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是被阿贵从水中拖到岸上的。
“水性这么差,还拖着我跳。”阿贵边拖边抱怨着,眉目间有些焦急。
“不跳难道等着被砸吗?”
听到张承出声,阿贵一抖手将人甩下:
“能走就自己走。”
“阿贵姑娘,你这脸变得真快。”张承慢悠悠说道。
阿贵飞快瞥了张承一眼,换了副笑脸说道:
“侍卫大人说笑了。我一个乡下小丫头,遇到这样大场面,着实吓着了。我们还是快找到戚潆公子和张辟彊公子吧。”
“乡下小丫头?姑娘太过自谦了,可没有哪个小丫头把人往机关里带。”
“张侍卫,我怎么听不懂您说的话?”
“起初,我也以为你是一个普通山民,可从过箭阵时我便改变了想法。你先是故意触发机关,又趁乱推了一个侍卫,让他撞上射向朱慧的箭,他死了便为你触发机关做了掩护。”
“那是不小心,都是不小心碰到的。后来问到时我不敢说,他们便说是死了的那个侍卫碰的,我不是故意的。”阿贵慌张道。
“不小心,难道你破坏水槽隔板也是不小心?”张承紧紧盯着阿贵说道。
“您肯定是误会了。”阿贵微微向后退了退,不动声色地将手探向腰后。
“锵”地一声,短刃出鞘,直取张承咽喉。
张承抬手瞬间意识到兵刃在刚才掉到水流中,便疾步后退躲过一击。阿贵翻身跃起,变式为劈,张承侧身让过,一掌拍向阿贵。阿贵见状转攻为守,将短刃横在身前。张承往前踏上一步,变掌为爪,抓向阿贵手腕,随即腰部发力,将阿贵整个抡了一圈,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张承手上不松劲儿,将短刃压着阿贵脖子,冷声道:
“看来我没有误会,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我是当年看守淮阴侯狱卒的女儿!”
“什么?”
阿贵原名索兰,如她所说,正是当年看守淮阴侯狱卒的女儿。此时张承正坐在火堆旁听阿贵,现在应该称呼为索兰,讲着事情的原委。
“我父亲当年被追杀,一路逃到莽山,伤重之时遇到我娘,二人躲入深山腹地方才甩掉追兵。可仍有许多人不死心,闯入山中搜查我父亲下落,逼他交出淮阴侯兵书。后来幸得高人相助修建了机关暗道,我爹娘才稍得安生。可因为重伤导致身体虚弱,年纪轻轻便故去。”
“可是那是十三年前的事,你看着要大一些。”张承怀疑道。
“爹娘是在山里捡到被遗弃的我。”
索兰转头愤恨地盯着张承:
“我不明白兵书到底有多么重要,已经有那么多人死在山里,竟还有你们这样的人前来寻找。”
“所以,你便假扮猎户,将来找兵书的人引到机关暗道中,趁机杀死他们?”
“没错!我要让所有觊觎兵书的人都给我爹娘陪葬!”
“那你在山下的父母,是假的?”
“那是我娘舅家。”
“可我们不是来寻找兵书的,我们是来查案的。”
“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哪有到深山里查案的?我在这住了十几年,发生案子我会不知?更何况若有案子本地官员自会查探,哪里轮得到你们?”
“你!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你如此行事未免太过偏激。唉,我不与你争辩,我所说是真是假,日后自见分晓。”张承添了几道柴火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便不要动别的心思了。如今我们先找到公子他们,再想办法走出山。”
索兰也转过头,片刻后,忽而轻笑道:
“不过张侍卫,你在暗道明明已察觉我有异常,为何不说与众人呢?”
张承抬眸看了她一眼并不言语。
索兰又贴近一点,继续说道:
“莫不是侍卫大人对我一小女子心存怜惜......”
“咔”地一声,张承手中的树枝受不住力,折断在火腿中。
索兰见状,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张承又找了一根树枝,继续拨弄着火堆。
“你醒了?”
听着张辟彊声音,戚潆睁开眼,吸了吸鼻子说道:
“好香啊,你这是打了什么野味?”
