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过完,不到元宵节,天气微微回暖一些,陶静纯就又病了。先是说自己成日在家里打喷嚏一定是因为哪位往日输给她太多钱的太太送的花的花粉让她过敏,又说是过年的时候大鱼大肉吃得太油,既不认为自己是春节里打牌太多劳累又着凉,也不认为自己往日三心二意的治疗可能是罪魁祸首。但无论如何,她进医院了,先是看上去是花粉过敏的着凉感冒,接着是肠胃不适,最后肝病复发,一复发就不可收拾,在医生的劝阻和女儿的强制之下,她开始在医院长住了。
裴清璋别无余力雇人照顾,只能自己和汤玉玮轮流照顾,各自把工作带到病房或者去病房的路上去。汤玉玮还跟她说,自己闲,拍照也很容易,路上拍就行了,她这么忙,去忙就好了。
是啊她忙,她把翻译稿都带到病房去做,短暂的居家的时间除了安排生活起居收支存款,就是处理情报信息,天天已经是连轴转,一样都不能放弃。
她想尝试一切可以尝试的办法提高两个人的效率,不让彼此太累——尤其是汤玉玮,有时候在医院交班,顺路就把她的翻译稿带上送去,美其名曰自己可以多走些地方也就多拍点照片,实际上是给自己更多时间休息。
所以她再一次、甚至可以说是再再一次,想要教会汤玉玮发报,罔顾之前汤玉玮数次学习都有一个很糟糕的缺点:笔迹明显。如果真是让汤玉玮去发报,很大程度上可能有的监听者会很快发现有两个人发报,并且从任何刻意或者无意的痕迹中判断出加密的痕迹、发报者的性格。更进一步说,汤玉玮曾经尝试发报时展现出的手艺实在很烂,有时候还需要想一想、不能立刻反应出经过加密的内容,等于要花她的徒弟两倍以上的时间发一段加密文——相比于自己,也许是四倍。
汤玉玮说那我就代你去取好了,带回来给你。她想拒绝,理由是危险,可是汤玉玮去开机之后记下来拿回来,面临的危险无非被人设伏或跟踪,从逃这些麻烦的能力来说,汤玉玮的确比她强。
总之,陶静纯病后,汤玉玮一边照顾,一边跑腿,总说自己很闲,时间很多,精力充沛,不给裴清璋左右为难的机会。
除了这天。
她到医院的时候有些迟了,已经是上午十点。她一上楼就被医生拦住,说陶静纯昨天晚上难受,怎么处理都不见好,一直折腾,后来不适感自行消退之后才睡过去,今天上午已经让护士提前带去检查了,“她不让汤小姐一起去,所以我就让护士陪着去了。”
她和医生讨论了一会儿原因、治疗到现在的情况和往下怎么调整治疗方案,就往病房去,一路上想的都是往下怎么办,不防一走进门口,就看见汤玉玮坐在看护的白色木凳上,右腿叠着左腿,双手交握放在右大腿上,姿势可谓端庄娴雅,背靠着墙睡着了。
背脊直挺挺,多累啊。不肯趴在床上,是不想耽误医护人员换床单,还是怕引起母亲的不快?总之汤玉玮就是那样睡着,像一尊古希腊的雕塑,靠着墙壁,一动不动。这个按理应该十分警醒的人,在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之后,竟然也没有醒。
残冬初春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白愣愣的并不多暖和。其实旁边也有一张床,没人,不知道是去别的地方了,还是出院了。
其实她可以睡那里。
昨晚上一定累坏了吧?医生刚才说,折腾到两点半才回病房。早已少眠的母亲肯定一早又起来了,而汤玉玮大概整夜不敢睡以监测情况,直到现在。
裴清璋轻轻走过去,在汤玉玮面前蹲下,轻轻把头靠在汤玉玮膝盖上,闭上了眼睛。
如果当初错过,如果当初坚持拒绝,如果当初没有那一次不得已去偷密码本的危险任务,不,追溯到尽头,如果汤玉玮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两个人从未在同一所中学相遇,或者即便相遇了、那天的树下她也没有叫自己,一切都没有发生,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她不知道自己或许会有多不幸,只知道此刻有多幸运,不用对比,也已经十分幸运。
她落泪,沾湿了汤玉玮的裤子,汤玉玮这时候终于感知到膝盖上的重量,惊醒,“唔!你来了……”然后惺忪睡眼终于睁开一些,看清了她的脸,“怎么哭了?”
接着就伸出双手一面拉起她一面起身,一面还问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陶静纯怎么样,她一下子破涕为笑,又哭得心酸,只能摇头什么都不说。汤玉玮见她这样子就越发担心,那不加掩饰的担心的表情挂在脸上,嘴上却还在安慰她,哪怕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她实在控制不了自己,也许最近太累了,需要宣泄,所以哭得止不住——只好一把把汤玉玮拉近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贴着汤玉玮的耳朵轻声道,“没事,没事……”
“那你?”
