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霸知道这鬼气的厉害,再也顾不得其他,丢了手里的黄天鸷,化了原形便窜了出来,他逃得匆忙,却似乎逃错了方向,众生都道那道红影该往雪狐一族而去,谁知他笔直而去的,却是天师教众道所在的方位,还不偏不倚,正好撞进了天师爱徒的怀里!
张朔被撞得不轻,涂山霸已然化了人形站好了,不用看也知晓,张天师那一双饱含智慧的双眼正在探究自己,为何生死关头,不去寻本是结发的妻子,反而跑到他徒弟的怀里来了。
涂山霸尴尬地吸了吸气,嘴角有鲜血不禁流了出来,他忙擦了干净,假装无事妖,还对着张天师毕恭毕敬问了一句,“张天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天师道,“你涂山氏的先祖,涂山女娇,便是驭霄真君修习鬼道所借鬼气的源头,她已沦落为恶煞,定要为祸世间。”张天师话音刚落,便见驭霄真君已与张天师口中的涂山女娇交上手了,显而易见,驭霄先前所恃鬼气已尽数物归原主了,眼下是靠着茅山派中规中矩的镇鬼法在打,可这涂山女娇不是寻常的鬼,且看似对茅山派术法甚是知悉,不多时,驭霄真君已然中了招。
茅疾和茅徐见师父不敌鬼气侵蚀,提剑便来助阵,两柄桃木剑一时倒也压制得那黑气少了几分张狂,可终究是不敌的,眼看着师兄弟二人纷纷被打得人剑分离,两道身子被那黑气背对背紧紧缠在了一起,连挣扎都越发虚弱,纷纷暗道,茅山派这两个小道要可惜了。
正此时,却是驭霄真君艰难开了口,“驭霄斗胆,还请天师教诸位道兄救我徒儿性命!”
不光涂山霸与张朔以及天师教众道,远远近近的或人或妖都望向了张天师,天师教和茅山派刚刚结下了梁子,这人他救是不救,若救,如何救?
张天师眉心一沉,双眼一阖,面上尽是肃杀,口中喃喃有辞,紧接着便是振臂一声断喝,须臾间一道金光破了那鬼 气缭绕的天际从天而降,只迫向那道黄袍翻飞的身影而去,待众生看清时,已是一柄剑身泛着金光的神兵紧紧握在了这修行界第一人的手里。
昆吾剑,昆吾族人铸造出来的第一把剑,也是上古第一神剑,更是天师教历代天师的佩剑!
涂山霸从未见过张天师用过剑,他以为张朔握着那七星龙渊时,已是神祗在世了,可如今看来,与他师父比,他还是要稍逊一筹的。
那昆吾已敛了金光,现出真身,模样却甚是朴素,便是一柄三尺长,一寸宽的铁剑,并不比尚有花纹装点的七星龙渊好看,可在张天师的手里,毋庸置疑,它就是这世间第一剑。
九怀、九叹、九辩三位真人已是多年不见这神兵了,不禁面面相觑,看来今日之劫非同小可,果然,便听张天师道,“托先代天师们的福,数百年来苍生无大患,我也得以偷闲度日,实在惭愧,自咱们师兄弟各自修成大道,也有许多年未曾并肩御过敌了,鬼气重出世间,旨在戕害荼毒,必有血雨腥风,我天师教以诛邪为己任,值此关头,义不容辞!”
话音刚落,便见蓝、紫、黄三道光乍现,便是天师教三位真人各自祭出了佩剑,潇湘、重黎和句龙,无一不是上古神兵,一时间教这校场上众生饱了眼福。
张天师已然提剑杀将出去了,昆吾一剑挥去,劈山倒海般将黑气压制在了两边,再一剑,捆住茅疾茅徐师兄弟二人的黑气便被生生扯断了,而张虎和张豹伺机而上,在那黑气再次缠上师兄弟二人前,闪身前去将他们救下了场来。
涂山女娇看来对茅山派甚是厌恶,暂且放过了徒弟,又追着师父打杀去了,驭霄真君已然身负重伤,毫无反手之机,堪堪能逃,可涂山女娇又能容他逃多久,眼看着无数道鬼气呈万箭穿心之势要将一个驭霄钉在原地了,四道剑光齐发斩落万箭,救下了他一命,那剑气冲天而去,萦绕天际的鬼气都不禁一震。
“天师教的老道有点能耐,莫急,等杀了你们,今日在场的一个都别想活。”女子的声音钻进了众生耳中,谁都难免心思一沉。而肉眼可见的,是萦绕在龙虎山上空的黑气再次暴涨翻涌起来,当真是要绝了任何一条下山的路,这校场上的人族妖族,皆是这世间叫得上名号的门派,若纷纷葬身此处,世间正道势必受创,鬼族崛起指日可待。
黄灰二妖本以为大限已至,可半路杀出这出来,倒是捡了一条命来,忙不迭地托着重伤的身子欲趁乱逃走,灰鸠正要爬出这战团,却见张天师持剑正站在自己面前,那剑只需轻轻一划,自己定要当场魂飞魄散了,他颤声哀求道,“张天师,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
张天师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地上的一族之长,罢了只提脚从他其身旁轻轻走过了,淡淡撂下三个字,“你不配!”
