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末尾,热得很快。万小鹰穿梭于有钱人生活和贫苦人聚居的区域之间,看有钱人吹电扇,贫苦人摇蒲扇,有钱人睡进口软床,贫苦人睡弄堂里的竹榻。
以前总说生老病死时无分高低贵贱,现在她觉得也分。不但分,而且分得天高地厚差距很大。没钱的,生了病要么只能吃点便宜止痛粉(或许根本没用),要么干脆没得吃,只能强忍。有钱的呢?生病了不但有大把医生排队看病、有大把钱财可以买进口好药,甚至还有闲钱,去倒卖药品。
她这一趟就是干这个。只不过她不是有钱人,还要把这些药给最需要的人送过去。
为此,她已经网罗了一大群官太太来“襄助”,把这一票弄得相当大,说出去,这一捆东西是哪位哪位次长家的,那一捆又是哪位哪位主任家的,最靠近她的东西的是李士群的老婆叶吉卿要的,虽然只是珠宝,但是说出去,效果还是不错。
能扛着这一路的“官”往里搜的,除非是日本人,别人根本不敢。而日本人会不会知道,她有把握。
为了这一次顺利过关,她曾建议丁雅立牵头。结果,不用她劝,不用她奋力鼓动,丁雅立是不得不牵头——里面有好一批都是她丁家的亲戚的货,大笔利益在里面,她作为代表是不得不牵头主控,否则出了什么事,她要不是带头的,对自己家的亲戚就无法交待——这比对那些官太太朋友们无法交待还要无法交待,那与其如此,她还不如牵头。有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时则是反过来的,因为否则会多无穷事。
她一边往与丁雅立相约的地方走,一边想,丁家那些亲戚,上一次就尝到了甜头,发现可以倒的东西竟然如此之多、获利又如此之巨,现在日本人管控又严格,有些东西自己想要也得走这条路,自然更加不肯放手。这对自己而言倒是实在的好事,她几乎觉得自己是荷花,吸取人的种种贪婪,向上生长直到开出花来。那厚实的淤泥就是她的保护,她最好的保护。
只要他们都贪婪——都像丁家的亲戚和那些官太太一样,牌桌上输掉的全要在这些地方靠搜刮靠剥削找回来——自己就有很多的办法去达成目的。
用剥削反剥削。
她一定会成功的。
但有时成功需要走一些弯路,比如今天,她还是要和丁雅立去看戏。看的还是媚日的戏——她当然不喜欢——想必丁雅立也不喜欢,但她们都得看。
她们还应该有很多话要说。虽然谈不上必须得和丁雅立说,但说了不是更好?这样可以进一步掌握丁雅立,使她为自己效劳,也是一种难得的放松。
“来了?这么早。”远远地,丁雅立和她打招呼,看上去心情还不错。万小鹰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丁雅立对自己的看法改观,毕竟她觉得自己与丁雅立相关的事情很多,可能是任何一个。当然最有可能的还是吴四宝——那碗毒面条,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只是说起来他死了,他那个老婆倒没事。要是日后有机会,也可以去结交结交。
结交三教九流,只要能为我所用。
“稀奇,你比我还早!”说着她就上去挽着丁雅立的手肘。丁雅立也不反抗,甚至脸上还带着笑意,“我是闲人,你是大忙人,合该我比你早啊。”
她今日怎么这样?万小鹰暗想,难道因为今天要看的是“著名”的媚日的戏?这又是何苦!可叹,可叹。
“你就谑我!走吧走吧,要开演了。”
说是“著名”的媚日戏,她也没想过是如此媚日,别说现在这样子不是她的本来面目,就算是、就算她是汪兆铭周佛海陈公博之流,或者国际饭店楼上那些对日本人点头哈腰的汉奸之流,她也看不下去。这一通瞎吹,一通胡说,一通“打扮”,恐怕但凡是个稍有公正之心的日本人也看不下去。
当然他们有没有这个心、愿不愿意公开承认,都是两说。
看戏的时候她没少稍稍侧过脸去看丁雅立的表情。丁雅立的表情始终很普通,有时候被台上的台词吸引、微微睁大了眼睛和双唇,但她分辨不出那一刻丁雅立脸上的那句“天哪”到底是惊讶的“天哪”还是诧异的“天哪”,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她倒是很想知道。但是……
“刚才他们在台上……”走出戏院,她正要和丁雅立说去哪里吃饭,丁雅立忽然开口问道。
“在台上什么?”
