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民国二十九年的年底,日子过得像流水一样快。裴清璋带着汤玉玮,成日地有空就去“做旧梦”——两人再见面时她挖苦汤玉玮如此鸳鸯蝴蝶派的说辞,汤玉玮立刻开口说是“重温旧梦”,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徒增玩笑——先是回去看了看学校,人去楼空,看门的还在,只不过是新雇的,往日故事是一个都不记得,只知道她们是这两年来第一个回来看的学生。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想也没用,恰好肚子饿了,就转去找学校附近的大饼摊子。汤玉玮一直觉得可能不在了,毕竟摊子全靠学生的馋嘴,现在学校都没了,大饼摊恐怕也难继续存在。裴清璋则是毕业之后就没回去过,毕竟没了汤玉玮,她对那里更加没有留恋。揣着不安的两人并肩往那边走,闻见一点香气,尚且将信将疑,没想到真给她俩找到了。摊子还在,店主还在,老虎脚爪都在,就是椭圆形的甜大饼不见了——毕竟糖和猪油都太贵了。

店主涨价了,也不记得她们。这也无妨,两人买一个大饼、两个老虎脚爪,忘记了自己刚吃过早餐没多久——裴清璋不知道“狡诈有预谋”的汤玉玮一早少吃了点,留着肚子——站在街边就小口小口地吃起来。非为教养所碍,实在是舍不得吃太快,肚量毕竟有限。

当然除了大饼摊,还有各色馒头烧卖春卷,粢饭团都专门找了三家去尝。到了两人第三次相约出来玩,已经干脆不吃早餐、就约早餐了。

隔着不甚油腻的小方桌坐下,汤玉玮要起身去端豆浆,被裴清璋按下:“别,不是说好了,旧梦是我伺候你吗?坐着。”她对于自己说这话的语气有多温柔毫不自知,只知道对汤玉玮自己从来严厉不起来。等她从雾霭中穿过,端来白瓷大碗配小勺的时候,早有一双手伸上来接着。她不由得就去看汤玉玮的手指了,好看,修长而不显枯瘦,让人觉得这双手的主人应该是行事果断利落、坚定自持的人。

这样的人大概不是自己。自己都不能拥有自己的主意。

“来。”她把饭团递给汤玉玮,汤玉玮接过去,捏了捏,又递过来,“嗯?”

“给你。我捏过了。”

她一时愣住,然后立刻接了。

总是汤玉玮照顾她,当初就是。这当然使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一直不好意思,可也不知道如何补偿。好像自己能用来报偿的东西不多。当初是没有,真的没有。现在呢?现在她能有了吗?上一次两人出来玩,汤玉玮还带她去看《孔夫子》{21},票不好买,汤玉玮说自己有关系搞到票,还能是不错的位置。那片子她不太喜欢,也许是因为对孔圣人缺乏感情、也许是尴尬于片头那一句呼救,总之,等到汤玉玮问她喜不喜欢时,她回答的很平淡,汤玉玮问她想不想要特刊的时候,她笑着拒绝。

不能。她必须报答点什么。

于是,当她们走出早餐店、正需要想出下个可以去逛逛的地方的时候,她主动提出,有家老裁缝铺,还能去看看。

“哪一家?”

“就是当初你想做那件湖蓝粉镶边旗袍\\结果没成的那家。”

汤玉玮果然在裁缝铺兴致勃勃地又量又试,仿佛一夜回到十年前,还是二八少女。裴清璋看着她的样子好笑,但脑海里的问题也不断浮上来:汤玉玮到底为什么要回来?

不为其他,纯为好奇。汤玉玮并不回避说到在美国的生活,但每当她的问题有一点靠近汤玉玮回来的原因,汤玉玮就立刻换一个话题。如果对于在那边的经历都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回来的原因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只是每每想到这一点,就想到自己也是一样,也是有许多事不能说。不光是那见不得人的身份,还有许多其他事。其他她不想说、不想去回忆、不想告诉汤玉玮的事。

暂时不说吧,至少是暂时,等到她知道到底自己能不能说的时候,她再决定。

不过,不得不说,与汤玉玮重逢,给了她很多别的便利,尤其是在找借口出门的时候。母亲虽然催她嫁人,却又不放心她自己找人——何况看她样子也只知道她是根本不愿意去找人的——所以对她出门去干什么事见什么人非常在意,跟踪固然干不出来,盘问到底的本事是大大地有。为此,她每次要出门去见郁秉坚,都谈不上费尽心机躲76号,心气全部拿去应付她娘了。现在好了,只要说是和汤玉玮出去玩,母亲竟一时不问那么多。

她也知道,有朝一日两人见面,总有对穿的可能。她当然相信汤玉玮的机灵,面对面就是措手不及也会掩护自己。自己一开始对母亲撒的谎也不那么严密,时间地点岔开,到时候一口咬定母亲记错了就是——就是,万一汤玉玮就此对自己起疑怎么办?汤玉玮不愿意说为什么回来,自己不愿意说拿她当幌子去干了什么事,这个交易她们能心照不宣地做成吗?

