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县。
离开龙脊山,抵达永城城门之下,整整用去了多半日的时光。雨停雾散,晴媚落尽,天宇披上了如绸如缎的赤红晚霞,将四五人影,倒映得很长很长。
站在城门一眼望去,仿佛一片树海。榉树遍植,在行道旁街边、在寻常家院前,叶叶交错繁密如织,尚未完全褪尽的青绿,镶着微黄的裙边,再镀上一抹夕阳醉人的红,满目皆是在风中徐徐摆动的暖色——这一座别具风味的中原小城。
踏在砌嵌青砖的路面上,匆匆向前,脚步声略有些零乱,一路市肆、府衙、摊铺晃眼而过,直堪堪到客邸门前,众人方才落了脚。
“长至哥哥,你领着梓叶直接去到后院客房吧,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和算命的打点好了。”瞿麦焦急地帮忙支开店前的蓝布门帘,将布帘扯过身后,顺势背靠在门框上,招呼着澹台长至往屋里边走去。
两只短腿蹬蹬小跑,好像理所应该似的,要跟着澹台长至与梓叶一块走,却不想还没出几步,就被瞿麦揪住了衣领,动弹不得。这下谷米当然不依,争辩道:“瞿麦,你给我放开!谷米……谷米也要跟着阿姐先进去,至少能帮上一点忙!”
撇一撇嘴,瞿麦手中暗暗施力,硬生把谷米控制在自己身边左近,没好气道:“你能安安生生地跟着我们不出错,就已经算是帮上大忙了!”
“呸、呸——你胡说!”谷米边左右挪挣着身子,边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长至……先等一下……”附在澹台长至耳旁轻声说着,梓叶虚弱地回头,再而为谷米道:“谷米……你听……听话……阿姐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气咽声丝,强而支撑着愈发沉重的眼睑不至落下,微弱的光透过眼底,却将四周的景物模糊成虚影。轻伏在澹台长至右肩,温热自脸颊隐约传来,耳旁拂过他节律的呼吸,一腔情愫,漂泊、流离、甘苦兼味,似乎在此刻又重新寻到了依靠。
“梓叶!梓叶——!”余光中瞥见,她纤长的臂无力地自背后垂下,澹台长至心下猝紧,忙转首连声呼唤着梓叶,却没了回音。急不择待,抵靠着身侧的墙借力,澹台长至两臂一落,顺势穿过她的肩胛与膝腘处,抱起梓叶直奔后院而去。
再也无暇管顾高悬于顶的所谓‘礼数’以及众目癸癸之下的或些‘难堪’,较之怀中的她,都不过沧海一粟、恒河一沙。
梓叶她……不会有事吧?瞿麦失神想着,不小心松开了原本紧攥着的手,一个偏了准重,将谷米摔得结实。
拍拍手掌,晃悠悠站起来,眉毛几乎拧成了绳。谷米吸吸鼻子,回头盯了一眼瞿麦,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小脸鼓成了包子状,复而怒气冲冲转过头,哭绵绵地唤了一声:“阿姐!”
谷米刚想迈开步子追上去,却不想又被谁勒住了脖子,领口卡在喉咙上,又痒又麻——这一回,提溜起谷米的人,换作了玄枵师。不紧不慢、从容悠适,将一切人世悲欢置之度外,非是不挂心,而是不急于挂心;非是不在意,而是不过于在意。
俯身侧目看着,玄枵师忍不住戳一戳谷米的脸蛋,怨叹道:“噫——若不是你们两个东西一句,争了一路,梓叶也不致于……哎,哎……”
在气头上的谷米,原想发一大通火解气,刚触上玄枵师的眼睛,便不由卸下了胆子。仗着这一多天攒下来的仰慕和钦佩,谷米自然不敢太过造次,拽过他玄枵大哥的袖沿,咽下一湾泪花,谷米迫切问道:“玄枵哥哥,我阿姐是不是快要死了?!玄枵哥哥,我阿姐是不是快要死了?!”
