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枕着肩的缘故,声音仿佛沿着骨头传过来,似引人上钩的陷阱,战珏只觉全身都麻了,哪里还能拒绝,连半点异议也未曾升起。
“可以!”
“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好吗?”
明明每句话都问得很轻,拥在背后的手却透着绝不放手的坚定,她不由弯起眼无声偷笑,忽又起了逗弄的心思。
“你先松开。”
听到这话,谢寻琢垂眸不语,才飘飘升起的心霎时又空空落下,但他还是照做了,虽然留出的距离不多。
“我答应的话从不反悔,不过...”战珏利落地解开他大半外袍,而后三下五除二将里衫也松开,最后才将下巴枕回去重新抱紧了,“要这样才公平。”
任她从头到尾做完这些事,谢寻琢才反应过来后半句是何意:现在两人是同样的衣衫不整了。只是此刻他心中没有半分面红耳热的心绪,反而涌出一阵无声暗潮般的失落。
“阿鱼,你没明白我在问什么。”
“怎么没明白?你喜欢我,想要我也喜欢你,还要我保证以后会比现在更喜欢你。话虽绕了点,但好懂的很!”
“我说的喜欢是什么,你懂吗?”
战珏一怔,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难道是因为…上次在面具夜市里的雨中谈话,让他留下心里阴影了?
现在回头想想当时的情景,确实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脚的感觉。在他那么勇敢地承认“是,我喜欢你”后,她答的却是“我不讨厌你,仅此而已”。可一下也找不到什么好法子补救,她干脆直接将他的手拉到自己心口,宛如起誓满脸真挚。
“阿寻,你感受到了吗?”
“何意?”谢寻琢不明所以。
“我也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和你在一起时,心总会突然跳空,刚刚是,现在也是,以后更会是。”
炙热的眼神毫无遮掩地投过来,他的心也跳空了一拍,但脑中还剩几分理智:“我说的喜欢,不只是这样。”
“哈?”
望着对面略显迷茫的眼神,他彻底打消了最后一丝犹豫,虽然知道接下来这些话说出口,也许连现在的亲密也无法维持了,但有些东西是不能糊里糊涂这么过去的。
“我希望,以后不只是开心惬意时陪在你身边,难过时、危险时、不知所措时...都陪在你身边。我希望,有什么事你会记得和我商量,碰见危险时会因为我三思而后行,不知如何是好时会像刚刚那样抱着我哭。我希望,你的心不仅在靠近我跳空,更会在想到我时安如磐石,如有镇河灵龙。可以吗?”
“咚咚咚”,心忽如鼓。
“我希望,以后能和你共心携手走在同一条路上,不管最后能走多远,都尽全力试一试!阿鱼,可以吗?”
果不其然,心又跳空。
战珏愣了很久,她知道此刻的回答很重要,这不是之前那种可以开玩笑或者简单拒绝的时候。一旦哪个字没用对,也许此后两人真的会成为分道扬镳的“朋友”了。
但这样的承诺,是不是太重了?
“一定要这样吗?”
她神色为难,似在天人交战,但谢寻琢早有过心理准备,脸上并无错愕意外之色,冰凉空悬的心彻底坠入深渊也只有他自己听到。
“我并非逼迫,你凭心回答。”
谁知听完这话,战珏脸上更苦恼了,咬着唇看了半天,才求饶似的凑近:“阿寻,非得现在成亲吗?”
“你在...说什么?”
方才这段无比漫长的等待里,谢寻琢已经想过了所有可能的回答,但不论是哪一种,都绝不是这句话。他睁大了原本微挑的桃花眼,人生头次从头到脚都冒出难以忽视的痴愣傻气。
战珏还没意识到气氛不太对,只想着如何不伤感情地说服他:“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但我们连执剑礼都未过,现在就说这种大事是不是早了点?当然!你不放心我也可以理解,毕竟像阿琰那样先定下婚约的人也不少...”
“阿鱼。”谢寻琢越听越愣,只得打断了,“我不是在和你求亲。”
“不是吗?”这回轮到战珏傻了。
“不是。”
“那你方才郑重其事地说什么‘共心携手同走一路’,和我闹着玩吗?”
谢寻琢神思飞转,试图理解目前的情况:“在流焰城,这是求亲的话?”
“当然!夫妻共体,同走一路。”
“是我不妥,让你误会了。”
话题突然变了味,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低头笑了。
“所以你不是想和我成亲。”战珏卸下心头重担,不由地长舒一口气,只是回过神来的瞬间,心情顿时不好了,“你这个笑什么意思?虽然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但你现在这个态度很危险,知道吗?”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别把它当成求亲的话。”谢寻琢握拳轻咳,循循善诱道,“阿鱼,仔细想想背后的意思。”
她挑眉想了下,但也就一下。
“不行!怎么想都是求亲。”
他只得再度正色:“让我参与你的人生,而非旁观,将我当成你的依靠,而非闲友。这便是我说的喜欢,你愿意这样喜欢我吗?”