眼看着黄天鸷和灰鸠前后脚离开了校场,是要赶在涂山女娇的鬼气将一个龙虎山包裹的严丝合缝前逃下山去,涂山霸欲要去追,心底挣扎两下,还是留了下来,天师教今日面临强敌,自己不能就此一走了之,更何况,张朔是一定不会退的,自己就更不能走了。
夜色浓黑,阴风大作,天际鬼气幻化出了无数人形兽身,伴随着鬼叫连连俯冲下来,沿着校场一圈圈飘来荡去,贪婪地吸收着生灵们的阳气,皆是替涂山女娇巡逻助威的小鬼们,而涂山女娇却仍未以鬼身露过面,只化了鬼气翻涌个不休。
张天师与其他三位真人两两点头,均已会意,各据方位剑指四路将其围在了中央。
实则,天师教一宫四殿五主分别修五行之道,只有五人齐聚,再借助这校场上现成的八卦阵,威力方可逆天,可九思真人已遭张天师贬黜,五人少了一人,威力便要大减,张天师等不是不知,当下却别无选择了。
涂山女娇发出低声的笑,甚是不屑,“我涂山氏本就是天地孕育而出的灵兽,却惨遭你天师教灭族,两千前来,狐族一路没落至此,我皆看在眼里,只可惜,我九尾狐血脉已断,今日便要教你们这些贼道血债血偿!”她言毕,便分身四道,欲各个击破。
张天师等长剑一挥,四道剑光汇成一脉,又将四道鬼气逼作一团,五行相生相克,一旦汇聚,便是死结。遥遥看去,天师教四道宛如天神降临,而那黑气却是邪神出世,正邪之间此消彼长,一时难分胜负,而众生却知,自己等的生死便系在这四道身上了,若黑气一时占了上风,便提着一口气,若天师教四位高人暂时扭转了局势,方可吐出这口气,而若两厢里僵持不下,这口气便不知到底是该吐出还是该咽下了,死气沉沉的黑暗中,四道剑光成了龙虎山头唯一的亮色。
涂山霸和张朔并肩而立,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那战团,四位当世高人联手,更有不出世的神兵辅助,自然比他们昔日携手威力更甚,却似乎仍是不够的,他们所遇的只是借了鬼气修习鬼道的驭霄,而这个却是涂山女娇的怨灵。虎豹狸三妖也上前来了,天师教存亡之际,他们责无旁贷,只待紧要时分赶上前去救场,即便是以卵击石,也要拼死一试。
眼看着涂山女娇渐渐占了上风,张天师等的剑气已不足以全然将其压制,鬼气丝丝缕缕自那四道剑光的笼罩下慢慢渗透而出,积少成多,而四道却再不能分出多一分的道行出来压制了。
张朔心一紧,拳头也捏得紧了,涂山霸却道,“你重伤在身,去了也是白去,况且,若你师父和你三位师叔伯...有个好歹,天师教还等着你主持大局呢。”
张朔闻言,心道我重伤在身,你好像不是的一样,天师教有道众无数,少了一个张子初,也不见得就不能延续下去了,可要眼睁睁看着师父死在自己眼前,哪有这样做徒弟的,他祭出七星龙渊,便要提剑而上,却被涂山霸一把拉住了,他挣脱开来,又被再次拉住,就这么拉拉扯扯的间隙,却见一道青光破空而来,却是九思真人携佩剑娑罗赶来了,她一身寻常道袍,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钩弋殿之主,却是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教众生瞩目相待。
九思真人的加入,无疑将这五行之道补了个圆满,金、青、蓝、紫、黄五道芒仗直指中央,从泾渭分明到两两交融,再至最后共济共通,色彩斑斓的气海无风自转,以合围之势,将涂山女娇牢牢地困在了原地,她犹如一头疯兽,撞个不休,明明是气与气相撞,却比金石相撞更激烈,铮鸣之声听得众生头皮都发麻,可想而知,这两厢里僵持之势有多剑拔弩张,更可想而知,若这疯兽就此出笼,定要比先前狂虐一万倍都不止。
涂山霸只觉已跟不上那剑气运转之快了,张朔亦然,他按住剑柄的手蠢蠢欲动,想上去帮忙,却怕自己修为不济,反而连累了师父和诸位师叔伯们。他们与众生一样的屏息凝神翘首以待,等着那鬼气被压制下去的时刻,可终究事与愿违。
眼见师父与四位师叔伯一手持剑,一手画符,五张镇鬼符一齐打向了中央鬼气,反倒成了涂山女娇反杀的出口,那镇鬼符上皆有五道的法力,染上鬼气,连带着他们自身也受了冲撞,若在平时,这丁点鬼气何足道哉,可于此盈满将亏之际,便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涂山霸惊呼“不好”,张朔随即也反应过来,这法子先前是涂山霸于灌湘山用过的,而涂山女娇只会用得比他更具威力,果然,便见张天师与四位真人原本岿然不动的身躯一颤,纷纷吐血。
剑气大弱,牢笼松动,涂山女娇的怨灵厉声长啸不止,即将要破牢而出了,张朔脚已离地,却见眼前一闪,肩膀被一只手掌抓住了,那手抓得很轻,可他动弹不得分毫。
“剑拿来,你们退后!”老者的声音比六十年前所闻多了几分严肃,正是花蘼市里的灭道真人,他像是凭空而出的,可张朔却知,是他来得太快,神魂肉身短暂分离了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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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二章