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回忆恍如一梦,现如今,天界三更司内,伶舟尘悠悠睁开了眼睛。
温孤惜坐在她的旁边,眉头微微蹙着,眼中有血丝,想必是坐了很久了。
伶舟尘觉得有些恍惚,两人吵架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
“醒了,感觉怎么样?”温孤惜道。
伶舟尘撑着床起身,无奈笑道:“怎么又是这种话,我自己都记不清晕了多少次了。”
温孤惜抿唇不语,伶舟尘举起胳膊道:“没事啦,你看我的肌肉,我现在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十分彭拜,倍儿精神呢!”
角落里,忽然传出一个女音,道:“这反而是坏事。”
风禾起背着手,慢慢走了出来,半边黑半边白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司主,你怎么回来了?”伶舟尘惊讶道。
风禾起:“你出事了,温孤实在着急,催我许多次......”
温孤惜咳嗽两声,风禾起笑了笑,又道:“恰好我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
伶舟尘忍不住腹诽,她总算舍得回来了,随后咧嘴一笑,问道:“为何刚刚说这反而是坏事?”
风禾起叹了一口气,道:“你先照照镜子吧。”
伶舟尘一愣,看向温孤惜,后者别开了头,默默将镜子移到她面前。
澄澈的镜面倒映着伶舟尘的整个人,她容貌依旧,甚至更加鲜艳,只是那散下了的头发不再如墨,夹杂着道道白丝,几户占据了一半的头发。
这是怎么回事?
伶舟尘突然想起之前产生剧烈打斗时,曾出现的那一根白发,当时她还不以为意,如今看来,这白发实在来的蹊跷。
风禾起道:“你怎么不说话,吓到了?”
伶舟尘道:“有点吧,这是为什么?”
风禾起负手而立,在房间里踱步,道:“你每次一运用法力,透支的都是你的生命力,时间久了,头发自然会白。”
她顿了顿,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道:“就像我一样。”
伶舟尘一怔,温孤惜也颤了颤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温孤惜问道。
伶舟尘看着她的阴阳头,嘀咕道:“我说嘛,怎么会有人染个阴阳头。”
风禾起轻声笑了笑,转而看向窗外,目光悠远,道:“事到如今,也不瞒着你们了,这是归初钟的后遗症。”
“后遗症?”伶舟尘忽而想起初见时风禾起滔滔不绝地讲着归初钟的事情,似乎对归初钟很是了解,惊讶道:“难道你也敲过归初钟?”
风禾起回眸,道:“也没说归初钟只能一人敲吧。”
温孤惜皱眉道:“不是,那归初钟真有那么神吗,你们上赶着一个接着一个敲的,风禾起,你去敲它做什么?”
风禾起懒懒道:“这你就别问了,总之,归初钟的反噬是很严重的,还记得归初印吗,就胸口上的那个。”
伶舟尘拨开衣服,低头一看,胸前的印记已经有一大半泛着白光了。
风禾起道:“随着一次又一次的使用力量,印记就会越来越满,法力增强的同时,生命在衰逝。这是我起初得到的结论,所以自那之后,我便不再使用法力,出任务直接用自动运行的法器战斗。”
“至于伶舟尘,与我不同的是,她被一个名为晏离浊的人喂了颗神秘丹药,这导致她的法力增强的速度比我快了许多。”
“不久后,我苦苦寻找多年的传说中的古迹,没龙湾,有消息了。”
伶舟尘:“没龙湾?我听说过,远古龙族的隐居之地,我和惜父亲所保护的龙就出自那里。”
温孤惜道:“这和归初钟有什么关系?”
风禾起眨了眨眼,道:“我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它们有些关联。先听我说,后来我去了没龙湾,差点死在那,才调查出来一些事。”
“没龙湾不问外界,尚存有两条龙,一条被封印在了里面,另一条守在其身边,守在外面的龙死了,被抽筋剥皮,血骨分离,我从被封印的龙那知道了,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女子带着一群人做的。”
伶舟尘:“晏离浊?”
“十有**。”
温孤惜感慨道:“屠杀古龙,果真强悍。”
她又痛恶道:“残忍至极!”
伶舟尘道:“她杀龙做什么?”
风禾起:“炼丹。”
伶舟尘想起当时吃那颗丹的味道,不免一阵反胃。
风禾起:“如果那真是你吃的那颗丹的话,那么此丹估计有催促归初印生长的作用。你们有所不知,归初钟只有归初钟杵才能敲响,而归初钟杵,是由归初钟反噬的人炼成的。”
“什么意思?”
“以人炼器,不懂吗?当归初印满,便是钟杵出世之时。”
空中一顿沉默。
温孤惜叫道:“怎么你们说的这么玄乎,这传说是真是假都不一定,什么钟杵,风禾起你天天在研究什么,那归初钟敲响了还真能使世界重铸,生灵不复吗?”
风禾起:“谁知道呢。”
伶舟尘沉思许久,道:“晏离浊要拿我当钟杵啊。”
温孤惜道:“你不要再用法力了,留在这里哪也别去,看她还怎么把你炼成钟杵!”
伶舟尘不语,温孤惜催促道:“听到了没有?!”