“说的那些东西吧,”丁雅立看她一眼,有些无奈地笑笑,“我不太懂。就想问问你。我听东声说,你日语很好,宪兵队的都很喜欢你。”
“日语不错是真,喜欢我恐怕是假。”她也笑,“要论喜欢,他们肯定更喜欢李主任,不能喜欢我。我在他们眼中,恐怕只是一台做翻译的机器,恰好做得还不错罢了。”
“哦,那——”
“你想问什么,说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丁雅立笑着轻轻打她一下,打在她手背,她几乎觉得整条胳膊起了鸡皮疙瘩。
“就比如他们说的什么,那个——和歌,俳——”
“俳句?”
“对,俳句。那都是什么?”
“俳句嘛,就是日本人用日语写的短诗,甚至有的时候就是一句话,用日语说出来很雅致很好听。和歌呢,则是有好几联的日语诗歌,比较像我们说五言七言诗。二者都有一定的格式要求,字数要求,这一点全世界我看都差不多。”
“真有那么美?”
她看一眼丁雅立,看见的是好奇但克制的表情。
“那可不一定,比如说,日本以前有个著名的诗人,叫‘松尾芭蕉’。”
“‘松尾芭蕉’。”丁雅立点点头,“芭蕉也能是人名?”
“笔名。他笔名很多。而且照日本人起笔名这种风格,我看叫葫芦也可以。”
丁雅立被她逗笑,她则继续道:“他有一个名句,日语说来是‘古池や,蛙飛びこむ,水の音’。如果粗浅地翻译,那就是‘古池,青蛙跳进水里的声音{44}’。你觉得这美吗?”
她看着丁雅立,丁雅立则认真地抬着双眼望着头上的虚空思考,她期待着她的回答。
“画面是挺美的,想想那种忽然很安静,一下子被打破、一下子又恢复到安静,很美。你觉得呢?”
她还指望着丁雅立说一个“但是”然后自己可以追问她,没想到丁雅立已经学会了反问,她一下子有些哑然,接着又觉得有些快乐。
是啊,我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不如汉语美,比如王维。王维只用说‘夜静春山空’,只用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只用说‘竹喧归浣女’,就够了。五个字,还更寂然,更美,还有点儿生机勃勃。”
说完,看着丁雅立的表情,她又想起来似地找补了一句:“所以说我觉得,这句俳句在日语里算是美的,但是句子本身单独拿出来看,意境美,句子不美,翻译成汉语更加不美。”
丁雅立笑了笑,也许是说了真心话,她感觉自己一下子判断不出丁雅立的表情的含义。
笑完,丁雅立继续问这问那,一会儿歌舞伎,一会儿神道教,她尽力回答,虽然也腹诽这编剧不三不四废话连篇,可也实在不能否认回答丁雅立的问题使她愉快的事实。
末了,从神道教说开始,竟然说到日本人的生死观和武士道,后者她不好答,遂选择去答前者:“以我看来,日本人的生死观有点儿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
她看着丁雅立的眼睛,把今天的盘算调换了一下。
“他们随顺生死,毕竟他们那个岛上,一会儿地震一会儿海啸,还有火山,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所以把生死看得淡点,也是好事。但是他们随顺生死并不达观,你觉不觉得,其实我们中国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会‘尽人事听天命’,要是老天非要我死,我也就认了,可只要我能生,我就要好好活下去,一定向着好去活;而日本人这种随顺生死感觉更像是‘既然都要死那就死吧’,他们四处体现的都是‘早晚都要死’所以消极的态度,而我们,我们中国人是‘早晚都要死但今天还要好好活个够本’,我们是积极的。”
这下她没说“你觉得呢”,只是望着丁雅立,而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
丁雅立当然是不愿意看媚日的戏的,原先也觉得和万小鹰出来是一种折磨。现在不一样了,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就是不一样了。她愿意和万小鹰出来,虽然看一部媚日的戏她还是会担心万小鹰试探她,但已经不至于那样排斥。
今天这部戏她不太了解,只是觉得编剧在一昧地吹捧日本,至于到底吹捧得对不对、吹到了何种程度,她没有相关知识、不好分辨。于是好奇地问起。万小鹰说,她就听,听到心里去,仿佛无意间重拾了那些年努力求知的乐趣。
可是听着听着,谁知道万小鹰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想表达什么?表达自己虽然说得一口流利的日语、得到一群汉奸和日本人的赏识,但自己不是个汉奸,也不怎么喜欢日本吗?
