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街头巧遇

刘红光与马舒他俩再次相遇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在泰米尔街区的路边摊前。

他与洛桑从远处走来,还戴着那顶小花帽,一边与同伴义愤填膺地说着什么,一边用手里的食物指指点点着,那东西呈金黄色,像刚炸出来的面包圈。眼镜哥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里面鼓鼓囊囊,应该是买来的东西。

小伙子看上去很激动,不是看到了马路边上蹲着的马舒,他一准会不顾朋友的阻拦,立马转身回去,似要找什么人理论。

“美女,做美甲呢?”小伙子压住火气蹲到姑娘的身旁。

“酒精把你的眼睛烧瞎啦?肯定喝的是工业酒精勾兑的。好好瞅瞅,这是美甲吗?你这辈子都没见过。”嘴里叼着香烟的马舒嫌弃地撇了他一眼,将一只画满图案的手掌伸给刘红光看。

小伙子真的是头一回见到,“这是什么玩应?画手心啊,画得蛮漂亮的。洛桑,你们尼泊尔人净是能工巧匠,北京的大白塔就是艺师阿尼哥给建造的。他还受忽必烈的委托,修复了宋代遗留下来的针灸铜人像,被任命为‘诸色人匠总管府’总管呢。”

“那是必须的。”眼镜哥骄傲地向一侧偏了偏脑袋。

夸赞完人家的手艺高超,小伙子又去刨根问底了,“八戒,你画的这叫什么?”他怕老艺人听不懂中文,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

没想到人家也是见多识广的人,“海蒂,哎,新娘出嫁的图腾。”和颜悦色的尼泊尔老人回答他,还用眼神示意他手里的油炸食品,像是闰土脖子上的项圈,“这个也是,出嫁时吃的。”

“how much?”向来对新鲜事物要弄个底透的刘红光,明显又犯了老毛病。

“很便宜,二十尼币。”低着头专心工作的老头子轻松地回答。

小伙子听到价钱也感到不贵,向姑娘点了点头,“是挺便宜的,就不知道能挺多长时间。”

“五天,师傅说最少五天,我是画着玩呢。”

这时,老画师宣布大功告成了,“画好啦。”

马舒从地上站起来,将两只手并排高举,满意地欣赏着手心里对称的图案,“是挺好看的,光哥,你说咱们国内咋就没有呢?二海,你真没眼力价,快给人家钱啊。”

两个后来的朋友这才注意到,林海阴沉着脸蹲在电线杆子下面,像个受气包闷声不响呢。

老同学看他那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禁呵呵笑道:“二海,你咋啦?转眼的工夫儿没见,像换了个人,被黑巴伊拉布神像吓到啦?八戒,画海蒂的钱我给她付啦。”他掏出纸币交给老人。

马舒也不去管林海跟不跟着,一手夹着白杆香烟,一手挽起小花帽的胳膊往前就走,“光哥,你咋管人家叫八戒呢?这不是撩闲嘛,你真要成天挨削啊。”姑娘不见外地开着玩笑。

“没撩闲啊!在他们尼泊尔管老伯伯就叫做八戒。是吧,洛桑?”小伙子还找走在另一边的眼镜哥作证,得到的回应当然是用力的点头。

马舒晓得是自己孤陋寡闻了,不好意思的抿着嘴浅笑,向两旁的同伴偷偷窥视了一眼,看人家是不是有嫌弃的神色。

“咦,你这眼角咋青啦?上午还好好的呢。”她发现了小伙子脸上的新伤痕。

刘红光气哼哼地揉着眼角,“刚才跟人吵了一架,可不怨我呀,是他先找茬撩闲的。”他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讲给她听。

原来他和洛桑约好了,下午来街上转转,买些纪念品带回国去。却该着碰见冤家对头,那个网名话匣子的外景主播,也拿着手机在街上瞎转悠呢。

正赶上小伙子口渴了,买了一杯饮料解渴呢,老男人没个眉眼高低,根本没认出是曾经发生冲突的人,就凑上来对着摊主和顾客一通白话。

“老铁们,动动你们发财的小手,帮我冲冲人气榜啊,接下来,我再让你们见识一下当地的饮料,瞅瞅这小兄弟是怎么做出来的。跟大家再说一遍,尼泊尔的宝石货真价实啊,我话匣子不糊弄人,这边人傻实诚,价格只有国内的一半。老铁们,现在我手头的祖母绿可不多啦,想要的抓紧戳下方的小黄车直接拍。”

