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您好明城分局……”
大清早明城分局就乱成了一团，脚步声窸窸窣窣，从四面八方来，汇集到大厅转了个弯儿，又向不同方向奔去。
于文瑾樊书弈一前一后走进警局大门，就见人奔涌而出。
“小古，发生什么事了？”于文瑾拉住那道熟悉的身影。
“樊队，城东延安路碎尸案，我们现在要去现场，你……”小古话没说完，紧接着走来的何叶就打断了下文。
“书弈，你来的正是时候。”一张精致漂亮的娃娃脸出现在拐角，向他们逐渐靠近，“上车，车上说。”
“你先回去吧。”于文瑾推了推原地发愣的樊书弈，转身往出走，临走前悄悄凑在耳边提醒一句，“别忘了。”
看着眼前儿恢复寂静，樊书弈才抬起沉重的脚步。差点儿就忘了，他现在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智力选手，今天最重要的工作那就是——写报告！
车祸已经浅有眉目，他需要做的就是怎么尽可能地祸水东引，把秦氏集团牵涉进来。
当然，他还有另外一项重要的事情。
他们没有办法确定谁和他们一样，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一个一个试探。上到局长下到组员，每一个人都有这个可能。
当然这也是最麻烦的办法。
因为他必须时刻保持着于文瑾那种严肃又认真的语气，顺着挑不出漏洞的逻辑和尽可能每一个人交谈。
迈上台阶，就像自己走向刑场，每一步都重若千斤。
推开吱呀作响的门，楼梯处下来一个让他咬牙切齿的身影。
“文瑾？”来人亲密的问候，樊书弈听罢在心底狠狠地呕了一下。
“你不出现场吗？天，琦。”
周天琦眼神微微凝固，嘴张了张，才吐出几个音节，“我昨晚刚抓了几个寻衅滋事的，刚就给何叶带的，本来是叫樊书弈一起的，但是他没来。”
“哦……他在门口被叫走了。”
周天琦嗯了一声表示了然。之后是漫长的沉默。
两个人似乎都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
“你……”周天琦试探着先开口，“你还好吧？”
问的是车祸的事情。
“嗯。没什么事儿。”樊书弈低下头，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动一下，再抬起头面色无虞，“听说你们下通缉令了？他们到底什么来头啊？”
“呃……”像是没想到樊书弈会持续这段对话，周天琦一时间没有做出回答。先是巡视了四周，而后指着办公室的门，“去我那儿说？”
樊书弈压下内心的情绪，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径直朝前走去。
自然他就忽略了背后周天琦先是皱了下眉头，疑惑地咬了下嘴唇，才起步跟上。
于文瑾和何叶坐在后座，小古坐在副驾，开车的是个刚下队的实习生。
“怎么个情况？”于文瑾习惯性摇上车窗，抱着肩膀询问。
“前阵子延安路不是有一家报了失踪？今早有人在他们家楼下污水管道发现了人体组织和几根手指，所以……”何叶话没有说完。
“我们是去采集DNA？那用不上这么多人吧？”
“对。本来是用不上。”何叶重重地靠在椅背，“问题在于其中一根手指上戴着和报案人同款的戒指，而且根据皮肤情况来看，年龄大致相符。虽然被污水泡得看不出更多信息了，但是现在已经交给一组的法医了。我们主要要做的就是收集DNA，还有就是按例询问，如果解决得快不排除抓捕的可能。当然，抓捕的话还是要交给你来完成了。”
于文瑾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在何叶身上上下滑动，最后定格在衣领处，“所以你就穿了个新的白衬衫？你还真是对我有信心。”
“诶？”何叶顺着于文瑾的视线低下头，看着衬衫翻出的领子，边线清晰，颜色透亮，其实只是他在衣柜里顺手抓的。
案发地点是个老旧的小区。他们一共两车，于文瑾这一车负责上楼询问，另一车则是再次前往发现人体组织的地点。一进单元门就能闻到一阵子**的气息。墙上的大白已经被不知道什么的印记铺的满满的，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楼梯经过岁月的打磨变得圆润平滑，拐角处都能反得出光亮。
何叶走在狭窄的楼梯上，本想伸手扶一下栏杆，但看着坑坑洼洼的翘起的油漆，他还是选择专注脚下。
“哎！”墨菲定律之一，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何叶脚下一滑，卧槽两个字别在嘴里还没喊出来就被一只大手拽住。
“呼……这什么楼梯啊，真要命。”
“那你考不考虑先松手再说？至少等下我不会被你一起拽下去。”
老式的楼梯在通向一楼处会有一段比较短的台阶，何叶就站在这段台阶的最高处，差一步登上平台。于文瑾已经拐过弯走上下一段台阶，伸过的手是隔着右侧栅栏扭曲着身体的。
“你这柔韧度不当蜘蛛侠真是可惜了。”何叶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你以为你能吐丝呢？隔着个栏杆你拿左手拽我也不怕给你别骨折了。”
“行了，看好脚下，赶紧上去了。”于文瑾接过提醒，按了按自己左侧的胳膊。
有些习惯对于熟悉的人来说是致命的，得改。
