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朝月节,是盛会,也是机会。
既然定在了朝月节一同行动,为免打草惊蛇,朝月节之前定是不能将郡主带离王家。
季从舟当先道:“还要劳烦戚将军派出人手时刻关注王家,以确保这期间郡主的安全。”
“这是自然。”戚克俭满口应下。
敲定此事,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商讨朝月节当日的行动计划。
戚克俭展开朔北城的舆图,在西坊的位置划了一个圈:“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戎人届时大概会在这个位置与‘金争’交易。”
季从舟在朔北城落居那几日便听本地人提起过,朝月节当日,西坊彩灯连天,又有观赏烟火的楼阁,是城内最为热闹的地方。
而这个位置,又紧邻城门。
既可以拿到铁器后立刻逃之夭夭,又可以在意外发生时化整为零潜到人群里隐藏踪迹。
确实选了个好地方。
季从舟暗暗点头。
戚克俭:“到时我会率人提前埋伏在附近,等到他们一出现,立刻将其抓获。”
“我去吸引王家仆役的视线。将他们引出来后,再暗中返回王家去带郡主离开。”季从舟说完,看向温亭,“单我一人怕是不足以令他们起疑,温兄?”
“我与你一道。”温亭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然而明止却摇头:“单你们两个不够。”
季从舟:“我们已经与王家的仆役有过两次交锋,他们能认出我们。”
“倘若留守的仆役换了一批呢?”明止看向他,“既然一起行动,就必须做到万无一失,不能在小节上出岔子。”
季从舟明白他的意思:“但婳婳年纪还小……”
“只要季公子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我就能确保你们安然无恙。”明止语气笃定。
季从舟未置可否,只是问:“那郡主那边怎么办?”
“我去救。”
季从舟蹙眉,他还有些口风想提前跟堂姐对一对。
然而戚克俭帮腔道:“明兄说得是。他与郡主交好,有他在,定能将郡主平安带回。”
左右堂姐冰雪聪明,知道他隐藏着身份。季从舟便也不再纠结,点头答应下来:“可以。”
*
时间一晃而过,朝月节如约而至。
天将蒙蒙亮,鼓乐声已经响彻天际。城门一开,许多百姓挑担背筐,三五成群地相斜进入朔北城。
府衙的侍卫也倾巢而出,或巡逻于内城,或防守于城门,维护这一方安定。
百姓似是早已习惯,面无惧色地游走在街市中,从天边露白到夕阳西下,各个精神十足。
季从舟抱着婳婳,和温亭走在街市中。
青柯和温九各自守在自家公子身边,警觉地观察着周边。
虽然有吸引王家仆役的任务在身,但季从舟并不惊慌。
今日之事他们四人已经推演数日,最紧要的地方自有戚克俭率众擒拿;行人如织的街市上,王家的仆役也只能跟踪,动不了手;至于王家本宅——
戚克俭也给明止预备了不少人手。
怎么看,都是一场万无一失的缜密行动。
季从舟便也安心地带着婳婳玩耍:
“婳婳,布老虎要不要?”
“糖画要吃吗?”
“皮影戏要不要看?”
“兔子灯笼……”
“还有这个泥人……”
季从舟兴高采烈地凑上去,大手一挥:“老伯,我们每个人都要捏一个!”
捏泥人的老伯业务熟练,手指灵活地把弄着手中的陶土,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很快捏成。
季从舟一个一个地分:“婳婳的,温九的,青柯的……”
青柯接过来,看了眼兴致并不怎么高的婳婳,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揭穿他:“公子,究竟是婳婳想玩,还是您想玩……”
“喜欢新鲜事物是人之天性,管他年长年幼。”季从舟理直气壮,又拿了一个泥人递给温亭,“这是温兄的!”转头看到青柯一手拿泥人,一手搭在腰间,一副警惕模样,又将一个泥人递给温亭,“我的也请温兄替我拿一会儿。”
温亭的手指骨节分明,本该是写字读书的手,此刻却捏着两个泥人。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季从舟看着那双手,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先前没碰到过这种东西,乍一见有些忘形,让温兄见笑了。”
“不会,这些手艺很有意趣。”温亭嗓音温和。
季从舟闻言松了口气,随意问:“温兄游历过那么多地方,想来已经对这些民间玩意儿见怪不怪了吧?”
“我虽游历,却鲜少碰上过此等盛会。”人群拥挤,为求方便,温亭将两个泥人都握在一只手里,慢慢道,“大多时候都是独自读书。”
“读书求知,游历践履,怪不得温兄文思如此敏捷。”季从舟由衷道,“待此间事了,我也要同温兄一样,去四处游历,揽遍大梁风光!”
