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舒让保姆把刘红光招呼到五楼贵宾间,说是要打麻将,三缺一凑把手。
当然是要奉陪的啦,刘红光锁好房门来到电梯间。他向来耳朵尖,听到旁边通往消防楼梯的铁门外有人谈话,好像在说要教训什么老师,听他们的动静岁数都不大,是两个年纪轻轻的男孩子。
他们一个在建议要效仿春秋晋国的蛇蝎美人骊姬,用蜜蜂计陷害他们的老师,让老师名声扫地。
“丁勇,你能不能用点儿心?大晚上的,哪里会有蜜蜂啊。即便有,小霞能答应配合你吗?”他的想法直接被同伴否定了,听那个吧嗒吧嗒地吸着烟。
“那怎么办?就让他白欺负我们啦?带着小霞去看星星,你咽得下这口气?”听得出他有满肚子的怨气。
外面的两个学生沉默了片刻,否定别人的那位突然开口了,显得非常有自信,“我有个主意,用绊马索让姓吕的吃个哑巴亏。”他没有再说话,可能是用手在比划着。
“那不得把吕老师摔坏啦?万一小霞走在前面咋办?”报复人的主意让叫丁勇的男孩子心惊胆战了。
另一个安慰他,“我们就藏在楼梯旁边,看准了男的下来,就去第一层缓步台系绳子,没几凳楼梯摔不死,只是让他长个记性,以后对学生客气点儿,别对女生有非分之想啦。若是女的在前,那保准是小霞,就取消行动呗。他们从楼顶下来得些时间呢,乌漆麻黑的,我们时间够用。”
两个人对这个办法都很满意,“噔噔噔”地跑下楼梯去啦。
“现在的老师不好当啊,说深了不是,说浅了也不是。这两个淘气包是本地哪个高中的?不知他们要系绳子的楼梯在哪里?姓吕的教师可要倒霉啦。”刘红光心里想着,乘坐电梯来到五层。
英子姐打开指纹锁把他让了进去,马舒热情地迎接着他,听说从未见识过高档客房,便带着他到各屋看看。
这贵宾房间是三室两厅两卫的格局,主卧带有独立的卫生间与衣帽间。室内装修就不必说来,富丽堂皇高端大气,就连入户的指纹锁都价值一万多呢,手柄是镀金的,被走廊上的水晶大吊灯照耀得煜煜生辉。电梯门口摆着一米多高的花盆架子,长势茁壮的招财树湛青碧绿。
房间还带了个厨房,可以自行做些顺口的简食,只是用的都是电器,因为整座度假村没通天然气。
“嘉琪,彤彤呢?”刘红光看到老同学比他先到,可孩子没在屋子里。
“林大哥带她玩去了。”郭嘉琪喜气洋洋地回答他,嘴都合不上了,像中了彩票般开心不已。
他感到屋子里面肃静多啦,这才发现她家的小狗不见了踪影,“小美女,你这屋子好像缺了点儿什么,哦,你那条小泰迪呢?”
马舒有意躲避着他的眼睛,“小刚带它下楼啦。”
随即岔开话题跟他们讲,她有三件宝贝,这次出门全带来了。一尊密宗的欢喜佛,是格桑上师给的;一个水晶做成的烟灰缸,还有她视若生命的铜风铃。这风铃还是刘红光帮着挑选的呢,音质与众不同,一旦鸣响起来回味绵长,经久不息,纯正圆润没有破音,就是混在百十个风铃里头,凭着他的好耳力也能分辩出来。
欢喜佛前点着电子蜡烛,燃着三炷佛香;风铃挂在卧室门的正面,价值不菲的烟灰缸摆在床头柜上。
“嘉琪,就是这个风铃。”马舒领着两个朋友到各屋转转,她指着门前的铜风铃向闺蜜介绍着,随着房门的开动,那风铃发出“叮铃铃,叮铃铃”清脆的响声。
郭嘉琪仔细地端详着,“它的纹饰与国内的不同耶,在哪里买的?”
