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时光往往过得飞快,二十多天转眼间甩在身后啦。马舒在三个朋友的相伴下,游览了加德满都周边的知名景点。
去了斯瓦扬布纳寺,又称猴庙,对视那四只智慧的大眼睛。在小伙子们的呵护下,姑娘不用担心猴子们会扑上来胆大妄为了。
去了博达哈大佛塔,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圆佛塔,站在山上可以俯瞰加德满都谷地的全貌。
去了冰与火餐厅,尝尝意大利菜的口味,因为是网红餐馆,人满为患,南腔北调的语言、花里胡哨的装束、奇形怪状的长相,真像到了联合国总部议事大厅,一个个高谈阔论欲在气势上压过别人。
帕斯帕提那神庙绝不能错过,那是印度教徒人生的最后一站,因为他们四个均不是教徒,只能隔着巴格马蒂圣河观看。没想到好事之人这么多,游客比烧尸庙里的死者家属还要多上数倍。随着烧尸台上的烈火熊熊升起,没有心思观注身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散发着异味的苦行僧了,全神贯注着对面生与死的演绎。
马舒之前去过四川色达的天葬台,亲眼目睹了天葬师一块块分解尸体,喂给鹫鹰吃,那回她感到头皮发麻,死者的血肉粉末像是落在了头顶,几天都洗不干净。
这次让她更受不了啦,好像那施虐的火焰舔舐到自己的肌肤,只剩下一付空空的骨头架子。还好,有林海在身边安慰着,有力的臂膀紧搂住她那瘦削的肩头,才没有完全崩溃。
他们还去了奇特旺国家公园,看犀牛与孟加拉虎;去费瓦湖泛舟,欣赏美丽的湖光山色;去圣山鱼尾峰,观看日出日落的壮观景致;去博卡拉坐滑翔伞,在广阔的天地间自由翱翔。
若不是护照被找到了,有些想家啦,姑娘都有心去喜马拉雅山转一转。就在两天前,洛桑把一个牛皮纸袋交到她手里,里面装着她那本丢失的护照和其他的物件。
失而复得的惊喜让她高兴得跳了起来,连声说着感谢,默念着“唵嘛呢叭眯吽”,还分别给三个朋友热烈的拥抱,积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了,这下可以回家啦!
“砰砰砰”,有人在敲花园宾馆三层303房间的门。
敲了几遍才有人懒洋洋地问话,“是谁呀?”
“是我们,懒虫,都几点了?还不起床。”马舒在门外笑着回答。
“等会儿。”随后又是半天的沉寂,接着响起拖鞋踢踏的响声,房门从里面缓缓地拉开了,现出刘红光满是倦容的脸,“你们不来敲门,我还在天上飞呢。头有些痛呢,应该是喝酒喝的。美女,几点啦?”
姑娘没有马上回答他,“要是能不买机票飞回东北去,那倒是省钱了。”她望向房间责备道,“里面咋这么黑?你把窗户砌上啦?”
“美女,你可够狠的,三句话就能把人怼墙上去。谁能把窗户砌上啊?我又不是瓦匠,没那个本事。即使有,洛桑也不能答应啊。”穿着睡衣的小伙子边说边转身进屋,从木头窗子上摘下毛毯,“我昨晚回来晚了,想多睡一会儿,怕太阳光照进来,所以用东西挡一下。”
“你不是昨天晚上回来晚了,是今天早上回来早啦!应该赶在饭口的时候回来,吃饱了再睡。现在是饭饭没吃着,觉觉没睡好,两下儿全耽误了。”姑娘与林海一前一后走进房间,“谁让你去夜总会啦?又要刺激,又要好受,想的可美,都是你的呀?快把这些破纸收起来。”
小伙子重新躺回木床上,打着哈欠盖上被子,“洛桑非拉着我去,他想让我见识见识尼泊尔的风情。今天是四月二十五号,明天就回国啦,不能留下遗憾呦。”
客房里的木床都是一个规格的,对于姑娘的身量正合适,可中等个头的刘红光就有些将将巴巴了,他得蜷着腿,不敢由着性子伸直喽,否则用力过猛踹坏了床尾挡板。
马舒讥讽地嗤了一声,“我看不是风情,是风情万种吧?听说有这种安排,抬头纹都乐开花了吧?林海怎么没跟你们去?还是你自己愿意去。”