就算的确是这样,自己怎么说?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倒回去,自己又开始觉得万小鹰的话里到处是圈套了?
而万小鹰此时此刻依然看着她,这目光不含询问,她也知道,怕只是自己怕。可是她要如何不怕呢?
从去年年底那档子事起,她就看透了,再是父母觉得亲戚们觉得,实际上的事实全不如此,盛东声没啥用处没啥本事,甚至在他可以的范围内他都不敢发挥作用胆大一点,在这乱世中自己、丈夫、父母、亲人,一切都安全都要靠在一个人身上,这人竟然就是万小鹰。而且负责且能够维系与万小鹰的关系的人,也不能是盛东声,还得是自己。盛东声当然不方便,也主动避讳、主动偷懒、主动把麻烦事扔给自己,而自己,却是怎么看怎么合适,被这背后各色人等推到了台前。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可既然事实如此,她也只能顺着来。顺着事实来,顺着麻烦来,顺着万小鹰来。她得依附万小鹰,可是她总是拿捏不好万小鹰的想法。高兴?不高兴?乐意听她这么说?还是不乐意?希望自己反日?依附着日本人的势力当着日本人的官拿着日本人的钱还反日?还是希望自己暴露反日的念头然后好拿捏着自己的软肋?她不知道,总是把握不好。
就在她呆滞的这短短几个瞬间,万小鹰不再看着她了,望了望周围,道:“哎呀,光顾着说话了,走反了,咱们应该去那边吃的。现在绕回去真够远的。怪我怪我,去你家去惯了,总是往这个方向走。”
她听到这话简直如蒙大赦,“那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啊?”万小鹰愣了,“什么地方?”