“在尼泊尔泰米尔街。”马舒应该是想起了那天的遭遇,神色由愉悦变得凝重了。
“你这里有两个阳台呀,客厅的有泡池,卧室的可以看风景。卧室的阳台好大呦!我住的房间是封闭阳台,不到它的一半,而且这个是露天的,比全封闭的敞亮多啦。”刘红光走到阳台上四下里张望着。
马舒与郭嘉琪也跨出主卧与阳台的隔断门,与刘红光并肩站着,“这里是贵宾间嘛,当然要上档次些喽。小光,你没发现吗?当初负责设计的那家公司就是没脑子,泡池应该安在卧室这边,客厅的做观景台嘛。“
郭嘉琪也赞同她的观点,还直夸落地窗帘的材质相当好,厚实能压得住风,“舒儿,你怎么不把风铃挂窗口呢,可以听见它的曼妙铃声。”
对于闺蜜的提议,马舒一时语塞了,“哦,我,我神经衰弱,晚上睡觉有点儿声音就醒,严重时还得吃片安眠药。不能放在窗口,房门背面也不好,我怕半夜起床去客厅,迷拉吧登地磕到脑袋,还是挂在门外面吧。呃,这风铃是我的护身符,在尼泊尔救过我的命,是吧,小光?”风铃的主人向刘红光投去感激的目光。
救人者腼腆地一笑,“它的音色很特别,我从好多铃铛中挑出来的。”
“嘉琪,这个风铃我要一直带在身边,保护我,现在成为报警铃啦。若是半夜有人闯进来,一开门它便会响,会及时提醒我的。”马舒视如珍宝地拨弄了一下,铃铛当即发出“叮铃铃”的鸣响。
“响起来真好听。”闺蜜也被这铃声感染了。
刘红光对门上的风铃不以为然,八成是马舒的又一次别出心裁吧?去她家多少次了,也没见门上挂这玩应。
马舒又指着对岸的小广场,“这层的阳台是探出去的,有躺椅和茶几,白天可以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晚上仰望星星,俯看整个镇子。我打算以后搞个焰火秀,就在那边的广场上放礼花,客人们可以在房间里观看欣赏。”
她雄心勃勃地指着几处空地,给朋友描绘着筹划好了的蓝图,看得出她对这个度假村充满了美好的愿景。
英子姐摆好了麻将桌,她们围坐在自动洗牌机的四边,马舒当然坐在主人的位置,嘉琪在她的右手边,英子姐坐在下手位,背对着房门,刘红光在老同学的对面,四个人稀里哗啦地搓了起来。
暮色低垂,从窗外飘进来悠扬的旋律,其中夹杂着亢奋的舞曲。刘红光曾经听到过,在大东广场上也有人播放这曲子,好像是一男带两女跳吉特巴的那伙人。
刘红光发现嘉琪也会抽烟,她掏出一盒香烟,用嘴叼出来一根,烟盒外包装是淡绿色的,绘着两片叶子,叶子的上面用繁体字写着“双叶”的牌子。
“杭州产的,双叶,时下这烟不多见呀。”马舒把头凑过去仔细看着烟盒。
“是我爸留下的两条,他生前就爱抽这个牌子,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它改了名字叫雄狮。前一阵子我心里苦闷,就找出来抽着玩,烟丝都发干了,但味道挺好闻,一股薄荷味。”
马舒似不经意地扫向保姆,英子姐是非常有眼力价的人,早就起身去取烟灰缸和打火机啦。
“把我的烟也带过来。”主人冲着卧室吩咐道,然后若有所思地瞅着闺蜜,“原来是郭叔剩下的呀,他过去可是挺讲究的人,哪儿抽这种低价烟啊,你们在深圳过得挺紧巴吧?都是那可恶的女人作的孽,她的股份都应该赔偿给你们。”
保姆迅速地返回来,把水晶烟灰缸搁在麻将桌的掎角处,将一盒暗蓝色硬盒的外烟递给马舒,然后麻利地用打火机给她们两个点着。
“这烟好香啊,是日本烟?”嘉琪看到烟盒上印有日文。
“是日本烟,七星爆珠烟,这一款是蓝莓薄荷双爆珠的。”马舒将香烟递过去给她看,“你看到烟嘴上的两个圆点了吗?捏这个紫色的,就会发出蓝莓味;捏这个绿色的,是薄荷味。”
闺蜜哪里见过这么高级的东西,多年以来净跟着父亲东躲西藏了,过着隐名埋姓的清贫日子。