瞳仁略转,玄枵师面色一灰,道:“嗯?!大抵世间生灵都是要死的……”
惊雷劈空,在娃娃的心里炸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缝。谷米愣怔地伸出半截舌头,舔了舔唇,蓦地张开嘴,狠狠朝着玄枵师的手前臂咬去!一下吃痛,玄枵师当即收回了手,后腿猛蹬,谷米一溜烟没形了,跑出了好远,只留下玄枵师自顾自“哎呦——哎呦——”,撩起袖子,呼呼了起来。
“算命的,你疯了吧!和小家伙说这些干嘛,他什么都不懂,听你死啊死啊的,魂都会吓没的!”瞿麦一时气不过,便使劲往玄枵师手臂上那排牙印处捏了几下,火急火燎、横冲直撞地也往后院去了:“喂——谷米,你别跑,算命的他胡乱说话吓你呢!”
玄枵师惯而捻了捻袖口,目光随意扫过堂厅里四隅八方,饭桌前、过道边食客们呆怔的脸,回以一个浅笑,邀一拢清风,自言自语着,堂而皇之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这群人怎么个个脸薄如纸?喜欢就喜欢、惦记就惦记、关心就关心……面上不露,嘴里不说,怎么能让彼此知道呢?看来……还得要玄枵大哥把薪助火一番才是啊!”
如梦初醒,竹箸方动、觥筹乍响。好似看了一场闹剧,大幕撤了,台下的观众这才从中清醒了过来。该吃吃,该喝喝,不过耽误了片刻功夫而已。
“我说掌柜的……我们这……这是要怎么做合适呢?!”小二哥半张的嘴总算能合上了,前一刻瞿麦撩开门帘,乌突突闯进了这么些人,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刚回过神,这眼下毫无头绪的情境,却让他失了主见、犯了难,店小二忙问起掌柜的该如何作为。
年过不惑,绸服锦衣,这撑起整个客栈的门面人,自然不会因为区区小事而乱了阵脚。只见那掌柜的轻咳了两声,随即掸了掸手,投以一腔鄙夷,为店小二道:“去、去——呆头鹅,自然是先去把后院客房的门给开开啊!看那姑娘伤的多重,难不成真在现在这节骨眼向人家要房钱!你做的出来,我可做不出来!”
这掌柜的怎么人前一样儿、人后一样儿?漂亮话讲的好听,骨子里还知不道是怎么想的呢?!真真是搞不懂……眼轱辘一轴,店小二暗自撇过嘴,心中虽暗暗碎念,面上仍还是哈腰回应道:“诶诶,掌柜的,小的知道了、知道了……”店小二慌张开腰间别着的连串管钥,猫着背蹭蹭一路。
颇为满意地眯眼微笑,这位身形略偏胖的掌柜的正欲踱步回到柜面前,刚一转身,忽想起什么似的,匆忙又将小二叫住:“回来!你小子给我回来!一会记得吩咐下去,让厨房准备些吃的,算人头好些个呢,大生意上门,别怠慢了客人!”