“我家。我——我娘家。”她说,拉着万小鹰这就走。“正好顺路。我父母也想见见你,上次多亏了你,才带到那些东西。他们还想当面感谢你。正好,择日不如撞日,我也有事情要找他们。”
她回头一看,万小鹰脸上已经变幻出笑容,“好啊,正好。就是我也不能空手,路上你带我去买点东西,糕点也行啊……”
丁雅立的盘算是第一把话岔过去,第二把人混过来,扔进说话又啰嗦又贪财的亲戚的怀抱里——她本来就计划和万小鹰看完戏吃完饭就到父母家来看看老人、聊聊近况的,她也知道会有哪几个亲戚在,足够缠住万小鹰又不至于惹人厌烦。
结果好了,盘算打得山响,进门一看全坏了。何止那几个本来说要见她的在,那些听说了她要回来、也想插一脚赚一笔的人也都来了,丁家老宅里丁家人可谓“济济一堂”,发现真佛也在这儿,那更是不会放弃大好机会了。丁雅立一进门,先拜见父母又喊了几个亲戚,一把万小鹰介绍出去,这地方就没有她的事了。
“原来这就是万小姐啊,幸会幸会。”走上来的是七姑妈,还算年轻,只比丁雅立大五岁,打扮入时,喜好社交,作风算是新派,此刻一边往前走,一边伸出手要与万小鹰握手。万小鹰与之握手,她介绍,然后七姑妈自然取代了她位置,带着万小鹰往里去。客厅里,早有人往这边望,年纪不轻的六叔公和二伯四叔也在——以及他们年纪不等出身不一的子女三四个——刚才一早看见,大概碍于是女客,没有上前迎接,此刻竟然纷纷起身——尤其是六叔公,身材胖大每次都像是陷进了沙发里,需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起身挣出来——向万小鹰问好,问她今天为什么有空过来。
毕竟他们没有加入进来,现在眼馋。
“嗨,我就是和丁——”万小鹰看她一眼,“姐姐一道看戏。看完了,正好说离这边近,就一道过来。”
时髦的七姑妈看了一眼手表立刻道:“看戏?才散吗?那岂不是还没吃饭?”立刻招呼弄点心来。丁雅立的父亲则说正好午饭还有鸭子并红烧元蹄,再热一碗饭来。而一向注意养生的二伯此时长长出了一口气慢慢道,过了点正是饿,不宜吃太油腻的,应该吃清淡的,问昨夜的燕窝还在不在。
丁雅立听到那燕窝心都跳得快起来,吃那个?她父亲不得肉疼!这家伙是怎么知道家里正吃燕窝的?吃的大概是上周她派人送过来的那些。难不成这家伙昨晚又在父母处蹭饭吃了?
万小鹰一番推辞,末了只答应喝一碗莲子羹就好了。女佣往下走,幸好是用老了的人,还知道来问她一句,三小姐,你也来一碗可好?“我给你多放点红糖。”
正坐着,四叔忽然开口对七姑妈说,老七,你颈上这根链子,可是新添的?“瞧着眼生。”
七姑妈笑了笑,“哪儿啊,旧货。四哥好久不来看我,都不记了的。这是原先那根金链子,年久色都暗了,一直放着也就没戴。前阵子多亏雅立介绍万小姐的事情给我,我赚了一笔,就拿去添了几样别的,想着与这金链子重新配,就去炸了炸,又找人拆了重新穿的。怎么样?”说罢却转向万小鹰,简直是专程为万小鹰显摆的。
万小鹰倒是欣赏得真诚,还问起是谁家的手艺:“炸得好不好我不敢说,但穿得真是漂亮!哪一家?我有几个朋友,都是官太太,也想这样,七姑妈,您可好介绍给我?”
七姑妈说是说了,可到底是热爱社交的人,说完写完还打包票之后,说:“总之,一切都是托万小姐的福!要不是你,我这金链子,还不知道要在樟木箱子里睡多久!”
“您这是哪儿的话,都是发财,每一份子都是帮忙,大家齐心协力嘛!”
“正是这个道理,”二伯这时候说话了,“‘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把稀缺之物,运送到需要的地方去,是正道也。这样的事,应该多做,多多益善。”然后转过身子——倒是将手里的烟枪挪了挪,避免熏着贵客——对万小鹰说:“万小姐可谓是年轻有为啊!”
万小鹰笑着,说着不疼不痒自谦的话,二伯听了一会儿,对别人谦虚就是奉承自己的话听得心满意足之后道:“这样好的事情,我们参与,也是与有荣焉。就是不知道万小姐而最近还有没有……?”
万小鹰笑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是是,最近嘛——”
就在这拖长的尾音中,女佣端着莲子羹上来了。那身穿白布的胖大身影,几乎挡住了所有人望向万小鹰的视线,以至于一向肥胖的六叔公都努力偏过了脑袋来。
“最近有一批要回来了,丁姐姐知道的,也有在座的长辈的。这一趟的结了,下一趟估计要等一个月。”
众人的表情立刻变幻起来,有的愁苦,有的皱眉,还有的认真地吸起烟,甚至有人十分不耐地看看表,唯独有一份七姑这时候开始和万小鹰算东西几时到、几时散出去、几时能到账。
“总之,七姑你放心,你那些东西快着呢,火油,现在谁不要?”