报案人的家在三楼的右翼，是在角落里的一户小房子。报案那天是周六，于文瑾不在，要不是前方有人带路，他还真的是很难找到这人家的门。
门没锁，人已经等在门口了。是失踪人士的丈夫，也是他报的警。
“警官，你们来了，快进来。”男人有些不寻常的热情。“听你们说我老婆有消息了？”
“还没有确定，我们今天需要采集一下家属的DNA，用来做比对。”何叶使唤小古去洗漱台找牙刷。
“啊……是有什么问题吗？”
平时的案件确实很少会进行到这一步，除非是有疑似的遗体出现。很显然面前的男人大概猜出了他们的隐瞒。
“你们家最近有人感冒了吗？”于文瑾在屋里转了一圈，绕到狭窄的沙发边上，突然间神色一顿。
“啊……”丈夫愣了愣，“小轩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哦……”于文瑾见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别紧张，我就是突然想到了。最近天凉，我看挺多人都在吃这个药的。”
“是嘛……呵呵，那还真是巧，可能是流感。”沙哑的声音谄媚地迎合了两声。
“那他还挺严重的，我看这一盒已经都是空瓶子了。你们住在一起，你妻子没生病吗？”
“她没有啊。”好像是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想了一想，“应该没有的，没听她说呀。”
“是这样，我们只是做一个最差的假设，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需要采集一下她本人以及她亲属的DNA进行一个比对。”于文瑾顺着手指上杯子，“可能更需要带走一下用过的杯子什么的，可以吗？”
“啊……”男人眼神闪烁。
“小古！手套！”
“好的樊队。”小古变戏法儿似的从袋里掏出新的手套，在于文瑾面前调皮地晃了晃。
“这个药瓶也借我们用用吧。”压根儿不给男人考虑的时间，于文瑾套上一次性手套，走上前在一排药瓶里随意抽出一个，大致看了一眼就扔进了密封袋。
“呃……你们采集我的不就好了吗？”
于文瑾差点儿没被逗乐，挺大一块儿头抱着膀子憋笑，“你不用紧张。再说了，你和你妻子也没有血缘关系，采集你的信息主要是做一个保证。”
妻子失踪，丈夫报警，最大的嫌疑其实还是出在本家。尽管这家丈夫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提前报了案，但既然是在家楼下发现的，基本上是没跑了。
于文瑾晃了一圈不露声色地来到厨房。
“方便了解一下你妻子平常的生活习惯吗？”
“您主要是说哪方面？”男人亦步亦趋跟上，脸已经笑得有些僵硬。
“就比如说这厨房，她一般是左手使刀还是右手使刀啊？”于文瑾看着案板上没来得及收起的菜刀，脑内突然有灵光闪过。
“啊……正常不都是右手吗？是有什么问题吗警官？”
他们找到的手指是来自右手的，但习惯做菜的人很大可能，是不会在切菜的手的食指戴戒指的，因为会卡不住刀把儿。
但他们家的菜刀没有放在刀架上，是平摊在案板右手边，也就意味着使用他的人是习惯使右手的。
“那她平时做饭多吗？”
“我们家一般都是她做饭的……”男人说到这儿，脸上的悲痛增加了几分，“这不是前些天她突然间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小轩不会做饭，我就给做了点儿。哎……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警官，如果你们有消息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啊……”
“那是自然，我们如果有发现或者确定证据，是会第一时间知会家属的。”于文瑾笑眯眯地接过话茬儿，特意加重了确定证据几个字的读音。
“你儿子很少回家吗？”
听到被问起儿子，男人的脸露出一丝不悦，“他比较叛逆，不怎么爱回家。最近又出了他妈妈这事儿，他就一直没回来。”
“他最后回来是什么时候啊？”
男人不说话，眼珠儿微微向左偏移。于文瑾捕捉到这一细节，赶在男人情绪脆弱的关口继续提问。
“你老婆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啊？说不定她去找儿子了呢？你有没有联系过你儿子问一下？”
“我……他没说过呀。”
“你上一次给他做的是什么饭啊？我看现在还挺少有爸爸做饭的，你还真挺有责任心的。”于文瑾像是突然间想到什么似的，轻轻笑了几声。
“……我……忘了。好像是鱼……啊，不是……”男人一边回答，一边不住地眨着眼睛。
“没关系。”于文瑾浅浅勾出一抹笑容，“如果后续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至于是怎么个通知，想必你心里早已经有数儿了。
“书弈，你发现什么了？”
关上门于文瑾的脸就落了下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猜想。
“之前我和文瑾端掉的那个商务KTV，就是这个止咳药。”
“你是说上次的抓捕行动有漏网之鱼？”
“不！止咳药很常见，我们出警的消息可是违规药品，我怀疑他，涉毒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