……
君悦客栈后院?戊字号房。
霞色黯淡,那院门墙外的灯杆上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串,摇晃着脑袋昏昏欲睡,再过半个时辰,夜幕又将要复临。度过了漫漫昨夜,今朝的光明徒显得这样短暂,一颗空悬的心,全都系在了她的身上。
目光聚焦在肩头那一滩未凝的血渍,澹台长至眉宇紧蹙,复而望向床榻,亲见梓叶负伤累累虚弱的模样,他半阖了眼睛,不忍再看。愧疚与悔恨,悄悄萌生,若有千般可能,他宁可选择横死于昀崖真人手下,也万不会要梓叶阽于半分凶险之境。
遽然,倏感腰际一阵疼痛,莫名不知被何物重重冲撞,还未及澹台长至回头,便见着谷米索索咧咧地从右臂与躯体的缝隙之间穿过,两短腿蹬起,一下扑到了床边。
“阿姐!阿姐!呜呜——”谷米呜咽唤着梓叶,小嘴朝天翘得老高,不断用手背抹抹眼角,红通通的眼眶几乎快要肿成了桃子。
澹台长至俯下身,正欲上前安慰,却不料谷米忽然转过身来,右手紧握住一根小杖,直勾勾地指向了他的长至哥哥。忙止住步子,眸中闪现一丝惊诧,凝视着谷米那噙满了泪水、又似乎充盈着敌意的眼睛,澹台长至试探着将谷米的手腕往边上移开。
“坏长至哥哥,你别碰我!谷米再也不要相信你了!你走开,我要你离我的阿姐远远的!”这个平日里黏黏糊糊的谷米,此刻好像换作了别家的小妖一般,再没了那股亲昵劲儿。
单手一撑,屁股一滑,谷米从床边跳了下来,咬咬牙本想着不管不顾地蓄力外一挥,却在临了临了,收住风狸杖上的力道:四周掀起一阵风浪,旋转着袭过屋中,惹得帐帘左右扯动,窗门里外开合,案桌上的杯具皆竟也随着微微摇晃了起来。
心中自然知道,谷米定是不忍对自己动手,但无可辩驳,之于梓叶重伤之事,自己确亦是难逃罪责,无怪乎小家伙会这般动怒。原以为经过一番折腾后,谷米应该气消了,澹台长至刚想如惯常一样抚抚谷米的额头,不料还未及抬手,谷米就已然抢了先将两手抵在了澹台长至腹部。
腮帮子鼓得滚圆,谷米又气又急,边吃劲地踮起脚,边倾着身子往前,搡搡撞撞地将澹台长至朝门外推去。害怕谷米用力不知轻重,反而无意伤到了自己,澹台长至只好顺势一路向后,直退到了房门口:“谷米,你阿姐现在昏迷未醒,正需要人照顾。长至哥哥知道谷米心中不快,一切都是我的过失——”
“硑”地一阵响,冷风从房内一贯而出,木门紧紧合上,将澹台长至阻在了屋外。继续传来可拴扣摩擦之声,谷米即刻上了锁。
“我、不、要、听!”谷米两手交叠在胸,背身紧靠,任凭澹台长至如何叩拍房门,抹一抹眼泪,谷米只当做充耳不闻,小家伙这回算是铁了心了。
仍在院前洒扫收整的小二哥听到响动,忙回头瞧了瞧,忽见此状,掂了掂量自己的能耐,缩了脑袋灰溜溜跑了。可偏偏在这一刻没留神,正巧给玄枵师撞了满怀,原本端在玄枵师手中的瓷碗,当然也就随着“咣咣——”掉在了地上。
“小二哥,万事莫急,集中生错呀。”玄枵师微微一笑,长声叮嘱着那慌张跑远的店小二,摆出一副似乎根本不曾挂怀的样子,而反观他身旁的姑娘,却已是满面绿光。
瞿麦嗤鄙地白了玄枵师一眼,急忙往前跑去,边嘴里碎念着:“都怪这个算命的,没什么却非拖着我要去找水喝,真是耽误事情!”
嘿——小家伙此时倒是颇为明理知意,这下好了,得来全不费功夫。玄枵师斜瞥一眼,心中默然。自顾自捻起衣角一拧,水珠子滴答落下,玄枵师随口“谆谆告诫”道:“瞿麦,听我一言,你还是莫要徒劳,这闭门羹早晚总归是要吃的。”
“谷米,你倒是开开门啊!你一个小娃娃怎么能照顾得好梓叶呢?长至哥哥不让进,我让不让进啊?”瞿麦皱了皱眉头,带着几分好奇看向澹台长至,复而低声问道:“长至哥哥,谷米他这回……又犯的什么毛病?”