“要是全捏就是蓝莓与薄荷的混合味了呗,这个过滤嘴比较长,里面有什么呀?”她猜想着过滤嘴里面藏着啥机关。
“爆珠,两个包着果味的珠子。我就喜欢抽这个,适合咱们女人,淡淡的,像嚼口香糖。”她优雅地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地吐出来,“我了解那恶女人的秉性,别看她现在嘴硬,不出明天她就会服软的,把股份乖乖地交给你。铁证如山,倘若落入法网,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琪儿,等你成为马氏企业的大股东,有了钱,抽七星烟算什么?嗤,以后就可以敞开地消费,为所欲为,尽情弥补失去的快乐。”
她俩一边打着麻将,一边畅想着未来,不知不觉一根烟抽完了,随手把烟蒂丢到烟灰缸里。
“我可能以后没机会和你们搓麻将啦。”刘红光打出个“红中”,望着马舒与郭嘉琪感慨道。
“碰,咋啦?医院提你当主任,以后工作忙了呀?”马舒不知他何出此言呢。
刘红光阴阳怪气地说:“提啥主任?主任是那么好当的呀?你们一位是大股东、一位是董事长,要玩就玩大的,一亿飘十亿的。还能跟我这小大夫玩啊?十块八块的多没劲呀。”
郭嘉琪抿着嘴在笑,“谁是大股东呀?没影的事儿,即使有钱了,我们也是老同学、好朋友嘛。”
“老同学、好朋友不假,可层次不一样了。我想的是什么?柴米油盐。你们有钱人想什么?投资兼并,收益最大化。有了钱,人就会**膨胀,有了摩托车,就想小汽车,有了小汽车,就要拥有游艇、飞机,去太空旅行。”
老同学抓了一张牌组合成暗杠,她把四张牌扣下,去排尾抓了一张,又将手中不需要的一张牌打出去。
她不服气地问,“光哥,你要是有钱了,不享受吗?我看你比谁都要张扬,不得大红灯笼高高挂啊。”
“可不能,我这辈子吃了一回钉子还不够啊。”他又想起了伤心事,触景生情眼圈都有些红了,“钱是好东西,能使山鸡变凤凰。可本性难移呀,再怎么富有,也不能完全改变人的原有习惯。当年张大帅厉害不?那是称霸一方的东北王,山珍海味、锦衣玉食,想吃啥没有?可他偏偏顿顿不离臭鸭蛋。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
这时,英子姐正在拿不定主意呢,要不要吃牌开门。
马舒对刘红光的话持不同看法,“你那是个例,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了。生活的环境变了,人也会跟着变的,有的是主动的,有的是被逼的。我手下有个姓邵的部门经理,当科员的时候经常跟同事去苍蝇馆子戳一顿,小金斗喝得滋溜滋溜的;升职啦,就感到身份金贵了,一般聚会不去嫌埋汰,而且上档次改喝红酒了;再后来犯错误降回科员,他又与同事们打成一片,重新捡起小金斗,也不张罗整红酒啦。”
刘红光暗自好笑,没看出来呀,她跟林海结婚一年来还学了不少成语呢。“我说的不是个例,是细节。比如,你们两个钱再多,都改不了吸烟的习惯,小美女,你是用手掐灭的;老同学,你是将烟头直接杵到烟灰缸底拧灭的。别小看这些细节,在阿加莎的侦探小说里都是破案的关键。”
郭嘉琪对他刮目相看了,“你观察的挺细呀,都快成大侦探波罗啦。马舒,你说他耳朵好使,我看他脑袋瓜儿也不笨嘛。”
她的闺蜜像是对刘红光的话震惊了,愣了一下方才说话,“是呗,他有时候比我们女人还细心呢。可如今的案犯不会那么傻的,轻易留下破绽,都啥年头啦?高科技了,从烟头里提取DNA,一查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