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已经是春天,却还有些微寒。裴清璋坐在剧场后门对面的咖啡馆,手里端着味道不错的咖啡,两眼呆望着对面街道。有人过,呆滞就转为警觉,等到没人了,又故态复萌。间或打个哈欠,实在不像个盯梢的。

她也不觉得自己是来盯梢的,分明是来看门的。但若说自己是看门狗,那也不是。她看的是人,必要时候还要负责把这人带走,不如改名叫看人犬吧。

她被安排来做这件事,当然是完全不愿意的,当然也是完全没得选的。让你来,你就来,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包干,大家轮流盯梢,轮到谁算谁,后面也不是没有接应,又没有让你从这里开始负责这个人的安全一直到把他送到九江去——你怕什么?

这话都是她自己对自己说的,别人没说过。巫山通过郁秉坚下的指令,她只见过被保护对象的长相,其余一概不知,连对方到底叫什么都不知道,代号,假名,什么都没有。只安排他们在剧院后台等着,盯梢,万一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刻进去把这个人护送出来,带到附近的哪里哪里,自然会有人接应然后把他送走。其余一切都“不用管”。

“不用管”所以就不用知道。

越是这样瞒着她越是觉得不安,是什么人,什么事,都不用告诉他们?不告诉不一能证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行动安全不安全,但一定能证明,不知情的他们即便被抓住,被保护对象也安全,或者说,被保护对象牵扯的事情是安全的。

这也是没道理的猜测,她知道。可谁能说没问题呢?按她的性子她就不该干这行的事,按她的本事和性子她就该坐在那里编密码发电报,等着外面的人保护她,在必要的时候快速逃跑。

她摇着头笑了,想起郁秉坚说的一句话,像你这样懂密码的负责发报的人,是敌人第一个要抓的,敌人抓了不会立刻杀掉,一定最后杀,会先审,会努力把你知道的事情都撬出来,撬完了,再看还有没有用,决定留不留条命。他说这话的语气很平静,只是陈述事实,没有威胁恐吓,在场的众人听了也许各有各的想法。她呢,满心想的都是,自己要是被抓了上刑了,能坚持,还是不能坚持。不能坚持,又会说什么。

她问郁秉坚,谁能坚持到最后,是什么支持这些人坚持到最后的。郁秉坚想了想,说,要看你心里的天秤往哪边倒,也就是说,什么更重要。

她便知道这是自己最难做出的选择。先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继而不知道哪个更重要。前阵子,她和汤玉玮去看电影,当时已经没有多少好看的电影可看,买票也更加不易,汤玉玮说看电影,实际上是给她介绍几个可靠的一点的换金子的渠道,她之前的那个中间商说自己要跑了——当时说去香港,后来听说香港也不安全了,现在到底也没有走——结果出来的那天,汤玉玮跟她说,那个漂亮演员英茵,在国际饭店自杀了,“遗书留给了合众电影的陆老板,陆老板正在处理。”

她想了想,在满脑子的问题中只抓住了一个问:“为、为什么?”

汤玉玮说只说现场看是服毒,遗书里写的也不明确。隔几天她自己从同事买的小报上看见,说英茵是为了被76号抓走、枪杀的男友平祖仁殉情的。本来听上去痴男怨女好一番感人悲剧,可平祖仁有家有室,有三个孩子,小报更是写得艳情,她听了反感得很。也不想去深究到底是为什么,照英茵的遗书乃是不堪精神上得负担而死,真是如此已经够惨了,何必还要问个究竟?究竟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但她还是拿着这话去问汤玉玮,汤玉玮说也许真是这样吧。她问平祖仁是谁,汤玉玮告诉她,又说当时英茵如何收尸如何补洞如何下葬……

原来早就有所准备。她一边走一边想起那万国公墓的两个墓位,在春风清灵的法租界街头觉得一阵寒冷——她问汤玉玮,小心翼翼假装只是好奇地问,平祖仁会不会是重庆的人?汤玉玮说不知道。她觉得是,因为传说李士群专门提审他,还关了那么久,连老婆孩子汽车夫都一起关,肯定非常怀疑——听完,她竟有些物伤其类,也许是因为现在在前线的人就是她自己。而上前线可能遇到的人,她觉得自己恐怕敌不过。

不管是谁,自己估计都没办法——

她的眼神霎时亮起,从对面竟然看见汤玉玮带着一个小伙子从剧场的后门走进去。那样子的汤玉玮她从未见过——沉静,冷漠,像是一直无情的猛兽,充满自信地走向自己的猎物。

若是换个样子,她尚且能骗自己汤玉玮真的只是来采访。可这现在,她是没办法不信了。

她所不知道不了解也拒绝去了解的汤玉玮来了,这个念头简直像是通身裹着焦油一样从她心底浮起。汤玉玮过来了,事情就肯定出了岔子!是哪里出问题不知道但肯定了出了问题,否则汤玉玮不会来这里。汤玉玮如果来这里,是为了被保护对象来的吗?或者那小子是她的目标?即便自己一千个一万个地相信汤玉玮绝不是日本人的走狗,现在也不能叫除了自己人以外的任何人知道那小子的存在!巫山的命令的底线是,那小子不能出事,不能落在除了自己人之外的任何人手里。当时她还想巫山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还暗含着万不得已的时候把这小子灭口的意思,现在一看汤玉玮来了——这家伙之前敢那样在国际饭店和日本人周旋,难保现在不是来灭口的!