见屋里仍是没有动静,澹台长至的心上不由更添焦情索绪,半阖上眼,轻摇了摇头,再而道:“谷米……你就先让长至哥哥进去,待我替你阿姐诊完病情之后,我便立刻离开……”
房门这头,正在气头上的谷米,好赖话自然皆是听不进去。泪水扑簌簌流下,道道泪痕划花了小脸,谷米埋怨道:“我不管——我不管——你们都不要进来!呜呜——长至哥哥,我把阿姐好端端地交给你,谁知道你都没有保护好她!那时候你明明和阿姐在一起的,为什么还是让臭鼻子真人把阿姐伤成了这样,现在补救有什么用!”
瞅着情境不对,瞿麦单手托腮,将目光停在了玄枵师的身上,忙一阵比手划脚、挤眉弄眼,暗示着要玄枵师帮帮忙宽劝几句。
淡之一笑,即刻会意,玄枵师手中不停,再复撩起没水后略略发皱的蔽膝,惜如珍宝一般抚平摊整,故作正声道:“谷米,你莫要闹孩子脾气。”
不痛不痒的话,说了亦是无用,仿佛风丝扫过静湖面、滴水汇入大川泽,一点涟漪都难以泛起。
你才闹孩子脾气,谷米早就不是孩子了,只不过——看起来小了点而已!众人东西一句奶娃娃、小家伙,听得谷米心里憋屈、耳朵生热,揪着玄枵师的话头便反驳道:“玄枵哥哥,你也不是好人!谷米以为你很厉害的,可你为什么连长至哥哥都可以那么快救好,就是不肯救救我的阿姐?!呜呜——我要把昭汐哥哥找来,他才不会像你们一样……这里一点都不好玩,谷米要带着阿姐回家去!就算让司医老姑婆把耳朵给揪断了,谷米也再不要留在这里了!”
谷米抖搂了一箩筐话,让玄枵师颇感意外,可对于这种得谁蛰谁、胡乱点火的作为,玄枵师却不免要噎回一句:“谷米,你生气归生气,生也是长至的气,何必连累上我……”
性子灼急的瞿麦,只恨自己方才瞎了眼睛,竟然以为依着这么一个不找边际的人可以唬得住谷米。重重拍几下房门,瞿麦有些不耐烦催促道:“算命的,你有没有人性?!真是靠不住!谷米,你快些开门,你阿姐的伤怎么经得起耽误?”
瞿麦的力道大了些,倚在门后的谷米也跟随着打门的节奏一颤一颤,吸吸鼻涕,谷米不依不挠:“不要!不要!谷米也是风狸,谷米可以把身上的什么灵、什么气渡给阿姐!只要等昭汐哥哥来了,就没事了!早知道这样,阿姐会死的话,谷米肯定不会让阿姐来找——”
不会让梓叶来找——我?澹台长至不由担虑,忽被一浪扯心裂肺般的咳嗽声掐断了思绪,“咳咳,咳咳——”,侧目相看,玄枵师满脸通红,正拊膺长舒、平喘定气。
没喝水、没病灾的,怎么可能无端咳得这么厉害?玄枵师此举……实在太过刻意!
还以为谷米终于开窍了,谁知道开了一半,还闭了一半,能知道要用自己的元灵之气救梓叶,也算孺子可教了,但是那什么“肯定不会让阿姐来找长至哥哥”这话,怎么可以随便胡说?——总算终于“成功”转移了澹台长至的注意,玄枵师心中暗暗想着,不由“庆幸”。
拂一拂衣袖,俯仰间还是换作一派优游自若,玄枵师缓步上前,为澹台长至道:“既然小东西这么坚持,长至,你不如随我和瞿麦一道先祭祭五脏庙。反正谷米要陪着梓叶,路上也胡吃海塞了我们好些东西,是一定——一定不会饿肚子的!”
