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孝道

第二十一章孝道

沈逢君靠在软榻上看书,是他今天走的时候沈家二哥塞给他的,最近正火热的市井小说,写的是贫家女成功惩治忘恩负义的读书人的故事,新奇倒没有什么新奇,但是这种善恶终有报的圆满故事看起来确实让人酣畅淋漓。他已经屏退了侍奉的人,偌大的空间里面只有他在,569A和他一起看书,时不时插一句点评进来。

「要是这件事是真的才好。」

「可惜就算这件是真的,也不过是千万中之一的特例。」

「时代会变的,总会更好。」

「我们的时代好吗?」沈逢君觉得569A的话有些好笑,随便举例,「财阀的垄断、寡头的政治、被人觊觎的司法、沦为笑料的选举公投、名存实亡的公民政治、幻觉一般的权利、麻痹人的娱乐泡沫、甚至……还有连天赋人权都荡然无存的下等区。」

「可是至少比这里……」569A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话,因为她发现根本不该这样作比较。

沈逢君扯下最后那一页大快人心的结局,掀开灯笼的罩子,捏着一角看它燃烧,火舌飞快地舔上去,很快就让那张纸页变成灰烬。

他的眼底同样映着火光,那样的光亮模糊了神态。

「和过去比较毫无意义,只有活着的人的感受才有意义。」

奴隶不能真的变成人之前,所有的“比之前更好”都该不是聊以□□的借口和当局者炫耀的政绩。

“母后怎么和书过意不去?难不成也是什么撕扇一般的美人意趣?”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在寂静的环境中突兀地炸开,若是寻常人一定会被吓上一跳。

「是宇文铎,」569A提醒道,「他今晚才回的京,但他其实应该后天回来才对。」

其实沈逢君不用她的提示也能判断出来这个人是谁。对方有一双狭长的眼睛,眼窝深邃,和宇文行有着几分相像,但是异域感却更浓烈。

那些相像的部分让他生出些抵触和厌倦,也不答这个未经通传突然出现的人近乎于调戏的话,又扯了一页书下来静静地烧,像是坐实了撕书取乐的名声。

宇文铎也不着急,他也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打量沈逢君,眼神很是露骨,从上到下一寸一寸皮肤的看过去,最后落在对方从领口流淌出来的白玉一般的脖颈。都说灯下看美人会更多一层殊色,比平时更加温柔情态。他此刻才觉得这话不假,连冷着神色不理人的沈逢君此刻都被这烛光照的温柔了三分。

“我是很久没见过沈家三哥儿,但还记着你曾经写的好一手锦绣文章连谢凛时都比不过,没想到如今回来,却要叫你一声母后。”

宇文铎离京已有五年,可是在这座城里仍然名声不小,他每去一个地方都得干的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儿,因着这些,御史的奏折像是雪花一样飞进大殿。他不仅为了江南行首的花魁娘子一掷千金,而且还抢过地方巡抚家养的小妾。前些天甚至砍了鹧鸪县县令的脑袋,所以才被宇文行急召回京说要问责,可到底皇子犯法怎么可能和庶民同罪,凭着宇文行爱护,就算这件事没有什么别的隐情,最终也会轻拿轻放。

“殿下就因为这个不请自来?”

“谁让儿子还是待罪之身,只能这般偷鸡摸狗,连遇见侍卫都要躲着藏着。”

沈逢君的记忆中已经见过宇文行那些还住在宫里的皇子公主们,但宇文铎这样不叫他“父君”,“儿子”也说得这么顺口的倒是第一个。不过也正常,凭着那些印象他也知道对方是个看起来毫无规矩的散漫之人,做出这些包括此刻如此都是合理。

宇文铎说完这些后就又往前走了两步,手背在后面弯下腰,和沈逢君的面孔骤然贴近,笑着道,“不过我夜闯母后寝宫,确实是有缘由的。听说母后肖似先皇后才被父皇一见钟情纳入宫闱,做儿子的自然错过了大婚,也该回来看看。”

沈逢君依旧维持着靠在软榻上的姿势,仰着一张脸看他,“你此刻亲眼看过了,觉得如何?”