他说此话时,一副豪情万丈的模样,眼睛都闪着光。
温亭莞尔:“季公子好志向。”
“温兄你呢?”季从舟眼睛晶亮地望向他,“不如我们搭个伴?”
温亭避开他的视线,笑容有一瞬的淡:“读书游历,须得独行方能有所感悟。”
这是不动声色的婉拒,季从舟毫不气馁,很是不服气地反驳:“有良师益友为伴,焉能一无所得?”
“那便祝公子游历途中,遇到适合自己的良师益友。”温亭神色不动,依旧是淡淡含笑的神情,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拒绝有多伤人。
如此机敏聪慧的人,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窥见对方的真实意图,焉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明白却还装糊涂,分明是拒绝得彻底。
季从舟心头泛上点点的酸涩。
好像是察觉到他的失落,一直安静的婳婳抬抬手,善解人意地拍拍他的肩膀。
季从舟重新打起精神,刚露出个笑容,落后一步的青柯忽然一个箭步上前,神色凝重道:“公子。”
余光里,温九同样站到了温亭身边。
青柯一边关注着周边的情况,一边低声道:“他们似乎再把咱们往偏僻处赶……”
“往街西走,戚将军到时会从西坊过来。”季从舟果断决定。
然而暗随的王家仆役似乎察觉了他们的意图,很快四散开来,默不作声地迫使他们往另外的方向退。
一退再退,直到退到石桥巷的民居前。
此地鲜有游客,季从舟当机立断:“先进去躲躲。”
幸好他们身上带的有钥匙。然而根本用不上,轻轻一靠,门便朝内打开。
王家仆役顿时扑上来。
四人抱着婳婳不假思索地往民居内退。
青柯断后,踹退几个仆役,趁机关上了门。
还没等众人松口气,绕过影壁,才发现院中早已经候了不少人。人群尽头摆着张圈椅,一位着锦戴金的公子端坐其上。
季从舟认出来,正是与他有过两面之缘的王铮。
“王公子。”季从舟沉声道。
“便是你们当时假冒了晋王,欺骗了我的仆役?”王铮似笑非笑地出声。
季从舟并不给他口实,装傻道:“我听不懂王公子在说什么。”
“行,”王铮也不在意,“那就说点能听懂的。”他一指季从舟怀中的婳婳,“我王家的姑娘,这位公子掳走了这么久,该还回来了吧。”
“我听闻王家乃朔北城的大族,堂堂世家大族的姑娘,不应该在王家的闺阁里读书习字?我怀里的姑娘姓梁,可从未见过王家的姑娘。倒是王公子,”季从舟打量着院落中的情形,“带了这么多人擅闯我的居所,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你的居所?”王铮仿佛听到笑话似的大笑两声,“今夜之后,朔北城中便没了你们的踪迹,何谈还有你的居所?奉劝你一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梁倾婳于你而言不过是陌生人,救一时便罢了,莫要看不清形势,为着一时的义气平白丢了自己的性命。”
婳婳胆怯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季从舟安抚似地拍拍她的后背,轻声细语:“别怕。”
“温兄,”季从舟迅速碰了下温亭的手臂,低声交代,“东南方向。”
“明白。”温亭心领神会地接过婳婳。
王铮看到他们的动作,倦怠地移开视线,遗憾道:“既然你们非要执迷不悟,那我就只好成全了。梁倾婳我要活的,其他随意。”
王家仆役顿时一拥而上。
温九和青柯率先迎战,与他们缠斗在一起。
未被他们缠上的仆役直奔婳婳。
季从舟挡在温亭身前。
唯一不会武艺的温亭眼观六路,抱着婳婳躲避。
季从舟余光里看到,温亭虽手无缚鸡之力,躲避攻击却很有一套,便放了心,全神贯注地跟仆役缠斗起来。
三人武艺都是上乘,以少对多,竟然也没落下风。
但时间一长,体力定然支撑不住。
季从舟寻了个喘息之机大声道:“王公子,你带这么多人围攻我们,小心家中守卫空虚,被人趁虚而入,到时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既然出现在这里,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王铮自信地哼笑一声,“我已经在府内布置万全,除非梁追亲至,否则这朔北城里,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带不走梁若滢。”
季从舟果断地卸了仆役的一条胳膊,一副全然不信的语气:“王公子未免高兴得太早了些。”
“拖时间是没用的。”王铮一眼识破他的意图,却还是大发慈悲地抬了抬手,示意仆役先停下来,“不过既然你们已经穷途末路,那本少爷也不介意发发善心,让你们当个明白鬼。”
小王啊,是这样的,反派往往死于话多X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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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