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科终于坐不住来找宋惟清了。他本以为所谓的诉讼不过是用来威吓他一下,没想到法院真的打来电话通知他开庭日期,他这才慌了。官司其实一点也不重要,问题是他若真打了这官司,万一输了,不但颜面尽失而且还会变成“陷害别人”的小人,这对他的名声也太不利了——作为一个领导人,一定得德高望重才能服人嘛。
宋惟清拉着肖深赴了沈思科的约。
刚到那儿,屁股还没坐热,沈思科开口就是:“宋总,大家同事一场,你不用闹这么大吧?”
宋惟清没理他,打开手机扫了个码,和肖深说:“这里有个隐藏单品,叫山姆莱斯,你一定得尝尝。”
“你来过这儿?”沈思科又搭话。
宋惟清这才正视他,微笑着说道:“没来过啊,不过我想既然你在这里,这单品肯定有。Shameless ,臭、不、要、脸。”
沈思科被她骂了一句,搁平常至少也得说一句以下犯上,现在倒是不甚计较。他避重就轻,试图求得宋惟清的原谅:“不是,我那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在下一次不行吗?”
她沉吟片刻:“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性。”
沈思科闻言大喜,连忙问:“什么条件?”
宋惟清看着他这副虚伪的嘴脸,冷笑一声——无论是赵晰那理所当然觉得自己应该被原谅的想法,还是李茴那无所谓的态度,都不及沈思科这虚伪的面孔来的惹人厌。她给肖深使了个眼色,他立刻掏出了几张照片和手机。
宋惟清接过照片,甩在桌子上,努了努嘴,让沈思科仔细看看自己干的好事。
这些证据,除了任寰宇偷偷拍下的那些“把柄”,有一些是肖深千辛万苦从周纵凌当时拍的生活记录里找出来的;手机里的则是几则录音,是肖深一个一个找到了曾经在公司实习过的女生,软磨硬泡问出来的。等他问出来,宋惟清才知道,原来之前有好几个人都经历过这样的骚扰事件,有些或只是搂个肩膀,抑或只是搭个腰,他们虽然觉得很不舒服,可又觉得反抗像是小题大做,所以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而大家的沉默却助长了他嚣张的火焰,最终,差点酿成大祸。
宋惟清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那种被他用审视的眼光盯着看的恶心之感让她泛起了鸡皮疙瘩。可是即便如此地不舒服,她却也只是沉默,只是改变了自己的着装打扮来避免这种事情。
沉默即纵容。
沈思科拿起照片,随便地看了几眼,他不认为这些照片能有什么用,他大可以说只是角度问题,他根本没有碰到她们。可既然宋惟清拿出了这些照片,必定是想要达成什么目的,他静静地等着宋惟清说话。
“你好像并没有反省的意思?”宋惟清看他一脸平静,有些难以置信。
沈思科继续厚着脸皮,义正言辞地说:“我并不觉得我这些动作是什么伤害他们的动作,只是绅士地虚扶了一把而已。当然了,虽然只是好意,但是如果对他们造成了困扰,那我在这里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宋惟清气的当场就想掀桌子走人,可又想到自己要是就这么被他气走,那今天来的目的就泡汤了。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战略性后仰,靠上椅背,双手抱胸,气势凌人地开口道:“道歉确实是需要道歉的。但是你要一个一个地、亲自找他们道歉。”
沈思科一听就笑了,这么麻烦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做,他刚想说不可能,宋惟清又开口道:“和我对簿公堂,或者私下找她们道歉,你自己选择。”
他冷哼一声,放冷了声线:“你威胁我?”
“怎么会!”她装傻,然后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叫,协商。”
宋惟清和肖深潇洒地从咖啡厅里走出来,走过一个街口,确认沈思科没有追上来,终于长舒一口气,累的瘫在路边。
宋惟清翻着白眼说:“威胁人也不是容易的差事啊……不过你觉不觉得我刚才的演技特别棒?我要不真的考虑转行当个演员吧?”
肖深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累,那刀人的眼神看得我眼睛都有点抽筋了。但是当演员只需要演技不需要美貌吗?”
宋惟清翻了个白眼,换了话题:“不过这次确实辛苦你了。”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资鼓励。
肖深一脸自豪,正了正衣冠,“我都说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靠谱的肖深了。只要是为了小毓森,我什么都能做。”
“那你记得他去道歉的时候,一定要在旁边偷偷跟着,全程拍下来。一来防止他浑水摸鱼,二来防止他故态复萌。”宋惟清咬牙切齿地说。
这就叫以牙还牙。
最终,宋惟清还是决定和沈思科做庭外和解了,因为他真的跑去道歉了。
她拿着和解书刚走进公司,肖深就招呼她到露台上看视频。
视频里,沈思科对面坐了3个女生,小庄就在他们中间。沈思科略有些散漫地坐在沙发上,犹豫许久,别别扭扭地憋出“对不起”三个字。
小庄义正严辞地说:“沈思科、沈工、沈大建筑师,麻烦您说的大声一点,要是没有诚意,我们也可以不接受的。”
沈思科这才端坐起来,想着糊弄大概是糊弄不过了,于是煞有介事地半垂着脑袋,大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以前的行为给你们带来了太多的困扰,我已经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了,请你们原谅我一次!”