刘红光不服气地反击她,“美女,你以为他不想去呀?他是不敢去,你扒开他肚子看看,肠子都悔青啦。没出息的家伙,原来也不这么怂啊,自从遇上你,整个人都改邪归正啦,他过去比我还会玩会享受呢,他想泡你,跟你搞对象,”
没等他说完,一只大手严实合缝地捂在小伙子的嘴上,“你可别胡说八道啦,自己要做楚留香,还往人家柳下惠身上泼脏水,有你这样的铁哥们吗?”他杵着被子里的老同学命令道,“快起来!陪我们去杜巴广场,看看你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儿没。快起来,你都曲曲成大虾米啦,给你个蛋壳能成盘古,还不如把床垫子搬到地上睡得劲儿呢。”
“去杜巴广场干什么?三个广场溜达遍了,大同小异,都够够的啦,我不想去,只想把觉找回来。”刘红光拽着被头,不让林海把它掀开。
“去吧,跟我们去吧,我听楼下的服务生说,这里的杜巴广场有测谎机,可灵验啦。”姑娘也在劝着。
小伙子手没有撒开,冲着姑娘半信半疑问:“啥测谎机?现代的,还是古代的?没听说过啊,八成是唬人的。”
马舒一本正经地说,“没人唬你,是广场上的黑巴伊拉布神像,湿婆神的恐怖化身。他有六条手臂,头戴骷髅冠冕,脚踏僵尸。谁在神像面前说谎,会受到神的惩罚,严重的立刻毙命。服务生说,古代常把犯人带到这尊神像前,让其坦白罪行,百试百灵。”
“我怎么听着像电影《罗马假日》里的真理之口呢?一块雕刻着海神波塞冬的儿子头像的圆盘,上面有鼻有眼,张开大嘴等着测谎者将手伸进他的口里,若是不说真话,他就会咬住那个人的手。”见马舒一脸茫然,应该是没看过这部老电影,“它其实是古罗马时代的井盖,也就是派克糊弄糊弄赫本吧,谁还当真啊?我想你那黑雕像也不过如此。美女,真有你的,快去测测林海吧,看他对你真不真心?他胆子小,一吓唬就全招啦。”小伙子哈哈大笑起来,多半是嘲笑他们的无知。
姑娘对他的嘲笑生了气,“人家都说黑巴伊拉布神像灵验得很,不是你说的那个井盖,多少人在它面前说谎都不得好死。我们是好心好意让你去见识见识,你却说些不中听的话,爱去不去,海哥,我们走,懒得搭理他。”这丫头还真有脾气,不再多说一句话,扭头便走。
“你就睡吧,没人理你。”老同学屁颠屁颠地跟在姑娘的后面,出去时把房门关严。
“这两个讨厌鬼总算走啦。”刘红光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十一点啊,再睡两小时,下午还约了洛桑去买纪念品呢。不能睡过油了,把手机定上点儿。”他定好了闹钟的时间,这才放心大胆地入睡啦。
纪念品是一定要买的,出国一趟不能空手回去,多多少少代表自己的心意。他托洛桑给父母买了当地最正宗的羊绒围巾,可科里的同事们呢,尤其是护士长和陈主任,哪个也不能落下,认可落一村,也不能落一人呀。到底买些什么好呢?既不能因此经济拮据,又能拿得出手赢得面子,毕竟住院医生挣得并不宽裕。
估计沉睡的他不会为这些苦恼了,昨晚夜总会的风情万种着实令他耗尽体力,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听洛桑讲了一个通宵的艰辛创业史,侃侃而谈对物欲的深度理解,“光哥,喃别看俺念书少,可俺挤道。喃挎兜里有十块钱,喃羽齐一点儿;喃挎兜里有一万块钱不羽齐,唉,介一万块钱也没有横么用处。”唠得口干舌燥处,喝下一杯不知掺进去什么东西的鸡尾酒,又激情四射地开始探讨亲情、友情和爱情了。
爱情是刘红光最不愿意提及的,可一旦揭开心底的结痂,又在莫名酒水的作用下,让他瞬间打开了情感的闸门,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伤心不已。
他舌根子发硬重复着,“洛桑,我懂,我被人拒绝过。当年太年轻,没能珍惜,伤了嘉琪的心。我懂,没有珍惜。我懂,伤了她的心,连招呼都没打,一个人去深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