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还有些泥泞,疏通水渠延伸出很远,前端被一片坑地阻断。周围有些深浅不一的脚印,估计是挖掘搬运的衙役们留下的,只是在连日的雨水冲刷下已经模糊不清。张辟彊三人挑着干硬的地面走到深坑外沿往里看去。坑内遍布着杂七竖八的铲痕,也被大雨抹去了原本的棱角,几乎看不出原本样貌。
“看来在现场是找不到线索了。”丁辛环顾四周,“哎,二公子小心!”
张辟彊很是潇洒地跳进坑中,听到丁辛的喊声,摆了摆之前随手捡来的树枝。戚潆和丁辛见他转悠了几圈后停在一处,蹲下身去用树枝抠了起来,神情颇为严肃。
“二公子发现什么了?”似乎受氛围感染,丁辛的声音中透着些许紧张。戚潆更干脆,一纵身落到张辟彊身旁。
“怎么了?”
“没事,发现一条努力逃生的地龙,我帮它一把。”张辟彊笑眯眯应道,说罢甩了树枝,捧着救出来的地龙和几截残破树叶凑近戚潆,“戚公子,看出什么了?”
“......恕在下眼拙,未曾看出什么。”戚潆瞄了一样地龙,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张辟彊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拍拍衣摆朝坑外走去。
丁辛连忙迎上两步将张辟彊拉了上来,“二公子,这地龙能看出什么?”
张辟彊笑了笑,问道:“这个方向通往曹庄?”
“是的。”丁辛应道。
“嗯,”张辟彊点点头,“沿着水渠走走,去亭里看看。”
“走了,戚兄。”回头喊了喊还盯着地龙发呆的戚潆,张辟彊又跳进村民挖的水渠中。
几人往曹庄前进着,一开始张辟彊还在水渠中走走停停,一段路程后便跳了上来,对戚潆说道:“看来我们要调查的地方可不止这里啊”。
“嗯。”戚潆简短应了一声后两人都不再言语,各自思考着。只剩丁辛在旁边抓耳挠腮,想问又怕打扰他俩。
三十来户的曹庄人口算不上多,几人在路上也没见到村民。好容易看到几个人影也是远远瞧见他们后便低下头匆匆钻进庄稼地里,让张辟彊他们捞不着影。
“看来这个案子给曹庄居民带来不小影响,得抓紧时间破案。”
“二公子说的没错,案件发生后,乡里的游缴便一直留在亭里,和亭长一起安抚民众,局势才得以很快稳定下来。”
“如今天下在陛下的治理下愈趋稳定,选拔任命的官员都颇有能力,各司其职,维护了社会的稳定。”张辟彊突然大声说道,惊得丁辛一愣,“对对,陛下英明神武。”
“哼,荒山野岭的,还是省省吧。”戚潆毫不客气道。
“哟,少年,等你再长大些就懂得欣赏语言的艺术了。”张辟彊伸手搭上戚潆的肩,“来,让为兄教教你。”
“......”
许是刚才钻进庄稼地的乡民‘潜’回村子报告给亭长,几人快到村口时,游缴和亭长便迎了出来。亭长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拄着拐杖颤颤悠悠,走到几人面前时已经满头大汗,嘴里不住地道:
“丁公子,几位公子,驾临鄙处,有失远迎,还望见谅,望见谅啊。”
游缴刚过而立之年,看着精明能干,迎面过来时几次假装不经意地打量几人,待到了面前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低眉顺目。
张辟彊朝戚潆挑挑眉示意:有点意思。
戚潆回了他一个了然的眼色。
“两位不必客气,我们是济南郡派来调查这次案件的。事关重大,我们直奔主题。大致情况我们都了解了,还请两位再与我们详细说一说经过。”张辟彊道。
“是是,请三位到舍下小坐......”
亭长絮絮叨叨了半下午,眼见天色已晚,便吩咐人去收拾房间,道了声“乡野粗鄙,茅舍简陋,还望见谅”后便告辞了。
入夜之后,整个亭里愈发显得寂静,偶有犬吠虫鸣也很快消融在这无尽的夜色中。今夜虽是月圆,张辟彊却实在没看出来这漫天乌云的乡间小舍是个赏月的好地方。可门外栅栏前那已抬头看了半天的身影又让他觉得:难不成这云彩也好看不成?
“看什么呢?”张辟彊决定主动出击,不再继续瞎猜。
“没什么。”门外的少年回了回神道。
张辟彊踱步过去,在栅栏前站定:“对了,我一直想问,戚兄是哪里人士?”
“定陶人。”戚潆顿了顿,转过身依靠在栅栏上,“丁辛睡了?”
“嗯。”张辟彊应道。
“之前亭长说的话,二公子你怎么看?”
“亭长说的经过和我们了解到的相差无几。”张辟彊也学他靠在栅栏上,“但是随后发生的事就有些怪异了。案子发生后没几日,亭里便出现鬼影,还陆续失踪了几个乡民。除了李胜,李宾是兄弟俩,曹兴,曹威还有陈立,这些个乡民之间也没什么特别关联,住的地方也比较分散。几人都是在夜里了出门,附近的居民也说他们消失的晚上阴风阵阵,听到了鬼怪叫声和狗吠声,第二天便不知所踪了。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到了夜里,曹庄的乡民便早早关门闭户,不再外出。”
“没错,这点确实怪异。但又不可能如亭长所说的是因为乡民挖出骸骨,招来亡魂索命。”
“你说的没错,白天在客栈也听小二哥说是吕王干坏事遭的报应,我觉得这流言倒像是有人引导的。”张辟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
“还有商贾一行,打断小二哥说话也很刻意,可疑啊可疑。”
“哪有那么多可疑,不过遭报应,哼,吕氏是没干什么好事。”
“哎,慎言。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些乡民陆续失踪,明日我们走访一下失踪乡民的家人,看看有什么线索。”张辟彊将目光转向戚潆,“说起来,我一见到戚兄便觉得熟悉。”
张辟彊转头也看向天空:“眼睛,我见过。”
“......”戚潆一时有些分不清张辟彊是否在跟自己说话。
“我这看了半天,一色儿乌漆墨黑的云,也难为你看了半柱香都没动过,难不成你看出花来了?你要是喜欢夜景,来陈留,我们陈留的夜色更好看。”张辟彊揉揉脖子,转头对戚潆说道。“说到花,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
“你衣服上的纹饰是什么花?”张辟彊好奇道。
戚潆的神情一怔,又很快掩饰过去。他答道: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花,娘亲给我做的衣服,我只负责穿。若二公子有兴趣,下回我问过娘亲告诉你。”
“好啊。”张辟彊笑应道,“不过戚兄不要总是二公子二公子的叫我。这你一句公子,我一句公子多见外,我可是很想跟你亲近的。这样,你唤我一声张兄,我应你一声戚老弟,那感情多好。”说罢,还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戚潆胳膊。
“......才认识半天就亲近,还好意思说丁辛是个自来熟,感情这长在自己脸上的眼睛和嘴还真是护主。”戚潆暗自腹诽,却也任由那只手在胳膊上一下两下地拍着。
“叫声哥来听......”张辟彊立好杆儿,正欲往上爬一爬,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打断了他的话音。
“那边!”戚潆一个鹞子翻身奔向了惨叫声方向,张辟彊也随即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