“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什么行为让你觉得你做的不对?”小庄继续严词厉色地询问他。
沈思科叹了口气,怎么没完没了了:“反正就是,搂个了肩,碰个了腰嘛。”
“您对我做了什么,您该不会忘了吧?”
沈思科讪笑道:“我那天就是喝多了,才把你当成我老婆,亲了一下,这件事情我做的确实不对,我已经深刻反省过。以后都不会再喝这么多酒了。”
小庄继续冷着脸问他:“那你知道这就是职场性骚扰吗?你利用你是我们上司的职务之便,对我们进行骚扰的事实,这点你不否认吧?”
沈思科不疑有他,见小庄一而再再而三地发问,逐渐失了耐心,低吼着说:“我唯一可以承认的就是我的这些行为确实对你们产生了困扰。实话实说,这根本不能算是性骚扰,我只不过是顺手帮扶一下,被人拍下来了而已。唯一我做错的就是那次我喝多了,把你当成我老婆亲了一下,又没有少块肉,这么上纲上线的必要吗?一群女人真的是……我都道歉了,还这么没完没了?”
小庄看他终于失去了耐心开始露出本来面目,冷笑了一下——她早就不是那个沈思科一吼就害怕地什么也不敢反抗的庄林毓森了,她冷静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继续说道:“沈思科,沈大建筑师,刚才我们所有的对话我都已经进行了录音。在录音里,你已经承认曾经酒后对我进行了性骚扰,无论这份录音最终是否具有法律效力,我都会将它作为证据。等着我的律师函吧。”
“你什么意思?录音?律师函?”沈思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小庄只是冷笑一下,并不说话。其他两个女生也站起来,一起打算离开。
沈思科这才反应过来,这场所谓道歉根本就是为了套他的话设的陷阱。他一个箭步冲上来就想拉住小庄,手还没碰到她的手腕,就被一声怒吼打断。
接着,画面一阵凌乱,只能听见肖深那口东北腔的普通话,凶恶地说着:“你个大老爷们想干啥?”
两个人爆发出一阵大笑,互相击了个掌。
计划通。
对付一个虚伪且看重名声的人,让他身败名裂是最好的反击。即使到时候法律可能因为证据不足而无法制裁他,那份录音也足以让他的劣迹传扬千里。
没等两个人高兴几分钟,一声怒吼就从露台门口传了过来:“宋惟清!你阴我!”
宋惟清敛了敛脸上的笑容,装着无辜地转过身来,明知故问:“你说什么?和解书我不是已经带来了吗?”
沈思科气的面红耳赤,也顾不得颜面,只想发泄一下怒气:“你联合他,还有那几个女的,一起陷害我!”
“说什么呢。听不懂。你还是快点在和解书上签字吧,官司嘛,少一桩是一桩。”
他拿着和解书,几番欲言又止,最终憋出两个字:“卑鄙。”
宋惟清哑然失笑,自己竟然被一个无耻下流之辈骂卑鄙?她看他签下自己的名字,给了他一条忠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沈思科气急败走,门口看热闹的人却围了一圈。赵迩走出来,一脸好奇:“发生事儿了?”自从温舒休了产假,赵迩就被安排升任了行政主管。这样一来,温舒手底下就有了人事、财务、行政、商务运营四个主管。而她休假以后,四个主管各司其职,倒是也没出什么岔子。不过赵迩也因为升了官,很少出现在建筑师的大办公室里。算起来,两个人也是挺久没一起聊天了。
小庄决定告沈思科以后,年会那件事就再也不是秘密了。于是宋惟清大大方方地说给了赵迩听。
赵迩果然鼓掌庆贺起来——她早就对这个大色批恨得牙痒痒了,无奈他尽挑软柿子捏,赵迩抓不到他的把柄,也就没法出气。她时常想,要是沈思科也能像彭鹏一样摔个腰伤就好了。
“对了,温总的产假是不是快结束了?”
赵迩点点头:“下个月应该就回来了。”
两个人又闲聊几句,便各自上岗干活了。
宋惟清把这件事告诉周纵凌的时候,特别地自豪:“你不觉得我有点像蜘蛛侠吗?邻家英雄那种概念的。”
周纵凌笑起来,邀功似地说道:“像!话说我给你找的演技老师不错吧?据说他以前还给影帝上过表演课呢。”金丝框的眼镜戴在他脸上真是又纯又欲,宋惟清忍不住看的有点出神——自从周纵凌当上CEO居然走起了西装禁欲风,虽然以前阳光男孩的风格也挺招她喜欢,但显然现在这种成年人的诱惑,对她更具有吸引力。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吞了吞口水,自顾自地问了一句:“我要是现在想看你跳个脱衣舞,是不是不行?”
周纵凌的笑容凝在了脸上,沉吟片刻,问她:“先不说□□违法,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肩膀是你、亲自、摔脱臼的?”
宋惟清立刻闭了嘴。这可能就叫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