“我只是……只是看见你,这样子……很心疼。”
都打湿了她的膝盖了,就把肩膀也打湿吧。
她们今年都将要满三十一岁,终身伴侣这件事,今生也不作他想了。不作他想,下一步就要考虑如何和母亲说清楚这件事。汤玉玮总是说自己的父母是没有问题的,他们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不会要求她什么,稍加挣扎一定会同意的,但裴家不一样——然后往往会说一句“从长计议”。
她当然知道对母亲要从长计议。而且她觉得自从汤玉玮经常出入裴家之后,母亲对于汤玉玮时常表露出一种几乎是阴阳怪气的态度。她曾一度以为那是母亲患病之后的坏脾气,毕竟母亲对自己、对朋友、对可谓忠心耿耿的女佣都是如此。可现在看来,母亲对于汤玉玮恐怕也是另眼相待的,否则何至于汤玉玮一直哄她,她却从不改变?
汤玉玮从未和自己说过母亲在她看护的时候是否说了更糟糕的话,母亲也不说,活像两个人背地里吵嘴、却合伙瞒着她一个人不知道。就算去问,得到的答案一定是汤玉玮摆摆手说“没有没有”,母亲质问道“怎么可能”,前者把话混过去,后者直接和她吵一架,让你就算觉得她恼羞成怒了,也不能拆穿她。
是啊从长计议,万一不经计划直接说了,哪里说得不对让母亲病情加重,是万万不行的。可是她真的没有时间想。
现在也放着吧,放着,让她在汤玉玮的怀抱里、也让汤玉玮在她的怀抱里,多呆一会儿。
陶静纯一个人站在外面,护士一早被她赶走了,她走路又慢又轻,愣是没有被里面的人发现。里面的人没发现,里面的画面也就自然被她看见了,但她还是站着,静静地,肌肉随着意识渐渐绷紧。
未几,汤玉玮准备出来,她听见,就往回走了几步、回到楼梯口,再慢慢走过来。果然遇见汤玉玮出来、问好、扶着她,然后是女儿也出来了,也来扶着她。
她谁也没看,什么也没说。
然后汤玉玮走了,剩下女儿陪着她,问她昨晚上是怎么回事、现在还难受不难受,她两眼望着医院的白墙,用一贯的平静淡漠的语调描述昨晚自己不明原因的不适。女儿如常劝了自己几句,自己如常只是“嗯嗯”应了两句,女儿便不再说话。
今晚轮班是谁?
过了一会儿女儿说,汤玉玮太累了,今晚我留下来陪你。明天都没有事,我们一起陪你。
她说好的。
你们一起。
两顿饭都是家里女佣做的,女儿在医院借个小火炉,小心翼翼地热给她吃。她从厕所出来,专门走过那走廊尽头的小房间看了一眼。看见的是女儿的背影。
前两年,还是可怜女儿为主。想着女儿辛苦挣钱养家,要照顾家里的所有开支,要开源节流,要把这个家维持下去,嘴上不说,或者说的只是别的,其实心里是可怜的,是心疼的,甚至是惋惜的——因为女儿已经如此辛苦,所以不再催促,不像之前。而且虽然和女儿吵架,但实际上认同女儿说的那些话,的确战乱年代不是找女婿的好时候,太乱,太糟,来不及细细分辨。
唯一的宝贝女儿的终身大事,当然要一再小心,一再保证,一击即中,一次成功!再也不能让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进入失败的婚姻,不能,失败的婚姻就等于失败的人生,太危险了,坚决不能。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女儿的余生不能再这样辛苦了,必须交给一个可靠的人,才能彻底摆脱这种命运。
如果一开始不是裴中衍,或者说裴中衍是个可靠的人,至少是个遗老家族里能干的那一种,也许就不会这样,女儿就不会这样辛苦,女儿会拥有和自己本该拥有的一样的命运——终身有依靠。
人不能一直茕茕孑立。看看自己,这就是下场。
甚至,如果女儿不是这样辛苦,自己也不可能这样舒服。
女儿不认同这些话。
有时候回忆往昔,发现和这对父女乃至和早已作古的父母,自己都从未学会如何说心底话。要么不说,要么那样说,不能这样说。从来不能。有石头塞在口里。
如果有人说自己笨嘴笨舌自己绝不承认。外人大概也不会觉得。只有父母和丈夫女儿会这样觉得,因为自己不会和父母说话,所以和丈夫女儿也不会说。
夜里,灯火管制,早早地就暗下来了。女儿照顾她吃完饭,就在彻底看不见之前抓紧时间做翻译。她把女儿当作晚餐的那个大饼捂在被子里保温。等女儿忙完,黑暗中她把大饼拿出来给女儿,什么也没有说。
女儿今年三十一岁。三十一岁。自己已经五十五了。五十岁不是不惑之年嘛?以为自己没有疑惑了,结果疑惑却越来越大。自己病了,很不好治,甚至是肯定治不好了,女儿怎么办?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这样害怕留女儿一个人在世上,如果失去自己,裴家和陶家剩下的那些亲戚是“无胜于聊”,女儿就是孤苦伶仃,只存一人的孤儿。
不,不能那样。必须抓紧时间。可是抓紧时间,抓紧——今天怎么会这样?
