儿子也被……”
……
于文瑾对何叶这个天马行空的脑子没有一点儿办法。
“其实案情已经很明晰了，主要就是证实我们的猜想就可以了。找到的手指和他们家刀的摆放位置不一致，他一会儿说他给儿子做饭一会儿又说儿子不回家，自己的话前后都对不上，所以极大的可能是他做的手脚。我要带走药瓶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想阻拦。他自己没感冒，不需要吃药，他找不到其他借口，而且目测他的状态不像是有吸毒史的人。那就意味着他大概是知道我们把重点落在了他儿子身上，所以他之后才会特别强调，他儿子最近不在家这么一条件，想要把他儿子摘出去，而忘记了之前说过的他给儿子做饭。”
“注意一下他儿子，他知道事情始末不假，但很可能他儿子才是凶手。”
“有点儿绕……”何叶纠结着话说了一半。
“怎么了？怎么这个表情？”于文瑾眼睛一眯，感觉事情不简单。
“原来你也是会动脑子的啊……早知道我今天就不用过来了，我还有一堆文件没处理呢。”
……
其实也算是拿到了好消息。何叶不是个心思深沉的人。排除掉案件推理的能力在，他那脑子的反应速度也就比樊书弈强了那么一点儿。按照这么个迷糊的思维来看，至少重生的人可以排除掉何叶。想到这儿，于文瑾的肩膀沉了下来。
叛逆的少年在毒瘾发作之下，情急和自己妈妈动了手。爸爸回家之后为了能保证儿子的清白，只能替儿子收拾了烂摊子。事是这么个事儿，细节也能对照得上。可单凭他一张嘴的推理，完全没有说服力。案件要讲究证据，怎么说才能让它在现阶段看起来合理一些呢？
顺着结局去找证据，这难度一点儿都不比顺着找证据推理案件结果低。真是让人头疼。
樊书弈不明所以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儿，推开周天琦办公室的门，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说说看。”
周天琦回头看了眼空荡的走廊，顺手带上门。
“说来也神奇，要不是小古毛手毛脚的，还真激不出他的话来。”
周天琦的话无非就是把张局的话换了个表述形式，内容上基本没差。樊书弈转着脑袋思考，怎么才能多掏出一点儿有用信息。
“这么容易就交代了？听上去总感觉那么草率呢……”
确实，是个人都不太能相信，那么难对付的秦氏集团，就这么被一小角色打嘴炮给供出去了。这离谱程度就堪比何叶蹲在法医室啃猪蹄！
哦对，差点儿忘了，何叶这个人就是个绣花枕头。这是张局的原话。倒不是说他实力有问题吧，就是这个人和警局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
长了那么一张童真活力的娃娃脸儿，实际上整个人的气质忧郁到不行。如果不是说他是干刑警的，多半的人都会觉得他是个搞艺术的失落青年，会半夜跳海的那种。刚下队的时候，大家还都没熟络起来，以为他就是人慢热了点儿，时间长了就好了。哪想到时间久了，只见整个人越来越颓废，去抓吸毒现场都能被人当成犯罪嫌疑人逮起来的那种。
而且特别要命的一个问题就是，何叶的胆子特别小。不是说讲笑话那种，医生晕血啊还是法医晕刀啊什么的，就是真真切切的怂。之前出警的时候，大家都一股脑儿往前冲呢，人都抓完了，才看见何叶抖着肩膀、拎着把枪姗姗来迟。这场面给当时一票刑警都看懵了。
奈何人家笔力强盛，脑子也活络，上到总局要报，下到民事通告，没有人家干不来的事儿。警局多少年都不出一个这类型的人物，巴巴地给人捧手心儿里养着呢。
“话说你们当时谁带队的？不会是何叶吧？”樊书弈想到这么个名字，只觉得思绪顺着一条小道偏离主线，直直冲了出去。
……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周天琦脸色一沉。明城分局一共四个队长，就他们当年长安大学铁铁的四人组。这不，两人医院里躺着呢，外加一个出门帮倒忙的，就剩他这么一个苦力。
“文瑾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嘴毒。”
“嗨，那你们这一次下来不也算是立功了吗？”
“算是吧，也不知道这次能查出来个什么东西。不过这种集团再怎么闹，一般不都算民事犯罪吗？最要紧也就是走法院那边儿，怎么分到我们刑警这边来了？”周天琦也没理清中间的关系，稀里糊涂就被扣了个高帽子在头顶上。
“啊？你也不知道吗？”周天琦似乎也对这事儿了解的不多，樊书弈对此非常不甘心，“那天我们出院，他问张局来着，我记得张局说……哦，有风声说秦氏集团搅和到什么药的案子里了，可能就先往我们这边塞一下？后续合并案件比较方便吧可能……”