她得采取行动了,可是她能干什么?她真的要进去把那小子带出来吗?为了保密她甚至不知道那小子在剧场里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她怎么找?就算是找,如何保证自己进去能把对方带出来同时不被汤玉玮发现?就算汤玉玮不发现,那身边那个小跟班不会发现吗?发现了怎么办?自己武力不能与之对垒都算了,智谋上能与对方匹敌吗?

可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因为这是一份她不能失去的工作。论朝不保夕,是命朝不保夕还是钱朝不保夕、还是因为后者存在所以前者存在,她都不能放手。

就像那个梦,哪怕清楚地知道房间里面有危险,现在她也必须要进去。

想办法,想办法,想想办法啊!

她双手握拳,手心里全是汗。脑海里风雨飘摇波涛汹涌之中,她想起汤玉玮去年夏天在弄堂里与76号的巡逻队流氓们斗智的那一段话。

就这样,对,就这样,只能如此,不这样谁也走不了。就这样!

她起身走出店门,快步穿过寂静的街道,走到无人看管的剧院后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汤玉玮后来问过裴清璋,怎么就猜得那么准,她的确是来灭口的。只不过不准的是,她不负责下手,一开始的分工中,是她把人带进去,然后吸引住别人的注意力,让随从去下手。计划如此,只把怎么带进去的问题留给了她。她和负责下手的那位合计,让对方假扮自己的跟班,是新来的摄影师什么的,先进去寻找目标,找到了再借故说回车上拿东西,去把目标干掉就行了。

死在剧场哪个角落里都行。

此刻,她已经带着跟班穿越后台的拥挤,在休息室见到了导演和主演,正在用假名将跟班当作后辈引荐,嘻嘻哈哈笑笑,人情世故里真真假假一下子全部搅合在一起。她一边和对方聊天,一边在心里揣测,这个剧组尤其是导演和编剧,往日不左不右,从无明确的政治立场,现在不像是投敌了、也不像是跟着CC系走了,看来收留目标在此,应该是被剧院的人安排的。

剧院的人,哪一个呢?

一边想,她一边对跟班道:“相机——欸你相机呢?还在车上吗?嗨,快去拿,注意别把胶卷忘了!”

后一句是约定好的,让他注意路上小心还有别的打掩护的人。

进来的路上,她依靠自己的好人缘看似到处乱窜、实际上是一间房一间房地摸过去,走到一半他们就看见了那小子,穿着一身场务的衣服,正在心无旁骛地搬东西。她随即看了随从一眼,算是确定。照计划,她在这里吸引注意力,对方去下手,回来就会带着相机,来拍几张照片,然后走掉就行。

然而现在对方已经去了十五分钟了,怎么还没有回来?这只是个小事啊,难道还能打不过那小子?

能冒出来这一件事,说起来还是周佛海自己不争气,她想。前阵子,她按照德堂的要求,去见了一直蠢蠢欲动的周佛海。一边见,心里一边腹诽,你们的汪主席还没死呢,这就开始想跑了?周佛海向重庆输诚已久,只是一直没有实际的动作,戴老板也一直钓着这条大鱼不松手。日本人和美国人一动手,周佛海立刻从那个亲日亲到无以复加的人变成一个认为日本必败的人,主动要求见军统的人,要投降,要为党国做事。德堂接到了指令,安排她去。等到见了,她向周佛海提了几个要求,主要是得保护、营救军统人员,再建立一个电台,都得办到,不然他这个投诚无从说起。周佛海满口答应,只提了一个要求,要军统除掉在他身边监视他的中统特工。否则他无法自处,能不能活下去都两说,更别提做事。

她觉得周佛海说得既有道理,又没道理,但有没有道理与她无关,她只负责把话带回去,德堂想了想,再往上一带话一问,南京那边就动了手。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陈恭澍叛变导致南京站没了人,做的不是很干净,竟然跑了一个。而且还跑到上海来,大概盘算的是上海人多,方便隐藏。殊不知——她笑,上海人多,干行的也多,找你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还藏到剧院里来,这就是送上门给她的了。

十七分钟了,还没有回来。怎么回事?跟班小子虽然是德堂派给她的,之前从未见过,但看样子不会是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的人。难道出事了?真有“胶卷”?