万小鹰再是小声,奈何大家都坐得近,自然就都听见了。二伯又凑上来——动作伶俐,却不顾上把烟锅转过去了——笑道:“想不到万小姐连火油的渠道也有!”
“二伯这是说什么!量很少,不过好卖罢了!我也不过是个小虾米!跟着大鱼喝口汤,自己也可以积攒一些,免得万一出什么事,不够用的!”
“听说火油,日本人也管着。”四叔的儿子忽然道,“该不会是从姐夫那里弄得吧?”
丁雅立听在心里,充耳不闻,只是小口呷莲子羹。
万小鹰笑道:“哪里哪里,他那里才不好出来呢。就是真从他那里出来的,我也不知道!”说着还笑了两声,“大鱼才知道!我不过是虾米!”
四叔吐出长长的烟雾:“这年头,什么都可以搞一搞,只要有门路。就像当初,有人劝我一起去搞烟土,我没有,现在真是后悔!”
“烟土嘛,如今不大好搞,”万小鹰放下手里的空碗,“主要,利太高。谁都觊觎这一块儿,连日本人都看着,自己弄点,岂不是抢人家肥肉吃?根儿上就抢不到吃,除非自己种,别的实在没有办法弄。”
她说完,把碗递给女佣,四叔眼神低垂,待到女佣走了,又说:“我听说你之前和雅立第一次弄的时候是棉纱,现在还有机会吗?”
“那得等一等了,四叔。”万小鹰坐正道,“一来,那时候是正好有一大批货有人急着出手。二来,那是去重庆的,去重庆现在可不太好去。不过——”
“不过?”四叔说。同样用眼神表达这句话的几乎是剩下所有人,除了丁雅立。
“不过利润丰厚。就是东西难凑。”
“东西?什么东西?”一直插不上话的二伯说,“我看看我有没有朋友有点渠道,从上海弄点。”
还不等万小鹰说话,偏是丁雅立的大哥走进来说了一句,重庆要的东西日本人都管着,冒杀头的风险去弄啊。丁雅立看她大哥一眼,大哥自然上楼去伺候母亲抽大烟。万小鹰笑道:“说也是这个理,其实重庆什么都想要,尤其想要煤炭、粮食、还有棉花,咱们哪里来的渠道?要有,也少,我这大半年,只经手过一包棉花。”
这一说,就从二伯开始,有一个算一个,在座的除了七姑妈,竟然纷纷提出各种各样的东西,问万小鹰能不能帮忙走私到重庆去。丁雅立默默倒了一杯茶,心想衣服布料还算比较有价值的猜测,古玩谁要?还不如留在上海好出手。至于说什么机械什么多少年前进口的东西——说这话的人是二伯的大女儿,她的大姐——万小鹰都只能用尴尬的笑容来应付,那真是,谁需要呢?
如此吵吵嚷嚷许久,万小鹰末了说:“大家都不用着急,下一次,下一次,等我有了消息,一定登门!一定登门!大家不用担心。最快半个月后,也许就有从东南亚带东西回来的消息。那时候要是能,我也一定来告诉大家!”
满屋子竟然顿时充满了过年时欢乐、互相感激祝福的声音,只是这声音了还参杂了许许多多的“拜托”,是丁家人和万小鹰这样不对等的双方。
而丁雅立,只想立于家人之外。和他们除了姓氏之外,毫无别的关系。
她又看了一眼人群。
但她不排斥和万小鹰有联系。甚至这是她唯一愿意有的联系,是她此刻庆幸自己有的联系。
{44}周作人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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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