先不想,先……

这天,汤玉玮约她在平安夜那天去金都大戏院看《西厢记》。她一边打电话——偶尔打电话,主要还是递条子,她都笑,说老使人递条子干嘛,汤玉玮说少给电话公司钱,多给穷苦孩子钱,让人家多上你们那儿去也能涨勇气和见识——一边盘算郁秉坚最后一件要她安装的设备是当天送过去,还是提前或延迟?是节日气氛有利于她隐蔽还是有汤玉玮更安全?

“你们家过节就没什么安排?”汤玉玮问,语气很是戏谑,她也笑,“我们家能有什么安排?我们家又没有人信耶稣基督,圣诞老人也——”

一定是和这家伙在一块儿的时间久了,自己也开始话多,喜欢胡扯了。

可天晓得汤话篓突然道:“既然没有什么安排,不如我去你家吧!”

“什么?”她愣道,一下子回到了平日里说话的样子。

“我说,那天咱们先去看戏,看完了就去你家,我带着礼物去,和你妈妈一起吃顿饭。也好多年没见她了,怎么能不去看看她呢……”

汤玉玮话头起得急,裴清璋一时连个拒绝借口都想不到,聪明脑子一下就卡住,“你……”

那头滔滔不绝地说着反正自己也不想去参加什么这个那个电影公司在百乐门大世界搞的什么酒会、惹一身烟酒臭味不说还要奉迎各色人等实在累得很的汤玉玮,听到她这一声迟疑,立马住了嘴,电话两头忽然安静了下来,“怎么?”

裴清璋脑子里的螺丝卡住,正期待有个谁来救她一下,幸好这时候副董事劳埃德出现在走廊那头,像是救火车一样喊她的法语名字,莉亚裴,莉亚,莉亚你在哪里,莉亚!她如蒙大赦,“副董事找我,我先挂了。”

“好。”汤玉玮倒也不追问,和刚才判若两人。她又不落忍起来,两眼一闭,出一口气。

“你来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就是别带什么礼物了。妈妈见了还要我还礼。”她说。电话那头汤玉玮笑起来,一连串的好好好是是是。

劳埃德还在喊,救火车简直要开到她办公桌前,她挂了电话。

平安夜那天,她们的确先去看了《西厢记》。她高高兴兴地背书里的原话,汤玉玮就跟她说电影背后的八卦,说起周璇,说起周璇和林楚楚{22}的对比,又说道上一部的编剧是黎民伟,汤玉玮恰好又和黎民伟有些交情,又说起黎民伟和林楚楚的事。裴清璋不很关心别人的爱恨情仇,觉得很非礼,可下一步竟然议论起林楚楚和周璇的长相来,话出口,觉得自己这样说同样是非礼。

“哦?那你觉得呢?”她问汤玉玮觉得谁更好看,汤玉玮立刻反问。

“我觉得…怎么说呢,林楚楚好像更温和一些,比较属于‘眉清目秀’这一类,平静自然;而周璇更‘顾盼生姿’一点,光彩夺目,美得很张扬。”

“就是一个向外,一个向内咯?”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

“不过?”

“我总觉得周璇其实看上去很脆弱,而林楚楚很坚强。周璇感觉是风筝上了天,随着风飞,但也随时可能掉下来。林楚楚则像一汪清泉,随风起波澜,但只是波澜而已。”

汤玉玮多年之后曾在香港重逢黎民伟林楚楚夫妇,想起这一桩久远对话来,感叹裴清璋颇善识人,当夜回去问裴清璋有没有兴趣开个相面摊子。

此时此刻呢,她还不好断定裴清璋的本事,只是一门心思拐带裴清璋说话,不去注意她们从金都出来正往哪里走——“嗨,我们在这儿拿红娘比莺莺,错了错了。你觉得慕容婉儿呢?”

“太漂亮了!年纪轻轻就这么漂亮,再长大些还不知道要怎么样!”裴清璋感叹,“崔莺莺要是真有这么漂亮,别说张生要逾墙私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想!”

裴清璋说这话的样子全部映进了汤玉玮的眼底心底,如风吹落叶,树枝摇晃,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挽着裴清璋的手往前走。

“说到这个,当年那个和林楚楚一起,演红娘的,是叫——叫什么来着?”

“李霞卿{23}。”她说,望着地面。

“对对,李霞卿。欸我记得她可是飞行员,后来不还去美国了吗?我看报上说她自己买了一架飞机,叫什么——‘中国精神号’,在美国到处飞,到处筹款,给抗战挣了不少钱。”

“对,都有。后来还演了一部电影,叫《Disputed Passage》。”

“你在那边,见到她了吗?”

