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阿潆

“......”戚潆脸色苍白。

“谁能想到我们自以为找到了破案关键,竟是一步步踏入戚公子布下的陷阱。”张辟彊直视着戚潆说道。

“......我没想把你牵扯进来的。”半晌,戚潆用干涩的声音说道。

想着他这一身伤都是为了救自己而受的,张辟彊终归不忍心,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四年前,萧先生在莽山遇到当年看守淮阴侯的狱卒。他确实如传言所说那样手里有一卷兵书,也因为这兵书,正被吕后派的人追杀。救下他时,他已受了重伤,凭一己之力走不出莽山。萧先生便修建了贯穿山中的暗道,想把狱卒接出山。可没料到,暗道尚未修建完,狱卒却不见了。萧先生找寻多日无果,又接连遇到几拨来找兵书的人。他担心狱卒已遭不测,但又无法在莽山长期驻留。便将暗道改建成机关道,阻挡来寻找兵书的人。”

“那后来找到狱卒了吗?”

“兵书在莽山的消息传出去后,来寻找的人不少,有命丧莽林的,也有中机关而亡的。萧先生每年会派人维护机关,那时也会再寻找狱卒。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

“济南的案子,也是你们谋划的吧,那些尸骸从哪里来的?”

“自从吕氏把持朝政以来,大肆分封诸吕,百姓备受欺凌。吕嘉在继位吕王时确实私修王府,害死百姓。萧先生寻到当年死难者遗骸移送至小清河,又派人窃取吕王府腰牌混入尸骸中,借机由丁郡守调查此案,希望还百姓一个公道。只是不知为何骸骨被换,这也在我意料之外,也没想到丁郡守竟画蛇添足,把你牵扯进来。”戚潆不禁苦笑。

“所以在你得知消息后,便与我同行,时刻盯着我的举动。”张辟彊摇摇头道,“呵,若是在现场我将叶子的推断告诉你,以戚公子的机警,肯定会销毁证据。”

“......”

“所以说,圣人千虑,必有一失。”张辟彊略一停顿又道,“虽然关于案件和莽山暗道你解释得很清楚,但还有几个地方说不通。”

“嗯?”

“照你所说,骸骨不是你们所换,那莫非是丁郡守?不对,”张辟彊又否定道,“凭他没有这个能力,那便是有另一股势力介入其中,暗中谋划,再留下南岭紫茎引我们来此。”

“如此看来,我们的行动都在此人计划之中。”戚潆一惊,“他们是想借你之手找到兵书?”

“目前敌在暗我在明,摸不到什么头绪,要小心提防。”张辟彊望了戚潆一眼,又说道,“虽说吕后把持朝政,吕氏中人狐假虎威。但欺压百姓的官员也不只有姓吕的,你们偏挑吕王下手,是和吕氏有仇?你们为何不将案子状告到王太傅处,以王太傅的人品,他断不会纵容。何况他心向着刘氏子孙,绝对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吕氏把持朝政,势力远比你想象的要大,很多事情不能用寻常手段解决。”戚潆低头看着火堆悠悠地说道,“吕氏一族又怎会容忍损害他们利益的人存在。”

张辟彊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我少时随父亲在宫中行走,曾见过已故戚夫人。”

“......”

“印象中,她是位多才多艺的夫人,每次见都光彩照人。不仅歌舞一绝,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位女弈者。除了我娘和淮安夫人,戚夫人也令我心生敬佩。”

见戚潆轻轻一抖,张辟彊又拨了拨火堆,继续说道:

“我派人去定陶调查,费了点时间查到临辕侯国,得知戚夫人的父亲临辕侯膝下尚有一子,名唤潆。”

“你想为你姐姐复仇的心情我能理解。”张辟彊捏紧手中木棍,“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现在也没别人发现你跟这案子有关联。待从莽山找到尸骸,也就能够结案了。”

“你不追究?”

“我又不是官,追究什么。之前以为你是......”张辟彊晃晃脑袋哼了一声,“说到底,你我也只是才相识,你若能听我一句劝自然最好,若不能我也不会多事。”

戚潆默默地盯着他。

“看我做什么,吃吧,刚烤好。”张辟彊撕下火堆上烤的一块肉递给他。

“这什么?”

“豕呀。”

“......”

“不是,豚肉。你身娇体弱晕倒时,我在山里抓的,一只肥乎乎的小黑豚。”

“火候刚好,手艺不错。”戚潆吃了一口评价道,片刻后轻笑了一声,说道:

“谢谢。”

“哼。”张辟彊也笑了一声,“你今天谢谢可真多。”

夜晚山里风凉,张辟彊很有先见之明地拾了一堆柴火。考虑到戚潆的半残废手腕,张辟彊还给他造了个“窝”。戚潆躺在小窝里辗转反侧。

“别动了,再压着手。”张辟彊闭着眼睛说道。

“你跟我说说他的事吧?”

“谁?”

“你以为我是的那个人。”

“......”

“你不想说便算了。”戚潆见张辟彊沉默半天,便说道。

“他是我弟弟。”

“你不是只有一个哥哥?”

“是淮阴侯家的孩子,叫韩潆。”张辟彊翻了个身看向戚潆,“和你是一个‘潆’字,长得也像。”

“......”戚潆声音有些发紧,“他,他不是十四年前就......”

“没错。淮阴侯正值被贬之时,整日无心朝政,与我父亲一同编写兵书。那时,淮安夫人已有身孕,我母亲不放心她一人在淮阴侯府,便把她接来我家。阿潆,韩潆便是十七年前在我家出生的。两位娘亲身体一直不好,那时四岁的我便把他当成亲弟弟一样照看。”

“你才四岁就能照看小孩?”

“好吧,跟你说实话,其实是我大哥照看我们俩,当然我也出力了。”张辟彊低声笑道。

“后来他一天一天长大,会跟在我屁股后面喊哥哥。他笑起来大眼睛弯弯的,有时我看到你会突然觉得他长大就会长成你这个样子。所以我总忍不住逗你,还心存侥幸地派人去调查你。”

“抱歉.....”

“你道什么歉。”张辟彊继续说着,“还记得有一天他捡了一株叶子枯黄的小树苗回来,硬要种在院子里。我大哥拗不过他,便帮他种上。这十多年少爷我为了救活这棵树书都不知翻烂几十卷,他倒好,说走就走。”

张辟彊说罢翻了个身,背对着戚潆。

戚潆心情很复杂。十四年前,淮阴侯被株连三族,连三岁的幼子都没放过。只有淮安夫人,因吕后还念着点儿旧情,侥幸活着。

“那你这次不追究我,也是因为我和他像?”

“快睡吧。”过了一会儿,张辟彊出声道,“你手腕受伤,就别想着案子和兵书了,走出山去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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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苍风
连载中散宜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