樊书弈难得动了动脑，把从师傅那儿听来的风言风语打乱在张局的话里，反正也不指望周天琦能一张嘴问到张局那儿不是？就算问了，那也是从师傅那儿听的，责任推出去就万事大吉了。
“这样吗？”周天琦脸上的疑惑，樊书弈是看了个真真切切，“有这么个意思，不过那都是大家传传，也没见文件下来啊？”
“哦……那可能书弈和我讲错了吧……”
对不起了，于文瑾，这锅你先背一下子吧。樊书弈费力地吐出自己的名字，给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我先走了，要报告要写。”勉强撑起个好看的笑脸儿。
嗯。周天琦眼睛有些发直，应了一声。
背影留下的都是玄妙的伏笔，樊书弈自然就不知道周天琦一脸探究地点开网页，搜索着秦氏集团的消息。
他只觉得今天白来一趟。
回到于文瑾的办公室，总感觉温度都比他那儿高了几分。于文瑾的办公室很有生活气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这儿筑了巢。椅子上披着长长的珊瑚绒毯子，桌上还有着各色瓶瓶罐罐的零食和补剂，走近一看被子里还盛着上次喝剩下的茶包。
手指摩挲过杯壁，那种细腻的触感让樊书弈觉得很不真实。
桌上罗列的文件还没有整理完，今天估计还要再加上一份车祸的事故分析……
工作原来只是大同小异的痛苦。
于文瑾顶着一身寒气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樊书弈正埋头在辞海里奋笔疾书，感受到寒冷的入侵，才怔怔抬头看。
“回来了？”
“嗯。”于文瑾有气无力地哼了一下，拉过椅子做到樊书弈身边儿。
“出现场累不累？”樊书弈久违地关心起来。
“你想说什么？”于文瑾拿捏樊书弈简直就是堪比种族克制，眼睛一眯等着下文。
“你这都怎么写的……”樊书弈捏着笔的手都有些颤抖，“我还以为这些报告都是电脑打字的，什么年代了居然要动笔写？”
是了。他是个总跑现场的，一般报告这类的东西都是留给何叶还有于文瑾这类脑力爆棚“老弱病残”的工作。他本来以为是个轻松活儿，自己真正干上了才发现是个要命的差事。
“目前看来，至少何叶不是。”于文瑾没有说明白。但是彼此知道在说什么就足够了。
“周天琦好像不是很了解的样子，但是我不确定。”樊书弈自己也拿不太准。
周天琦是个硬茬儿，单论脑子能和于文瑾一较高下，论实战也不比樊书弈本身差到哪儿去。说是个人精都小瞧他了。
“没事儿，一个一个来。无论是谁，早晚都能露出狐狸尾巴。”于文瑾像是料到了这么个结局似的，一点儿都不着急。
“那我们不也是吗？”樊书弈看着眼前没有一点儿危机意识的人儿，抬起笔顿住。
“是啊，这不可能完全瞒过去的。我们只要被发现得晚一点儿就行，至少要比其他人晚，我们就有胜算。”
他们又不是演员出身，更何况还是二十四小时纯直播现场。想完全不暴露简直就是做梦！但至少撑过这一阵儿，等秦少落网，往后大家都是同一起跑线，就算被发现了也不能怎样。
而且这么离奇的事情很难找到证据，纯靠行为判断连报告都交不出来。被发现了又能怎样呢？
门被敲响，来人也不等他回答就进了门。
“文瑾……”张局进门看见并排坐着的两人先是一愣，“书弈你也在啊？正好，你们俩来一下我办公室。”
张局先是像模像样地关心了他们俩的身体问题，随后老脸一绷进入正题。
“你们前阵子参与的那个抓捕，就违禁药品那个，是不是已经结案了？”
“嗯，闹了个乌龙，也就是带来一圈儿人问话，给个警告就放了。”
这么一问，两人心下大致就已明了，看来这是要开始了。
“省总局那边要我们提供一下上次KTV抓捕的案件卷宗，他们说是要合并到其他案件里一起查。”
樊书弈和于文瑾眼神一对，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提前了？于文瑾略微皱了下眉头。
不知道。樊书弈撇了撇嘴。
那张局……
或许也不是。否则先开口试探的就不是他们了。
两人就这么在众人面前完成了消息交换。
“你俩眉来眼去什么呢？卷宗在谁那儿？”张局那老爆脾气上来了，语气也不收着，“别以为你俩出了个事儿就能闲着，现在风声紧着呢，你俩给我打起精神来！”
既然事件已经完全超出了时间线的限制，那干脆他就让事情揭开得再快一些。
“我知道，张局。”于文瑾先一步缓过神儿来，还是先把今天的事情报上去再说吧。“今天失踪案发现了和这个事件一样的止咳药，我们现在可能需要进行案件合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