她知道裴清璋在看着她,等到答案的目光倒也不含多少强烈的询问。也许应该说,她想,也知道自己这是有一点点心软,其实说了又能怎么样?裴清璋不能去香港核实她的说法,老是回避,反而更惹人生疑——哪怕她从不打算从裴清璋身上捞什么。

“没有。那已经是1939年了,她去的时候,我都已经回到香港了。”

“回到香港了?为什么会去香港呢?”

“家里要走,财产转移起来,只有一步一步地转。很多都从香港转,回来的船也只到香港,总不能从日本那边过啊!”

“哦。”

裴清璋不打算追问了,她倒是继续说起来:“如果我还在美国,我应该会去采访她,”她抬起头来,看着前方的虚空,仿佛看见一种不曾存在的未来,“也许可以做出一篇很好的报道,非常好的那种。只不过——”又垂下眼神摇头,“世上没有如果。”

裴清璋沉默了,似乎不知道怎么接话,她也宁愿裴清璋什么都不要说。没想到只闻鞋跟哒哒没多久,忽然听见裴清璋说,“但是像李霞卿这样也好,有胆识,有能力,靠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轮不上别人来议论。不然,难保不被男人给编派了。”

“哦?这又是从何说起?”

她转过头望着裴清璋,看着裴清璋脸上的神色平淡,嘴里说出的话却全不是如此,“‘赵□□流朱五狂,翩翩胡蝶最当行;温柔乡是英雄冢,那管东师入沈阳{24}’。马君武还自诩是教育家,人家在不在都闹不清楚,就要把黑锅扣人头上。东师入洛阳,那是张汉卿的错,这倒像是赵四的错了,把赵四弄得和飞燕合德、妲己褒姒一样,这都什么时代了!还这样说?”

汤玉玮最喜欢听这种话了,从裴清璋这样平日里最是小心翼翼的人嘴里听到就更开心。于是她添油加醋地说着什么马君武的往事,勾着裴清璋说出“男人骂男人,骂就是,何必牵扯上无辜的女性?打油诗这么写,根本就不尊重女性!这样的人,还搞教育,为人师表,还是误人子弟?”这样的话来,她简直要拍手叫好。

裴清璋发完了议论,忽然反应过来,“咱们这是去哪儿?”她见马上就到,也就不在隐瞒,道:“拿礼物。拿了就去你家吃饭。”

汤玉玮给她印象中不太好相处的裴太太陶静纯送的是一匹湖蓝底金丝凤尾花的织锦缎,一边说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一边说回上海也一年了就是没有专门找一下裴清璋也就疏于探访,一边还说这是老板再三保证的确是杭州产的,做旗袍极其合适,“裴伯母这样好身段,多裁几套,夏天来了正好穿。又亮又柔!”

裴母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用手轻掩着嘴,上半身朝后靠去。裴清璋坐在她对面,也微笑着,嘴上配合说着什么到时候出去打牌一定很光鲜亮丽之类的好听的话、正要夹一块肴肉给她,女佣却上来了,两手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荡漾在漂亮的白瓷大碗里的银耳莲子羹,左手还用无名指和中指夹着一碟配肴肉的香醋。女佣手里又烫又重,三步并两步就往前跑,若不是她及时看见喊了两句“小心”,裴清璋差点就和女佣撞上,接着把汤弄洒一桌子,烫到自己、客人以及母亲。

幸好没有,只是醋撒了些,脏了桌布,又去换一碟来。女佣身材肥大,走起路来有些摇晃,两脚踏在地上,仿佛穿了拖拉板儿,吧哒吧哒响个不停。汤玉玮从这边望过去,裴母依然笑着劝她吃——吃那挂糊太多的西湖醋鱼,吃那肥腻过头的烧鸭,吃那糖盐都太多的腐竹红烧肉,吃那太干的慈姑、料酒放太多的炒鳝片……

她吃了,还是很努力的,继续勾着裴母讲话;眼睛的余光却时不时看见裴清璋并不多么愉快的表情,好像原先还和银耳莲子羹一样甜美——她怀疑女佣暗地里放糖了,要么就是莲子实在不好——现在就跟醋碟一样,洒了,冷冰冰的沁进桌布里。

女佣啪啦啪啦的脚步声又响起,汤玉玮心里怀疑起,这到底还有多少个菜啊?她真的吃不下,一个都吃不下。

“你们家这房子,倒是不错。”吃完饭,聊了一会儿,天色全黑了,汤玉玮告辞,裴母让女儿去送,裴清璋哪要她叫,立刻就起来,穿好衣服一道出去,还说送到大路上,坐上了黄包车再说。等走出门口的小花园,裴母畏寒已经回去了,汤玉玮突然开口道。