战珏的人静了下来,可藏在他手下的心又变成了活蹦乱跳的兔子。她不太能听这种话,也不怎么会说,可每次从他口中吐出来的字,都如同忘记要拦下的汩汩溪流,悄悄地入耳入心。
她不由地抬起唇,想要吻上去。
“先回答我。”谢寻琢唇角勾起,却偏头避开,“还有,只喜欢我。”
唇上浅浅擦过落了空,战珏越发不肯退,恨不得欺身压上去:“那你也要将我当成你的依靠,就像那次在桃花林里,你我双背相抵,一起迎敌。”
“好。”
“只准我靠。”
“好。”
“那我也应下了!”这回她强势地吻了上去,绝不容他再躲闪。果然,和记忆里一样冰冰甜甜,可吻着吻着却觉得有些不对。
战珏停下,低头看向还放在自己心口的手,一贯的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此时却显出了几分侵略性。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指尖轻轻陷入的力度...
跟着她的视线,谢寻琢也看到了。
方才在说正事,两人都没有留意,心口的位置大约也靠近了...胸。
虽然他被说过长得俊秀,但到底是个快成年的男子,手自然比女子大了不少,往那一放,碰到的就不只是心了。
隔着薄薄的小衣,反而更能清晰感觉到柔软的起伏,尤其刚才吻得动情,手上不觉用了些力...
“你喜欢这个?”战珏板起脸。
不过谢寻琢一眼就看穿了她,稍离的手又坦然地不动了:“阿鱼,这是你自己拉上来的,我觉得并无不妥。”
“答对了!”
战珏展颜大笑,猛地往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你记住了,不是只有那种严肃的喜欢才叫喜欢,这样的喜欢一样重要,知道吗?”
被她这么一动,谢寻琢整只手都没了空余,密丝合缝。其实他早就热了后颈,如今一路连到耳朵全是绯红,只能若无其事地低低“嗯”了声。
“我不上手都能听到你砰砰的心跳了。”战珏眉飞眼笑,敲门似的扣了扣他胸膛,还将耳朵贴了上去,“请问,里面还是那位修心的谢公子吗?”
“我是修静心道,不是修和尚。”
“听你这话中之意,想双修了?”
不能再聊下去了,谢寻琢只觉手心在滚滚发烫,刚想撤退松开,谁料她眼疾手快,一把又给按回去了!似乎有甜润的奶/香味从指缝间渗了出来,他差点哑了嗓。
“别...”
“着什么急,还有事没做。”战珏趁胜追击附上他耳,先小咬了一口才说话,“你答应过敷完药就让我猜谜,别想赖皮!快让我听听,你哪样是痛苦,哪样又是快乐。”
“现在这样...猜吗?”
“你有意见?”
“没有。”谢寻琢应得自然,光听她的语气,还以为被按住的人是他。
“那你快点!”
战珏已闭上眼了,掩不住的笑。等了一会,那声“阿鱼”才在耳边响起,带着曾经听过的喘息,细听又有几分不同。
从前的很柔软很脆弱,像被欺负了一样,只能无助地唤两声,让她手下留情。现在的...却像在压抑,暗暗地藏着要吃掉猎物的兴奋,不容逃脱。
“阿鱼。”
又唤了一句,气息贴着耳廓。战珏情不自禁地应了声,应得九曲回肠。她没注意手下用了力,带着他的手也握紧了,半痛半痒,说不出的快乐。
“猜好了吗?”谢寻琢抵着额退身,眼中满是未散的情丝,又难以自制地碰了碰她鼻尖。
“痛苦。”战珏转了点小心思。
“错了。”
“那就再来一次。”
“只有一次机会,不可以捣乱。”
“我哪里有捣乱?是你没叫对,我才猜错的。”她厚着脸不承认,理直气壮地胡诌,“所以,必须得罚你。”
“罚我?”谢寻琢不防,一双玉手已伸进他的里衫,他素来怕痒,下意识要躲开,可转眼腰就被紧紧缠住了。
“你不肯也得肯。”
“好好好,肯。”
两人本就是许久没见,又好好通了心意,更加心生眷恋。这么抱着说了会话,不自觉越贴越紧,后面连话也不说了,细细密密地吻了起来。
还是谢寻琢先冷静回神。
“阿鱼…不能再继续了。”他艰难地睁开眼,才说完喉上软软的湿热又传来,差点忘了后面的话,“你还有伤在身,久了会着凉。”
“我身上暖和的很。”战珏不舍地停下,反倒替他将外袍拉上了,“不过你确实要小心些,别吹了凉风生病。”
“我是修士,不是什么弱书生。”
这么说也是,想起刚刚碰过的紧实腰腹,她忍不住满意一笑:“好,你是厉害的修士,不如改日我们比试一番?先说好,这种事我从不相让的,喜欢的人也不行!”
听她如此自然地说起“喜欢的人”这四个字,谢寻琢眼中乍然卷起幽深波涛,手上却还不忘替她将衣衫仔细穿好:“比试?那输赢可有什么说法?”
战珏讶异:“你想有什么说法?”
“炎口镇时,你咬了我一口。”
“当时让你咬回来你又不要,这时候翻旧账做什么?难道你到这会才想起来要报一箭之仇?虽然我肯定不会输,但我还是要说,想得美!”
“非也。”
“哈?”战珏正一头雾水,突然唇间浅浅伸进来一个凉凉的触感,从她的虎牙尖尖上轻轻划过。
转瞬即逝。
她脑中“嗡”的一声响,背上乍然涌起触电般的战栗,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扑过去抱住,埋住了脸。
而罪魁祸首笑意吟吟,又从头顶落下一张网:“若我赢了,你再咬一口,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