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樱花、银锁与空铁盒

寻找“C-107”原主人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林砚。她开始频繁光顾租借馆,不再只租“童年片段”,而是刻意挑选一些年代久远、标注地点模糊的记忆,试图从中捕捉到与“白裙子”或“银锁”相关的蛛丝马迹。她成了一名记忆的侦探,在别人的过往中搜寻着自己的拼图。每一次租借,都让她精神疲惫,仿佛灵魂被抽离又塞回,画板上的色彩也愈发灰暗。

老周对她的执着似乎心知肚明,但他恪守着馆主的沉默,只是在她每次归还胶片时,会多看一眼她疲惫而执拗的脸,那藏在帽檐下的目光,复杂难辨。

这天下午,馆内难得的安静。老周不在柜台,似乎是去后面的仓库整理新到的记忆胶片了。林砚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那一排排记忆抽屉,最终落在了柜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蒙尘的旧铁盒,四四方方,没有任何标签,却挂着一把小小的黄铜锁,锁孔都生了绿锈。

那盒子散发着一股强烈的“被遗忘”的气息,与整个馆里“待租”的记忆格格不入。是什么东西,需要被如此郑重地锁起来,却又被遗弃在角落积灰?

鬼使神差地,林砚走近柜台。心跳加速,她屏住呼吸,伸出手指,轻轻拂去铁盒上的灰尘。盒盖边缘似乎有一道微小的缝隙。她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尝试着去撬动那生锈的合页。

“咔哒”一声轻响,并非锁开的声音,而是盒盖因年久变形被她撬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

一张褪色的照片,从缝隙中滑落出来,飘然落在积着薄灰的地面上。

林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飞快地弯腰拾起照片,指尖冰凉。

照片有些年头了,边缘泛黄卷曲。上面是一个年轻得让她几乎认不出的男人,穿着旧式的工装,笑容爽朗,眼神明亮,完全没有现在那种沉郁和沧桑。他怀里抱着两个小女孩。

左边的小女孩大约五六岁,扎着羊角辫,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连衣裙,对着镜头笑得无忧无虑。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银光闪闪的锁片——和林砚颈间那个一模一样!

而右边的小女孩更小,大概两三岁,被男人用另一只手臂小心地抱着,正懵懂地看着镜头,小手紧紧抓着年轻男人的衣襟。那张稚嫩的脸庞,即使隔着岁月的尘埃,林砚也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她自己!幼年的自己!

抱着她们的男人……是年轻时的老周!

林砚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她死死地盯着照片,血液似乎都凝固了。那个穿白裙子的姐姐……是真实存在的!她和自己……是姐妹?而老周……老周是她们的……父亲?外公?为什么?为什么父母说她是独生女?为什么老周从未相认?这个被锁住的空铁盒,里面原本装的是什么?难道就是老周寻找的“被偷走的记忆”?

无数个问号像沸腾的气泡在她脑海里炸开。就在这时,仓库方向传来了脚步声。

林砚浑身一激灵,几乎是凭着本能,飞快地将照片塞回铁盒缝隙,将盒子推回原位,用袖子慌乱地抹了抹地上的灰尘印迹。她刚直起身,故作镇定地看向一排记忆柜,老周就跛着脚从仓库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卷新胶片。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柜台,扫过那个角落的铁盒,似乎并未发现异常。但当他看向林砚时,脚步却微微一顿。林砚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仿佛要穿透她强装的平静。

“在找什么?”老周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没…没什么。”林砚的声音有些发紧,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随便看看…新的记忆到了?”

“嗯。”老周应了一声,没再追问,开始将新胶片分类放入抽屉。但他擦拭胶片的动作,比平时更慢,更用力,左手无名指摩挲指根的动作也变得更加频繁,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林砚不敢久留,匆匆说了句“我先走了”便逃也似的离开了租借馆。直到跑出很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她才大口喘息起来。照片上年轻的老周和两个女孩的笑容,还有那两枚一模一样的银锁,在她眼前不断闪回。

姐姐…外公…被偷走的记忆…空铁盒…老周寻找的东西,难道和自己缺失的童年,是同一件事的两面?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阿哲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句话和一个地址:

> “别碰那个铁盒。离那家店远点。想‘快乐’,晚上十点,‘迷途’酒吧找我。”

林砚盯着手机屏幕,寒意从脚底升起。阿哲知道铁盒?他为什么警告她?他到底在害怕什么?他半透明的身体和那空洞的眼神再次浮现在眼前。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调酒师,身上似乎也缠绕着不亚于自己的沉重秘密,并且,他不想让任何人揭开,尤其是当这秘密可能与老周、与那家店有关时。

樱花、银锁、空铁盒、半透明的阿哲、沉默的老周……所有的线索,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林砚握紧了颈间的银锁,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她望向“迷途”酒吧所在的方向,眼神变得坚定。她需要答案,而阿哲,或许是一个突破口,哪怕他试图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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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租借馆
连载中南方孤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