所以一切都是有道理的,汤玉玮之所以频繁出入自己家,女儿有时候在她那里夜宿不归,都是因为这个?这个——这个——就像打牌的时候说的那些旧上海的磨镜党!磨镜党!
她本来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佛珠,想到这里竟突然一阵头晕,双手捂额,向后倒去。吓得裴清璋立刻叫来了护士,又是检查,又是喝水,又是呼喊,黑暗中一片混乱。
许久之后,医生护士确定她没事了,让她好好休息,这才离去。又剩下女儿在此,问她,妈妈,你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女儿的声音很温柔。
其实女儿对自己很好。虽然就是在婚姻大事上对自己忤逆不从,但抛开这一点,女儿总是为自己好。当丈夫不可靠之后,是女儿主动站起来支撑着自己,而不是自己给她遮风避雨。
就像女儿还小的时候,有一次自己不知为何兴起,亲手给女儿做菜,结果因为洗菜不仔细,女儿吃着吃着嚼到一颗石子,几乎崩了牙。
她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儿,只能看见黑暗中依稀的轮廓。
以前想哭的时候,很容易落泪。此刻想哭,却哭不出来。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渐渐看见一张疲倦的、像自己也像丈夫的脸。
女儿有时候觉得做母亲的自己对她太残酷——不说,但那个意思就是——自己也明白,自己只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让女儿理解自己的苦心然后认同自己的做法,她总是不听啊!现在自己仿佛能倒过来理解了,发现有时自己像女儿而女儿像自己,不听、不服从、不理解,拒不接受。
尤其是生病之后。
生病了,也许治不好了。
“清璋。”
“妈妈?”
“你……”
应该怎么说?不能直说。甚至不能想,一想黑暗就会从外面蔓延到你心里。
“汤小姐回去了?”
“妈妈,我上午就和你说了,今天晚上我陪你,让她休息休息。”
“哦……你对她,倒是很好。”
女儿没有立刻回答,她也没有因此哭出来。
“是啊,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前上学的时候,是我唯一的朋友。”
“上学的时候?”
“妈妈,我们是中学同学,你忘了?那年轰炸的时候——”
“哦,哦,对。”
是啊在她家的事情,忘记了。也不想记得的。
“我记得,我记得……你对我说,她是——记者?”
“对。记者。”
“电影的——记者?”
“以前是,现在很少了。”
“那现在做什么?”
女儿没有立刻回答,她等待着。
也许不该盘问,表现出异常来,就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自己怎么能这样想呢?
“现在,也就写写新闻,拍拍照。妈妈今天怎么想起来问她了?”
“一下子,有点糊涂了。”
女儿的手伸过来给她拉被子,说着什么没有糊涂、休息休息就好的话。她突然抓住女儿的手,
“你们两个这样好……”
“妈妈……”
黑暗中只有沉默,远远地似乎可以听见有护士端着什么走过。
“也很好。最近她辛苦了,替妈妈谢谢她。”
“好,我会的。”
“你也辛苦了。”
“妈妈……”
有时候宁愿和女儿吵架,因为一旦流露真情,自己也许承受不住。
“嗯。妈妈先睡了。”
裴清璋没有说什么,陶静纯也一样。但有的话也许此时不说,就永远失去了说的机会。谁都知道该说的是什么,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就选择了偷懒的沉默,日子便这样过了下去,不知道是残忍,还是幸福。
寒往暑来,六月也要过完了,陶静纯这日出院回家,裴清璋和汤玉玮忙着接送。本来指望着天气好了坐个人力车就能回家,谁知道前一天就开始下雨,末了只好找丁雅立借汽车。丁雅立难得豪迈一次,直接把家里的汽车打发去了,横竖盛东声在那个时间段不会用车。
事情是万小鹰介绍的,是基于友谊和交情,基于丁家祖上和陶家裴家都有交谊,更基于丁雅立自从没了那盛家会所,闲得发慌,竟然每次见到她都要她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找点事做!她每次都觉得好笑。为了不打击积极性,也为了继续保留丁雅立这条线,她从来都只是哄着——而且,哄着,更符合她的私利,和丁雅立多在一起,让丁雅立求着自己,甚至让丁雅立向自己撒娇。
这样好的事情哪里找!