“我……”危紧之刻,澹台长至徐徐摇首,自然是半寸不愿离开。
屋这头,听见吃的,也有一位馋虫大作的。咽下一口口水,谷米吧嗒吧嗒走到梓叶床边,小心牵起梓叶的手,说道:“阿姐,我就吃了几张干巴巴的饼皮,他们就那么小气,记得清楚……谷米,还饿着呢……阿姐,你怎么了,你快醒醒……”滚胖的小手渐渐发烫,慢慢溢出淡淡钴绿色的光,学着从前阿爹帮助自己疗伤的样子,谷米试着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唤醒梓叶。
听房里失了动静,还未及澹台长至想好办法打开门锁,就被玄枵师生拉硬拽到了边上,眉峰一挑,玄枵师轻声怂恿劝道:“小娃娃而已……没准一会便睡着了……到时候,用抱的、用抬的、用举的,还不都容易?!你安心,梓叶她……定——一时半会死不了!”
玄枵师之言,诚然只聆偏信五成即好,语调一惊一乍、一松一紧;语义拖泥带水、含混不清;语态欲言又止、淋漓难尽……早晚总会把周匝的无辜听客,折腾出毛病的。
“昨日连更星夜未合眼,加之今朝行路劳顿,此时已然天色近晚。玄枵大哥,你与瞿麦饱食之后,就先而歇下,我……记挂梓叶安危,等候在此……便不和你们同去。”澹台长至委婉推辞,定是千万个不舍离开梓叶。
玄枵师咂舌两声,递出手背在澹台长至胸前随意试探着一拨,提高半阶声调道:“长至莫不真以为自己的身子骨,是铜筑铁打的?!谷米这回一瞧就是打定主意了,我们这班恶人、坏人,没心肝、靠不住的,还是把酒畅叙闲情,方最最合适!”笑颜看向瞿麦,复而垂垂游移视线,长叹一声。
病伤未愈,澹台长至不免心口作疼,微蹙了眉宇。
左右看不顺眼,瞿麦皱皱鼻子,愣是改不了和玄枵师抢嘴的脾性:“我看你直接改名叫‘记仇的’好了!正经主意一个都没有,你以为长至哥哥是和你一样的人啊,他才不会和你去喝什么酒呢!”
聪慧深藏如他,怎会就此罢休?玄枵师往前厅的方向迈出步子,意味深长地留下了一句半句:“诶——秋至天凉,暖壶酌酒,人生大美之事,有何理由推拒?再说了……莫非长至你并不好奇,那‘一味药’,那一味救命良药,究竟是何……”
“梓叶性命攸关,还请玄枵大哥速速相告!”强拖硬扯不来,三言两语倒贴,但凡与梓叶相关之事,要澹台长至不上钩也难。
摆手称否,玄枵师落步转身,招呼道:“急不得、急不得!急事缓办,忙则多乱,你随我吃吃喝喝,我细细与你道来,可好?
“玄枵大哥……”一脸不情愿,澹台长至多有迟疑,目光随着紧闭的房门越移越远,有求于人,亦无奈点头应下。
犹如诡计得逞般狡黠微笑,玄枵师心中猜度瞿麦定不随行,却也难免客套询问一番:“瞿麦,你走是不走?”
扫了扫门外的空地,瞿麦抱膝坐下,睥睨一眼,连带着澹台长至也被牵连:“哼!我才没兴趣和你——你们一桌子吃饭!你让店小二把饭送到这里来,我就……就在这儿吃!”
“那好。瞿麦,你可千万留神点身后头,万一到时可口美味喷香四溢,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一截胳膊、一个脑袋将饭菜偷了去,饿肚子的话,你就自己担着。”话音渐弱,玄枵师拽着澹台长至的衣袖直径往前,二人的身影慢慢而融进了那一片热闹非常的灯火通明之中,隔着榉树枝叶密、角亭飞檐铃和灯挂红云宁。
“什么人嘛?”瞿麦偷偷吐了吐舌头。而于此同时,从屋内传出了稚嫩的答应之声:“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