她还是得去看一看,正好演员们都上去了,导演也要去前面看着,她遂直接说自己去看看这小子怎么还没把相机取来,相约一会儿戏散了化妆间见,然后往回走,开始在后台的房间里一个一个地找过去。一边小心翼翼地走,隐藏自己在冷清的后台里可能的脚步声——人都走了,全部上场了,和刚才进来时的人声鼎沸简直是两个世界,那时热闹如过年的集市,此时反而像是被废弃了一样,只有舞台上的台词声远远传来,模糊不清。

目标大概五尺三寸{42}高,瘦小,剃着平头,随时都可以易容打扮成别的样子的头型,大眼直鼻,唯鼻孔朝天,耳小嘴小,此外没有胡子没有疤痕没有痣,可以说是没有什么特征的长相。假扮为场务,必要时还充当乐手,穿着场务的衣服,戴着一顶有点儿破了的报童帽,刚才看似乎浑身都是一片洗得发白的棕色,鞋子没看清。

这就是她记得的全部了。

这扇门,休息室,没人。那扇门,杂物间,没有。这扇门,又一个化妆间——谁的啊?——没有。到哪里去了?

如果是我,发现了有问题,无论我是几个人,我应该把他往哪里藏?还是我会立刻走?不大可能啊,除非已经被发现了——怎么会被发现呢?——否则不会有准备;就算是刚刚被发现的,他们的准备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如果是这样,他们要往哪里藏呢……

戏服储藏室。门牌上这么写着。

是啊,藏这里最好了。藏在这里,的确不引人耳目,一会儿还可以抱着一大堆衣服出去假称自己送衣服以遮挡视线不被发现,甚至可以找一件衣服换了就跑,进去成山的戏服自己也不好找他,多好的计划。

她看了看脚下,看不出是否有脚印。

她把右手伸向腰后,那里挂着一根伸缩棍{43},她在香港的时候自掏腰包买的,实在觉得好用,长短适当,在比较狭小的空间里也可以很轻松地甩开,打人也疼。一会儿只要里面看见那个人,确定是兜头就是一下,轻松就制服了。

制服之后要怎么样那是后话。

她在脑海想了想动作,浑身肌肉都被调动起来,然后用左手推开了门。

里面灯还亮着,就是戏服真的无比得多,难道这家剧院之前生意之所以好,就是因为能提供大量的戏服?这得收钱吧?她一边不着边际地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在满地戏服的雪纺裙边之间迈步,每一步都极其小心,检查每一个角落。没查几个,就听到角落里悉悉簌簌的声音,虽然相当轻微,但还是响,而且很快就停下了,要是老鼠还得比这个长点。

她向前走去,越过拐角应该就会接近这声音的源头。

她转身了。就在转身的瞬间看见了棕色的背影,于是左手向前一伸、奋力一捏,手中立刻感受到一个肩膀,感觉到上面的皮肉和骨头。

抓住了。

裴清璋在后台寻找目标非常费力。虽然她记得对方的长相,甚至记得对方说话的声音和情态,但后台的人太多了。她被汤玉玮带着去逛过几次后台,知道这是有人要上台,只是没想到同时还有人要走、嘴里还没完没了地叨念着什么去哪里哪里演下一场那谁你能不能捎我一程:混乱中有人往里拥进去,有人往外挤出来,她夹在里面进进退退地怀疑自己在跳探戈。

在哪里?会在哪里?她到处张望,生怕在人流之中看漏了对方,怕对方跑出去。也许对方比她敏锐比她更容易发现要来害他的人,但万一不能呢?她确信她的计划才是最好的。

她努力地挤来挤去,好几次都差点儿把自己挤成一张饼,好几次差点儿被下班的欢笑的人挥舞的手打到脸,简直是在充满乱石水流湍急的江河里漂流。她在人潮的缝隙中努力向两边张望,张望两边开了又关的门的门牌,在哪里,到底会在哪里?

幸好只有这一个通道。

或者那家伙会选择从大门出去?!

正在如此慌张地揣测,抱着一大堆衣服往外走的妇女根本没看见她,与她撞个满怀,她立时往后倒去,又被正在往外走的壮实大哥用厚实的背一顶,恰如被浪头抛来抛去的石子,摔在了岸上。

靠在左侧的墙上,因为后脑勺和墙壁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她有点儿头晕,只好暂时靠在墙上清醒清醒。按理她靠了没多久,最多一分钟,可人潮竟然就在这一分钟之内散了,走了,干干净净。她两眼清晰过来之后,看见的竟然已经是一个空寂的走廊。好像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幻觉,不过是她误入的一场迷梦。

走了?