宇文铎伸出一只手去碰他的脸,但沈逢君却往后倾了些,于是他的手指只是擦过对方的脸颊。

他没有收回手,就着这样的姿势捻了捻手指,“我倒觉得无一处相像,母后比她更动人。”

“可陛下说像。”

“陛下是陛下,我是我,”宇文铎说完话就直起身子,将一包东西放在桌案上,依旧笑着道,“今夜吓着母后了,是我的错,这全当赔罪,等我后日回了京,再好好在母后身边尽身为人子的孝道。”

他说完,就从旁边的窗户翻了出去。

「小A,宇文铎生母确定是先皇后吗?」宇文铎一口一个先皇后,甚至还对比评价他们两个的外貌,实在是不像将先皇后看做母亲。

「好吧其实不是,当时先皇后和宇文行的姐姐慧德长公主同时传出有孕的消息,但其实……」

沈逢君忽然打断她的话,「宇文铎其实是宇文行和长公主的孩子?」

「对。只不过这毕竟是隐秘不光彩的事情,所以宇文行才逼皇后假孕,就为了给宇文铎一个光鲜的名正言顺的身份。也因为这些,先皇后对宇文铎并不好,打骂责罚都是常有的事,只维持着表面上的演给宇文行看的母子之情。」

沈逢君听到这里笑出声来。569A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笑得连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甚至显露出几分疯狂。

「逢君,你怎么了?」她有些迟疑地发问。

沈逢君已经收了笑容,他又恢复到那种平静的状态,仿佛刚才的反应不过是569A的幻觉。「那我呢?我这张脸长得像宇文行的姐姐吗?」

「不像。」569A调出来慧德长公主的照片给沈逢君看,女人端庄大气,因为生宇文铎难产而死,年岁也停在二十几岁的模样。可以确定的事,任谁看到沈逢君和慧德长公主的样子,都不会觉得二者有什么相似,继而由一者联想到另一者。

幸好……还没有恶心透顶。

他不再言语,垂下眸子,在心里这般想到。

*

「小A,今早朝会,沈家有人主张修运河吗?」

沈逢君刚洗漱完,擦干脸上的水就开口。他昨天让沈逢泽转交的那封信就记载了宇文行和他的交流内容,至于要怎么做倒是没提。但现在沈家还是在意他的,所以按照帝王意愿,主动提了一遍这件事。

「有的。而且不止这一桩事,今天早上,宇文行封了解予正三品的中领军执掌宫禁。」

宇文行居然将他留在京城。沈逢君还以为宇文行一定会解予去统领边疆大军,但是这么看来,比起那些外地,这位皇帝分明更怕内乱,所以要换一个年轻的没有倚仗的孤臣在身边才算安心。

“诶,这案上怎么放了一包松子糖,殿下,这也是昨日二公子偷偷塞给你的吗?”汀兰去换新的鲜花,瞧见了之后拿过来问沈逢君。

沈逢君看了一眼,那自然不是沈逢泽给他的,是昨晚白捡的儿子留下的赔礼。只不过他昨晚没有看,听了汀兰的话才知道是松子糖,像是逗小孩子的玩意儿。“嗯,你们拿去吃吧。”

汀兰握着那包糖,笑着道,“多谢殿下赏。”

谢凛时今日退朝后走的比平常慢些,落后了许多人,他向来步子轻,走在人后面不远处也没被发现。

前面的是袁家的人。估计以为身后没人,正在讨论今早朝会。

“今日大理寺的人怎么也出来支持要开什么运河?这八竿子打不着啊。”

“怎么打不着,沈逢钲可是大理寺少卿,如今大理寺卿的位置空悬。可不就是他沈家在大理寺说一不二。”

“可是沈家也没着由头要修什么运河啊,他们田产不都在荆南那边,为何忽然要掺一脚进来?”

“啧,”答话的人压低声音,“你怎么还没明白,是陛下想修运河,沈家只是顺陛下的意。谁让他们出了位男后,自然是要和陛下站在一边的。”

这人也压低声音,“你是说他们是为了那位在后宫站稳脚跟,可是谁都知道陛下为何娶那位,更何况从未听闻过陛下好男色,他们这般讨好,陛下也不一定会如何。”

那人声音狎昵,“那是你没见过那位吗?我之前见过一面,那可是不逊于女子的殊色,比那扶碧楼小倌行首要动人得多。这般美人,夜里烛光下那么一照,再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还在意什么男女之别。”①

两人正讲到婉转暧昧之处,忽的听到后面一声清咳,吓了一跳,转过去想看看是谁,眼神还未抬起来就看到那圆领袍衫,是一品衮冕,青衣纁裳、九章纹样。在往上就看到尚书令谢凛时那张脸,目光沉着寂静,却有骇人的气质。

两人立刻低头弯腰行礼,“谢大人。”

“勿佞巧。”②

谢凛时没有叫他们起身,他皱着眉头,撂下这三个字便越过二人离开。

注释君:

①“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出自《子夜歌》。

②勿佞巧。出自《弟子规》。一提到弟子规就想到小学放学排队出校门就得背这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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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了这个修罗场「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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