“是啊,阔大,漂亮。就是里面只有两个不善治生、家务也不会做的女人,”她叹气,摇着头轻轻嘲笑着自己,“还总请不到合适的女佣。”

两人并肩走着,汤玉玮转过来对她笑,“别别,肴肉还是好吃的。”

“那可不就更衬得她不行了?肴肉是外面买的。”

“唉,其实,就三个人而已,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剩下的菜还要吃?不吃嘛浪费,吃嘛实在是不太好吃。难为你们。”

裴清璋每次见了汤玉玮这副挖苦人的样子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想起十年前也是如此,十年后这家伙竟然不改,“你这家伙!十年了,还是这副样子!”

“这幅样子?哪副样子?”汤玉玮嘿嘿笑着,两人已经走出了一截路,眼看要转弯,汤玉玮回头望了一眼,“不论怎么说,这房子是真好。”

“嗯。好。”一阵寒风起,她裹紧了身上的驼色毛呢大衣,“爸爸留给我的。”

“对了,伯父呢?”

“爸爸他……”

也许不该说的,可是话都到了这里,还能不说吗?也许也是可以说的。为什么不呢?说了汤玉玮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爸爸后来去世了。死在……以前最爱去的那个长三堂子里。去世前,他把家里其他的产业都卖了,凑了一大笔钱拿去买了这套房子。”

两人停下来,她回头看着房子的方向,汤玉玮看着她,“清璋,对不起,我不该……”

“说什么呢。”她转过来,眼神在汤玉玮的眼睛上匆匆停留了半秒,又移开,像是不敢看一样,“和你又没关系,这只是事实。”说罢挽着汤玉玮的手继续往前走,“要不是爸爸这样做,我这点收入,要维持一家人生活还要如此吃喝,是断不行的。可就算如此,有一套大房子,不用付房租,吃喝,女佣,应酬,衣服,什么都在涨价——我也不知道还能维持到几时。”

寒风中,汤玉玮突然伸出手握了她一下,有阵阵暖意从指尖掌心传递过来,“别担心,你不是一个人。”

这话说得恳切,她霎时觉得心都在融化。可为什么呢?她也来不及去细究汤玉玮说这话的意图和背景,有时候她真的只是需要有一个人说这样的话给她听,这就足够了。

没想到汤玉玮接着道:“你家这房子如此大,放着也是放着,要是你和伯母都不反感,我觉得倒不如对外出租,横竖现在大家都想住进法租界来,你不至于找不到租客。选一个你和伯母都满意的人,一起过日子,还热闹一点,彼此也有照应。”

她不知道自己思维太快、早已想到了母亲可能闹出来的烦心事而变化出的无奈表情是这样愁苦,竟然令汤玉玮自悔失言,转而道歉,说着什么我原不该说的,多嘴了。

“没事,没事,你干嘛。”她几乎笑出来,“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等到汤玉玮上了黄包车,她慢慢走回家去。一仰头,看见头顶一轮明月,明亮清朗。其实若非两人的心靠得近,如何能想到这样的主意?若非无意识地靠得近,怎么会想到说出这样的建议就有管人闲事指手画脚的嫌疑,因此怀疑起自己在对方的世界里站的地位。若非如此……

仿佛这两颗心突然很远,又一下子被拉近,真正地靠得近了。是为什么呢?自己为什么要对汤玉玮坦白父亲的事?似乎十年前也是如此,有时候她没有刻意做什么,就像汤玉玮也没有刻意做什么,她们都只是顺其自然,就冥冥之中走到了这里。

也好。

她到家了,举步缓缓踏上楼梯。

{21}费穆指导的电影。

{22}周璇是1940年上映的、张石川指导国华影业公司出品的这部《西厢记》的主演,而林楚楚是1927年曜的《西厢记》的主演。但周璇演的是红娘,林楚楚饰演的则是崔莺莺。下文的慕容婉儿才是40年版崔崔莺莺的扮演者。

{23}李霞卿女士,艺名李旦旦,一生颇为传奇,荣誉计有:中国第一位领证合格的女飞行员、中国第一位女跳伞者、中国第一位创长途飞行纪录的女飞行员、第一位获准在中国合法飞行表演的女飞行员、中国第一位民航女飞行教师、中国第一所民航飞行员学校共同创办人、唯一曾在南北美洲长途飞行的中国女飞行员、电影史上第一位花木兰主演员。大家可以去看一下她的一生故事,真是了不起。

{24}马君武《哀沈阳》之一,1931年11月20日刊登于上海《时事新报》,讽刺张学良。此事之后胡蝶辟谣过许多次,证明九一八与她无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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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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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
连载中尼可拉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