不,不。

要找找。要快。

她往里走去,脚步略有些虚浮,下盘不稳,一时走向的是厕所,一时走向的又是杂物间——她感觉自己看见了不止一个杂物间,怎么这么多?——等到反应过来时她发现自己的脚步声是这走廊上唯一的声音,自悔大意,立刻蹑手蹑脚起来。左右看看,杂物间,括号,乐器。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里面恰是那棕色的背影快速地转过头来,眼神凌厉得如同刀锋一般看着她。

她当然立刻认出了他,走上去对他说:“此处——”忽然觉得不是说话的地方,但又觉得赶紧说清楚好行动,一边腹诽自己的犹豫一边继续道:“不好了。你听我的,我们这样——”

说着就要伸手去拉对方的肩膀,想靠近一点低声说话,因为这计划她实在不好意思高声说,没想对方轻易就拽住她的手腕,下狠劲儿一拉,几乎把她拉了一个趔趄,要看要摔倒在地不说,她诧异的眼睛里看见对方竟然举起了扫把,眼看像要打死一只老鼠一样挥舞下来。

什么??

就在她几乎滑倒在地的瞬间,她看见自己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人,正是汤玉玮的小跟班,而扫把不偏不倚地打在小跟班的头上。

跟班晕倒了,她爬起来,他走过去向两边看了看,然后关上了门,“你说什么?”

她定了定心神,“不止这一个,还有一个。外面还有没有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你听我的,我有办法。”

对方看了看她,那眼神仿佛是在打量,在审视,在估价。

“你有什么办法?”

汤玉玮紧紧抓着那肩膀,手上的劲儿,就像是鹰爪。她学艺的不精也不多,但是这抓人的鹰爪功夫,还算是比较会的。一扣,一拿,有时候趁人不备,她甚至能抓住她那些壮得像牛的师兄们,也拿惯了那些男人的厚肩膀。

可手里这个不是,这个肩膀简直没有肉。简直像是个女人。

是个女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拿往后去掏武器的右手就慢了一点。

是谁都给他拎转过来看看。

她往后使劲儿,向右用力,竟然轻易地把对方转了过来。破报童帽还是报童帽,洗得发白的场务的衣服,脸白,下巴尖,没有胡子没有疤痕没有痣,小嘴直鼻——

不。

她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双臂也就脱力了,肩膀放松下来,脑子燃烧起来,内心混乱起来。

是裴清璋,这套衣服下面竟然裹着裴清璋。

裴清璋正用忧伤愧疚的眼神望着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是什么样子,也意识不到眉头正在无意识地抽搐。她也忘记收回还在腰后棍子上放着的右手,左手也还悬空着,就用这样一个姿势站着,动也不动,忘记了动。

裴清璋在这里?她真是,真是自己的同行?她怎么会呢?她竟然敢进来,还和那家伙换了衣服?好一个金蝉脱壳啊。这里是戏服储藏室,满地衣服她也来不及去分辨哪一件是裴清璋的自己的衣服哪一件不是,问裴清璋,也不会一问就说,得使手段——她舍得?

自己那小跟班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裴清璋的样子,恐怕目标已经跑了。跑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不知道在这里找了一件什么衣服顺便化个妆然后溜之大吉,外面就算还有人——她所不知道的人——在等着,也找不到了。

“清璋……”她低声道,尽量不带任何语气,可是话一出口,她已经感觉到自己无奈、难以置信、不知所措、还有愧疚的混乱情绪,一丝一毫都没有少,全部交待了,“你——”

你怎么在这儿?不,不能这样。

你也在这啊。不,这也不行。

“汤玉玮,你听我说,我——”

她看着裴清璋着急地想要说些什么,却也和自己一样语塞,甚至掉眼泪了。一见裴清璋掉眼泪,她感觉自己霎时就没有了防备。没有了防备没有了抵御的城墙和堤坝,洪水就直接涌进来漫上来,想淹没她的理智。所以裴清璋的确是,而且在这里,她就是中统的人,受谁指示暂时说不好,来这里的目的是保护,是盯梢,如果光是她盯梢,势必还有后手。那些人——

那些人的手段也不会干净!自己半天没有出去问题不大,万一中统派了人在外面接应,目标跑出去说里面有人,万一进来——

“清璋,清璋!”她抓住她的肩膀,“别哭了,咱们先——”

她望着裴清璋的双眼和里面的波澜,想说咱们先走,这下也来不及了:她们都听见有人大喊失火走水,也看见了一阵浓烟正从外面飘进来。

{42}英尺。

{43}现代伸缩警棍据称是二战时德国发明的,我也没有找到材料。姑且在此处架空使用,应该是不对的。因为即便是德国人发明了,这时候的上海也用不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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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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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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