伶舟尘往床上一赖,道:“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就在三更司,不出去行吧。”
恰在此时,玉盘忽然响了起来。
风禾起和温孤惜皆面色一变。
接了之后,两人的眉头越锁越紧,伶舟尘听不见那边说话的声音,问:“怎么了?”
温孤惜道:“帝君有事找我们,你不用管。”
风禾起抿了抿唇,转身离去,温孤惜旋即跟上,不忘朝外面喊道:“乔画,你看好伶舟尘。”
乔画淡淡嗯了一声。
大殿内,群神在位。
银白色的冷玉渗透出丝丝寒意,众人的额头上却急出了汗。
风禾起和温孤惜刚到大殿上,外头的仙卫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报——祁,祁千酒已经带领十万鬼兵打到南天门口了!”
温孤惜一怔,什么情况?祁千酒怎么突然带兵围攻天界了?
即便她知道明壁战神受挫,也不改如此贸然出击啊。
古寂大帝坐在上方,神色愤怒,鹤川在一旁,摇着扇子替他扇风。
“打到门口了?不是派了一万天兵守在那了吗?!”
仙卫哆嗦道:“已,已经败了。”
古寂将杯子猛地一砸,“废物,平时的训练都是白训练的吗!”
鹤川默默拾起碎片,道:“帝君勿要生气了,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的事。”
“明壁战神尚在昏迷中,天兵天将缺少指挥,依我之见,应当尽快选出一个将才出来。”
古寂吸了一口气,扫了底下一圈,道:“你们谁能胜任?”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在场的多是文神,能派出去的武神已经派的差不多了,只剩几个,也都低着头,不敢多言。
正当众人愁眉苦脸时,知韫真君猝不及防开口道:“现在的战神尚且不能出战,但以前的可以啊。”
有人问:“真君此话何意?”
知韫真君无奈地看了温孤惜一眼,一行人中有人明白了,早就听说多年前有个受了神罚的战神现在在天界低调工作,想来就是那人了。
“她是谁啊?”
“雪渊大帝时期的浮银战神。”
“没听过啊,查都查不到。”
“废话,她是罪仙。”
见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温孤惜亦不为所动,直到古寂开口。
“温孤惜,浮银战神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你可愿意担下此任?”
温孤惜垂眸道:“属下现在只是一介罪仙,受过神罚,实力早已不复当年了。”
古寂搓了搓手,有些为难,鹤川理了理袖子,道:“实力不复,也是不弱的,更何况,最难能可贵的,是战神你带兵打仗的能力。即便是指挥一下,现下的局面也会好一点。”
温孤惜犹豫不决,鹤川又开口道:“对了,当年和你齐名的还有一个战神是吧?”
温孤惜皱眉,感觉到他在提醒着自己什么,虽有不悦,但还是应下了。
“她已经死了。这担子,我一人足矣。”
“如此啊,辛苦了。”
古寂给了温孤惜两万天兵,前去对接,离开时,温孤惜拉住风禾起,千叮嘱不要让伶舟尘知道此事。
风禾起叹道:“都打到跟前了,她迟早要发现的。”
“别让她出来就行,祁千酒突然攻打天界没那么简单,我感觉是冲着她来的。”
说完后,温孤惜披上银甲,毅然决然地出发了。
众人在原地又商讨了一番,鹤川给他们各自安排了任务,最后将人散去,只留下风禾起。
大殿空荡荡的,古寂疲倦地走了下来,看着风禾起道:“胞姐好不容易回来,却遇上了这样的大事。”
风禾起不顾他的寒暄之意,道:“帝君,关于归初钟的事,我是时候得跟您好好说说了。”
她将归初钟和钟杵的事情告诉了古寂,一番沉默后,古寂的瞳孔越瞪越大。
“若是钟杵一旦炼成,归初钟便真的可以敲响?你和伶舟尘,都有可能成为钟杵?”
风禾起点了点头。
“陛下还记得,我刚上界时,您带我去日月顶看了看吗?”
古寂嘟囔道:“若不是那次带你去日月顶,你后来也不会产生敲归初钟的想法。”
风禾起:“不说这个,既然犯了错,就要受罚。不过我还欠你一罚。”
古寂不解:“什么意思?”
风禾起道:“虽然现在日月顶被列为禁地,全面封锁了,可我当时,在三更司和日月顶之间设了一个通道。”
古寂当即甩开袖子,气愤道:“你这是做什么?!你还想去敲那归初钟!”
风禾起并不否认。
“当时是这么想的,现在不了。我知道,药奶奶死了是再也回不来的了。”
古寂和风禾起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他知道,风禾起在人间受苦时,是那个药奶奶一直在照顾她,她是她很重要的人。
可风禾起剑走偏锋,即便是他胞姐,他也不得不罚。
“罚罪的事,之后再说,现在先解决当下的事吧。”
忽而有疾步声逼近,一名伤痕累累的仙卫气喘吁吁道:“报——不,不好了。”
风禾起认出,这是镇守鬼泣潭之人钟阳真君的部下。
古寂急切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家真君呢?”
仙卫道:“真君听说天界有难,便赶了回来,在回来的路上,被一群神秘人给……”
“给什么?!”
“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