她觉得自己像是吸食鸦片上瘾的人。但明明,这是有益无害的。如果不考虑终将有一天会心碎的话。
“转移物资,夹带寄送,我什么都行的,你给我找点事情啊。”
丁雅立又来了。两个人趁骤雨初歇在花园里喝茶。
她手里端着一片橙红的玻璃杯,笑着啜了一口,放下道:“你这么热情积极倒是好的,”活像是田博那张脸没把你给吓着一样,“那些事情现在暂时还没有,有了合适了我叫上你。唉,就是现在没了小会所,还是有点可惜。”
丁雅立果然被转移了注意,笑道:“还不是按照你的意思做的?”
万小鹰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她知道丁雅立在人情世故上是敏感而聪明的人,善于感知,愿意了解,此刻果然言出即悔,“不不,我不该这么说——”
她则立刻假嗔起来,指控丁雅立这么说简直“颠倒是非”,张牙舞爪,咋咋呼呼,一看就知道是闹着玩罢了。她不想让丁雅立一直抓着这件事不放,日日都说,更希望趁着夏天和丁雅立出去玩玩,也趁着这最后的时光——
日本也许快不行了。很多准备都在做了,如果这时候把丁雅立卷进来,太危险了。
“我的错我的错!别闹了,呀!我请你去锦江吃饭行不行?听说老板董竹君从东南亚回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逃的——回来就大大整顿了一番,应该恢复往日了,往日里——欸,你怎么了?”
丁雅立这么一说,她才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你这段日子早就不爱这样发呆了,这又是遇到了什么事?”丁雅立关心道。她摆摆手直说没事——事实上的确也没事,她只是太久没听到董竹君的名字,有点儿怀念故人。
她佩服董竹君,多少也受过人家的帮助。只是素昧谋面,一下子去,不好说明白,却又想报答——
“要不咱们去锦江茶室吧,为了支持董老板的生意,也为了支持女服务员们,也为了支持董老板支持女服务员们!”说着两人皆笑,约定改日。
未几,佣人过来,给丁雅立送来一份新买的《国际知识》。她看见,笑道:“你现在也看这个了?”
“怎么,在你看来我就是个看《新世纪》、《中国与东亚》、《中国文协月报》{70}的人?”
“你知道我,我知道你!我至于吗?”
丁雅立翻动手里的杂志,“我倒也想看大美晚报、字林西报,看不大懂不说,现在也没了。我总想知道点什么,不能落伍不是?”
“可是现在也封禁不住,何时何地何人与何人谈判,那么大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我也想读一读这些有分析的东西,听听别的人、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怎么说,不然身边不是汉奸官太太,就是一群遗老遗少,能看个上海报和你说几句《评儒林外史》哪儿对哪儿不对就不错了,怎么行?我不愿和世界脱节。”
万小鹰一时心动,想说“你身边还有我”,可还来不及迟疑,丁雅立就指着一篇报道和她讨论起了战争与欧洲,说着说着甚至说起了一战,说起凡尔登。她对丁雅立说凡尔登几十万人在一场战役中死亡,说索姆河一场死的更多,一百多万,开战几分钟就死了几万人等等:丁雅立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老话讲人死如灯灭,现在看,战场上,人死就像下雪吧?雪花飘下来,很多很多的雪花。”
她看着丁雅立合上杂志放在一旁,就像那里面写满了残酷的死亡一样,“我年轻的时候,还想着去欧洲看看,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打成一片废墟了?”
她想说不是,当然没有底气,想对丁雅立说我们一起,更没有底气,末了只好说了最没有价值的安慰的话,“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第二天两个人还是一道去了锦江茶室,还是聊天,还是愉快,还是享受,只是她自己一边聊天一边觉得,每次她总是希望时间变慢一点、再慢一点,然而好时光总是匆匆流去太短暂,等一会儿她从这里离开,就会像之前很多次那样立刻觉得失落。说不好这是快乐还是折磨,就像说不好现在汤玉玮作为她原先的联络人被边缘化之后,因为陈公博想要暗通重庆、她万小鹰又成了被拱上台前的人,这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觉得自己陷得太深了,日后就是想出来,也洗不干净了。除非换一个地方,换一张脸,换一个名字,彻底换一个人。
可要是那样,她还是自己吗?
“你怎么了?又在发呆?”又被丁雅立发现了。
可要是那样,丁雅立还会认得出自己吗?
{70}均为汪伪旗下为侵华辩解的报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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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