推销完他的商品,老男人先把镜头对准推车上的瓶瓶罐罐,“看着没有?就用个铁皮的圆桶,用布擦巴擦巴,这就完啦!埋汰不埋汰呀?”巴拿马草帽像在做实况直播,“不干不净,吃起来没病,别笑话别人,我小的时候小商小贩也这样。哎,摊主真不扣啊,倒了好多袋酸奶进去,再加入糖、水、盐,哦,还有香料,不会是咖喱粉吧?再加入冰块儿搅和搅和,倒入玻璃杯子中,这杯子不是一次性的,谁来谁用,能不能传染病啊?然后再撒上几粒葡萄干、碎果仁,脏乎乎的,还不如不撒呢。好嘛,一杯拉西做好啦。”

然后,他又把镜头转向摊前的食客,他应该发现了与自己相像的面孔,“哦吼,这位小伙子,孔你几哇,呃,不是日本人;安娘,嗯,也不是韩国人。”

正把杯子举到嘴边的刘红光不耐烦了,打心眼里瞅他就气不顺,“有事儿快说,有屁快放。”

“小伙子讲话咋这么冲呢?出门在外与人为善,你是啥爹妈和老师啊?他们没教你礼貌待人啊?子不孝,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唉,你们这种人太给国人丢脸啦,总是窝里斗不团结,就像大酱缸里的蛆。看你那熊样,穷人乍富,喝一杯摊主拉的西就了不得啦。”老男人是个不受屈的主儿,以居高临下的架势喋喋不休。

“噗”,喝到嘴里的饮料喷了出来,一点儿没遭禁,溅了站在对面的老主播一脸一脖子。

在嘴上占到便宜的家伙恼怒地叫起来,“呸,呸呸,干什么?给我来阴的,整得哪儿哪儿都是,眼睛都烀上了。”他掏出手绢厌恶地擦着。

接连咳嗽的刘红光应该不是装的,一定是听到了敏感的字眼呛着了,“谁让你说是摊主拉的西呢,这一口没把我呛死。”

“摊主的拉西有毛病吗?你不要把自己的错误往别人身上推,甩锅你是第一名。瞅瞅!淌得我衣服上全是,黏黏糊糊,臭的哄的,你得赔偿我的损失。”看来老男人是不会轻易罢休了,“咦,原来是你小子啊!没礼貌、欠嘴的家伙,老账还没跟你算呢。”

“才认出来啊?你跟我算账,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那一杵子就白打啦?又跑到这里胡诌八列、丢人现眼来了。”刘红光把手坚定一挥,“赔偿!毛都没有,你不说是摊主拉的西,我能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吗?幸亏一天没吃东西,要不,喷你身上的不止这些呢。你是活该,自作自受。”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越吵越激烈。

那老男人不是善茬子,之乎者也哏啾啾,年轻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气得刘红光只会用手指着人家的鼻子,翻来覆去吼着“你闭嘴”这一句话。

“小子!喷我不说,还敢用手指着我,把你美个爆!”骂人话层出不穷的家伙,是个说打即落的主儿,一记直拳打过来。小伙子本能地偏头去躲,还是没躲开,直接打在眼角处。

那老男人腿脚麻利,转身便跑,一头扎进人群,再想找可找不见了。

原来是这么受伤的呀,姑娘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埋怨他,“你呀,就是个嘴炮,一个大老爷们还不如我这一米五五高的小女子呢,不叫唤的狗咬人更狠,能动手就别吵吵。”从她的气势上看得出是个狠人啊!

小花帽还为自己的懦弱狡辩着,“我总想大家都是中国人,出门在外的,理所应当相互照应着,别给国人丢份儿。有话好好说呗,动不动伸手动粗不好。”

眼镜哥也帮腔为他下着台阶,“可不咋地,光哥多仁义哈。他要是出手,得把内家伙的老胳膊老腿削折喽。”他还使劲地向一侧歪了两下头。

然后怕刘红光挂不住面儿,赶紧转移话题,回头望向耷拉着脑袋沉默寡言的林海,“哎,俺老对儿今天咋地啦?成闷葫芦了哈,遇到啥不顺心的事儿,还是身体不与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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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满都的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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