“打了一只鸡,还采了一些菌子,没有器具也炖不成,好在烤了味道也不错。”
“你也是我见过想在莽林里炖汤的第一人了。”虽然嘴上这般说,戚潆也忍不住想象着野鸡菌子汤的美妙味道。
“再不起来,可没得吃了。”
“哎,腿儿给我留一个。”
虽说因为抢食儿闹了一会儿,二人也十分迅速地解决完早饭。
“承哥跟着朱虚侯和朱先生,应该可以走出机关道。”
“我拽着你时,张兄离断崖不远。”
张辟彊心头一紧:
“昨日我们被水流冲出去甚远,先回我们跌落的地方看看,我放心不下承哥。”
“张兄身手不凡,自保想必不成问题。”
“但愿如此。”
二人沿着水流循着瀑布声往回走。因着戚潆受伤,折铁也交给张辟彊背着。阳光穿透浓密的枝叶打在张辟彊身上,投在两把剑上的点点光辉随着迈步摇曳不停。林地泥泞,他时不时地托一把跟在后面的戚潆,赶路速度倒也不算慢。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山洞前。山壁陡峭,翻山过去不可行。而山洞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一条隧洞,这条隧洞贯穿整座山体,顶部距离水面却不过两尺高,两人要想通过便只能蹚水。
戚潆探头看了眼隧洞,说道:“我们昨日便是从这里冲出来的?我觉得我的头突然疼了一下。”
张辟彊瞅了他一眼:
“你的头便是在我们被冲出来时撞到隧洞壁的。”
“......”
“还有身上的擦伤也是。”
戚潆眯着眼睛凑近张辟彊,狐疑地说道:
“我说张家哥哥,这一路我又是伤这儿又是伤那儿的,您却完整人一个,该不会是你趁我昏迷拿我当垫背了吧?”
“咳,”张辟彊搓搓鼻子,“怎么会?我又要拽着你,又要护着折铁剑,稍有疏忽也要理解嘛。”
说罢扶起戚潆没受伤的手臂:
“来,戚小公子,您老人家慢点儿,别再磕到脑门儿。”
“......”
张辟彊和戚潆两人个子不算矮,在隧洞中直不起腰,再加之水流湍急,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时不时要手脚并用,两人走得甚是艰难。
“嘶——”又一次碰到岩壁时张辟彊忍不住道,“我们昨天冲下来时倒快,现在走了不过数十尺,便新伤添旧伤。”
戚潆没回话,但愈发苍白的脸色也默认如此。
“前边像是你磕晕的地方。咦,是我眼花了吗?前面那青苔怎么动了?”张辟彊眨眨眼问道。
“青苔怎么会动。”戚潆往前走着,明显不想搭理他。
“且慢!”突然,张辟彊伸手拦住走过他身旁的戚潆,将人拽地一个趔趄。在晃荡的水流中,戚潆也看清了令张辟彊惊慌的青苔真面目——一条盘在岩石上,通身黑褐色,杂以细网纹黄绿色横斑的蛇。方才张辟彊正是把蛇身绿色斑纹错认成青苔。那蛇受到惊扰,竖起烙铁一般的脑袋,朝二人吐着信子。蛇盘在岩石上,隐约五六尺长,随着蛇身游走,露出一截白色的尾巴。张辟彊不由地握紧手。
“是小青龙。”
“什么?”戚潆显然没听说过。
“退出去。”
水路窄小,两人无法绕开小青龙,更不敢贸然上前,便只得原路返回。张辟彊拽着戚潆,两人慢慢后退,尽量不惊动前方的煞星。好在煞星也不想追过来,两人退出隧洞后张辟彊才长舒一口气。
戚潆看了看手腕上被捏出来的红痕,无奈道:
“可以放心了,小青龙是什么?”
张辟彊敷衍地帮他揉了揉手腕,顺便给他普及了一下阿贵传授的小青龙知识。
“莽林深处真是危机重重。”戚潆道,“虽说避开了小青龙,可我们也无法沿路返回瀑布。”
“看来只能改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